《爱是细水流长短篇》何木子一

4、我的追风少年

　　楔子：
　　我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可你遇见我，却是我的罪孽。
　　感谢有你的陪伴，让我在对自己的放逐中倍感温暖。北方的风很大，你的手心很暖。
　　我是自私的，你值得更好的。
　　但愿你美好依旧，但愿你不再受到伤害。
　　继续追你的风去吧，就像从未遇到过我那般。

　　01

　　已是深夜，KTV里灯光旖旎，如同白昼。门外下着雨，细细密密，路面被淋湿，斑斑驳驳。路灯昏黄，没有行人，就连车辆也少得可怜。林雨辰已经快把胆汁吐出来了，难受得眉心皱成一团，记得上次喝成这样还是高中毕业。以前她总是疑惑，酒喝多了明明就很难受，为什么那些人还要趋之若鹜。如今她算是明白了，不就是因为感情吗？嘴角上扬，掀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她如此这般却又为何？
　　朱程昱坐在林雨辰旁边搂着她，心疼的看着，不说话，只是温柔的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他总是这样处处为她着想，陪着她，纵容她，为她收拾烂摊子。就像今天这样，知道她心情糟糕，不问原由，也不说那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看着她发泄，把啤酒一杯一杯灌下肚，醉成烂泥之后悉心照料。

　　02

　　林雨辰和朱程昱相遇是在大学。北方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校。
　　很多人都不明白，林雨辰成绩不错，即使高考失利，也用不着从南方跑到北方，一个女孩子，那得多辛苦。不管邻里街坊怎么议论，父母怎样央求，她就像一头拉不回的犟驴，目光坚定。对此事原由闭口不谈，被追问得急了，也就笑笑，唇边带点苦涩。
　　她又何尝不想留在父母身边，却要去到那寒苦之地。
　　如果能安定谁又想飘零。
　　还记得刚去上学那会儿，林雨辰去学校的时间比报到早了一天。那天，天阴沉沉的，下着雨，有点冷。没有人送，也没有人接。从机场出来，运气好到爆棚，行李箱轮子掉了两个，还是对称的。欲哭无泪，那可是装了她一年衣物险些超过20kg的24寸行李箱啊，又在此地人生地不熟，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机场到学校，地铁两个小时左右，她一个穷学生，还没土豪到要打车。不过还好，感谢老天爷给她留了两个轮子，不用她扛着走，将就推着到学校就好了。
　　机场是3号线地铁终点站，人不多，能抢到位置坐。行李箱晃晃悠悠，林雨辰把它拉倒自己跟前，用尽全力稳住它。地铁不太稳，要是这个少了两只脚的庞然大物，在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的倒下，她这老脸可要往哪搁啊。一些人见到她坏了的行李箱，投来或同情或疑问或奚笑的目光已经让她囧到不行。脸上尽力表现得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心底里却一直用他们都不认识我的理由来自我安慰。
　　旁边坐了位大叔，估计也刚从机场出来，戴着副80年代模样的小眼镜，立领T恤，棕色休闲裤。见了林雨辰用脚抵着的行李箱，操着一股特浓的东北味口音问道：“姑娘刚从机场出来？”
　　“嗯。”林雨辰点点头，她还不习惯把她说了18年的家乡话改成普通话跟人交流。
　　“来上学？”大叔热情的跟她唠嗑。
　　“是。”林雨辰依旧点头。
　　“从机场出来行李箱坏了？”大叔瞧了瞧她丢了俩轮子的行李箱，“怎么不找机场工作人员赔啊？”
　　“这个，托......托运的行李，机......机场好像不负责吧。”实在抵挡不了大叔的热情，林雨辰这才结结巴巴用她不熟练的普通话跟大叔说了句话。
　　“嘿，我说姑娘就是太善良，怎么机场就不负责了。”
　　原本这事儿就与大叔毫无关系，可大叔这义愤填膺的样子，让林雨辰有些意外。虽然行李箱坏了她心情很糟，但陌生人热情的片语只言，让她心里泛出几丝暖意。
　　在托运行李的时候，她就看见机场工作人员给她行李箱贴的长条子上写着，损坏概不负责这类的话。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位大叔，人家明明好意为你鸣不平，只好悻悻的闭了口。
　　世上总归是好人多的吧，也但愿远走他乡之后，从此生活平静如水。

　　03

　　来到学校，是带着点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当然来之前是彷徨得很，毕竟前路茫茫，冷清清，孤零零。明明心里舍不得，却死活要离开；明明嗅到了自由的味道，却胆怯的要死。这就是林雨辰吧，这样拧巴矫情的人。
　　她路痴，高中的时候，就连出个教室门，都不知道该往左还是向右走的人。幸亏还是长了脑子，知道提前看熟了学校的地图。
　　然而某些路痴，并不是真的路痴，只是身边有依靠的人，依靠到不想用脑子。
　　学校的布局简单，按照路标很轻松的找到了她的学院：电子与信息工程学院。听着名字挺高大上的，说好听点就是个修电脑的，说难听点就是给手机贴膜的。
　　她一个女孩子，阴差阳错上了工科大学，学了烧脑的电子专业，也确实不容易。
　　宿舍是东苑1601，六楼，拎着这个笨重缺脚的箱子要爬到六楼去，林雨辰想想就差点背过气去。可是除了接受她又能怎么样呢？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着别人。
　　虽说学校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人人都行色匆匆，愿意伸手帮她的真没有。差不多20kg的行李啊，硬是一个人死撑着咬牙坚持拎到了1601，腰都快折了，手也快断了。
　　宿舍门开着，看来是有室友来了。
　　进屋后空无一人。宿舍干干净净，看着就像是被人刚打扫过的样子，一张床已经铺好了。估摸着是有室友来过，打扫了房间铺好床就出门了。
　　折折腾腾到了六楼，林雨辰有些热，索性脱了外面的衬衣，只穿一件吊带衫，开始整理自己的床，又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啊！
　　在家的时候，大事小事都有妈妈操心，如今离家千里，自己照顾自己，终知生活有多么不易。
　　正当林雨辰收拾得起劲，听见有人推开门进来了。回头一看，是个很高的男生，目测接近两米，长得文静清秀。他讶异的看着自己，脸颊上带着点羞涩少女不自然的绯红。林雨辰忽然想起自己是脱了外套只穿了个吊带，啊的一声尖叫，连忙抓起桌上的衣服手忙脚乱的穿上，破口大骂：“你个臭流氓，死变态，不要脸，偷窥狂，你给我出去......”
　　那男生静静的站着，听着她骂，脸上的绯红加深，局促得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你怎么还不走啊？”林雨辰气急败坏道。
　　“这......这是我的宿舍，我.....我要往哪走？”好半天，那个男生才慢慢吞吞支支吾吾的说了句话。
　　“你个死变态，1601分明就是女生宿舍，还你的宿舍。”骗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编个谎话都不会，还编得这么蹩脚，长那么高有什么用。
　　“同学，这是4601，真的是男生宿舍。”高个子男生一脸的真诚和尴尬，怕她不信还把门牌号指给她看。
　　林雨辰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次又一次，还真的是4061，可是宿舍大楼门口明明就是一号楼啊，怎么里面就成四了。
　　看着林雨辰满脸的疑惑和窘迫，高个子男生解释道：“也怨不得你走错了，那个四号楼的‘四’字掉了漆，远远看着就像是一。”
　　“哦。”林雨辰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吐槽今天的好运气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心酸得快憋不住眼泪。高个子男生提议给她搬行李被她婉拒，丢人丢成这样还怎么跟你呆得下去。利落的收拾了东西，逃出了4601。
　　出了糗，林雨辰惯用的排解方式就是自我安慰。她想，他们并不认识，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会再有交集，时间一长，别人连她的脸都想不起来，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可是事与愿违，林雨辰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居然会是同班同学，然而，他就是朱程昱。

　　04

　　林雨辰吵着要回去，朱程昱扶着她出了KTV的包厢。今天是平安夜，班长聚了几个同学一起唱歌，林雨辰一向是不凑这种热闹的，却破天荒的答应要出来，朱程昱是她男朋友自然也是要陪着来的。到了KTV，林雨辰不点歌也不唱，抱了桌上的酒就开喝，起初还是一杯一杯，后来变成一瓶一瓶。那不是在喝酒，那是在喝醉。
　　周围的人见了，只觉得是小两口在赌气，让朱辰昱哄哄。可是他很清楚，他虽然是她的男朋友，但她此时的难过，与他毫无关系，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劝说。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的毛概课，和往常一样，林雨辰看小说，与专业无关的课她不会听，朱程昱帮她做笔记。看着自己被身旁女孩因为无聊画了32个乌龟的手，笑得很甜蜜。可是下一秒，他的幸福感在她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的刺耳声中支离破碎，猛然惊醒，这些都不过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他去牵她的手，问她怎么了。她摇头不敢看他，憋着声音啜泣得很小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她家里出了什么重大变故，而是他最担心的事。她的眼泪肯定跟那个人有关，那个卡在他们中间，让他们关系没有办法进展的人，那个曾经与她相恋三年山盟海誓的人。
　　林雨辰对他很坦诚，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跟他说过，她心里面有个不可能的人。当时他信心十足的认为，假以时日，自己必将占据她全部的心。此时此刻，他是愤怒的，也无能为力。她的眼泪一滴一滴不是滴在了手机屏上，而是滴在了他的心头，让他的心越来越沉。
　　他对林雨辰的了解并不深的时候，印象里她是一直个很爱笑的女生，活泼淘气，爱捉弄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天真无邪，没心没肺。可是他就是觉得她不顾形象的大笑很吸引人，他喜欢她那魔性爽朗的笑声，喜欢她时不时像小孩子那样间接性抽风。在他眼里，不管她身在何处，周围多少繁星闪耀，她都是最璀璨的那颗。
　　林雨辰并不会主动和人接触，他也一样。朱程昱身高一米九三，长相不错，一脸谦谦君子的样子，学习成绩出奇的好，还是学院篮球队队长。但是在人际交往方面，尤其是跟女生相处，简直就是一个白痴，所以他跟林雨辰一直都是两条平行线。除了刚开学林雨辰走错宿舍，他被她骂流氓之外，他们就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他们开始有交集是在一个雪天，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麻雀们被冻得聚集在一棵棵光秃秃的树上，像一片片在风中摇曳的枯叶。是堂高数课，他和几个男生去得早了点，就翻出窗外看雪，窗子外面有个阳台，原本是有道门的，可惜被学校锁了就只能爬窗。太阳初升，红艳艳的光照在洁白的雪上，雪折射出的光线落入他们眼睛里，静谧而美丽。
　　不一会，林雨辰和她的小伙伴嬉笑着来了，见他们在窗外，顿时玩心大发，跑过去锁了窗户，把他们关在窗外。他和那几个男生是哭笑不得，小丫头片子真逗。
　　叫她把窗开了让他们进去，她却说：“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叫我声姐，叫甜了我就放你们进来，二是等着高数老师来上课我放你们进来。”一脸的坏笑。
　　让几个大男生叫一个小丫头片子姐，他们肯定是不干的，等着高数老师来也是不行的。
　　“还有第三个选择吗？”其中一个男生问。朱程昱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继续看雪，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扫到了林雨辰嬉笑的脸上。
　　“废话少说。”林雨辰见他们犹豫，便把窗帘拉了过来。一本正经的朱程昱再也忍不住笑。
　　虽然她很坏，但坏得很可爱。
　　事情的最后，还是班长出马，开了窗户放他们进来。
　　但是从那以后，朱程昱的眼光就再也离不开林雨辰了。

　　05

　　雨还没有停，林雨辰执意要走，朱程昱犟不过她，问人借了把伞，把醉得不醒人事的她背在背上，走进雨里。灯光把细细密密的雨照得格外清晰，北方少雨，一年仅下四五次也是有的。可是，今天怎么就下了呢？又细又密就像一条一条剪不断的风筝线，更衬得朱程昱此时的心情，剪不断，理还乱。他的影子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尤其荒凉，雨沾湿了他的衣服，透来丝丝凉意，他没有感到冷，更冷的是他的心，他心心念念宁可自己淋湿也不要肩上的人淋到雨的人想的是别人。他愤怒，他痛心，可他爱她，他无能为力。
　　“朱程昱，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背上的人醒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声音里没有一点生气，奄奄一息的样子。
　　“雨辰你醉了。”
　　“我没醉，”林雨辰像赌气那般说着，转而情绪又低落下来，“酒精只能麻醉人的大脑，让行为不受控制，实则我是清醒的，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周遭的事。哪一个喝醉的人又不是在装醉。”
　　“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朱程昱自嘲的笑笑，“你是怕辜负我吗？”她的心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是装作看不见。
　　“你明明就知道我心里有别人，你明明就知道我只当你是个陪伴。”林雨辰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朱程昱怕她站不稳赶紧扶着她，怕她淋雨着凉给她撑着伞。他一米九三，她一米六五，这样的身高差，在雨里一高一矮的站着，显得特别滑稽。
　　他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好半天才说：“是他吗？他来找你了对吗？所以你哭得这么伤心。”
　　“对，”林雨辰抬头，迎上他如炬的目光，就像一个即将赴死的勇士，也像一只扑向灯火的飞蛾，奋不顾身，“我爱他，我们初中毕业就在一起，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我们相爱三年......”说着说着，林雨辰再也说不出话，抱着腿蜷缩着，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她没有办法说出口，也不想承认他们曾经那么要好最后还是分道扬镳的事实，那么多山盟海誓最终在现实面前化为泡影，支离破碎。

　　06

　　杨炫承，林雨辰的初恋。
　　初中顺利毕业，两个人就正式在一起了，没有多余的表白，相遇相知相爱，自然而然。因是早恋不被应允，所以格外小心。那时候的爱情都是你一眼我一眼看出来的，简单，纯洁又充满梦幻，两人都十分珍惜。
　　曾经的日子里，天黑回家，路灯下拥吻，背着家长偷偷打电话。他跟她说，他想养一只大狗，威风凛凛的那种，等他们宝宝生下来就开始养。让狗狗跟宝宝一块长大，他们感情一定特别好。他说，狗狗死了之后，他们宝宝肯定很伤心。那时候林雨辰觉得自己会一直跟杨炫承在一起，会走进教堂交换戒指，会一人掏出四块五到民政局领证，会相守一生白头到老。
　　她幻想着以后的日子，阳光很好，满院子的花和他。
　　后来，他不见了。曾经少不经事，说得再动人的情话，也终究成不了现实。就像烟火，开到极致在最绚烂的时候兜头砸来，然后消失不见。迅速到，让人恍惚那些美好究竟有没有存在过。
　　杨炫承家里条件不错，爸爸是一家有名西餐厅的老板，妈妈是大学教授。高中毕业，家里安排他出国留学。他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他要留下来跟林雨辰在一起，念个普通大学，从校服到婚纱。他的家人自然不同意，于是这段恋情被挖掘出来，富家公子跟穷家女的感情，赤裸裸的摆在世人面前被人嘲讽。人人都觉得是她贪恋他家的钱财，用尽心思耍尽手段勾搭杨炫承，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只知道他叫杨玄承，对他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
　　或许，在世人眼里，真情相对于金钱一文不值。
　　她天真的以为，尽管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她，只要杨炫承相信她就好。当她用尽十八年所有的勇气去他家里找他时，他妈妈却在餐桌上指着鼻子骂她，她父母都是给别人打工的，没有体面的工作，没有高薪的收入，她这样的家世配不上杨炫承，他妈妈哭着求她离开，不要耽搁他儿子的一生。
　　林雨辰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什么话都再听不进去。急急忙忙跑出了他家，杨炫承追出来，她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她只觉得魂魄好像抽离了自己的身体，眼前的一切都晃得厉害，连呼吸都不会了，眼泪止不住的流。
　　在世俗面前，我们不堪一击。
　　四面八方的压力如同洪水猛兽朝她袭来，她一腔孤勇，负隅顽抗。最后落得个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下场。
　　她走了，离乡背井。放过杨玄承，也放过自己。

　　07

　　朱程昱好半天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他想一走了之，可他不能弃她不顾。看着她嘤嘤哭泣抽动的肩膀，蜷缩着，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他终于忍不住弃了伞，一把搂住她。
　　“我不管你心里是谁，我只知道我爱你，我就要护你周全保你平安喜乐。”朱程昱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不了解林雨辰之前是喜欢，了解她之后却是深爱。她嬉笑的面庞下掩藏的是一颗脆弱的心，伤痕累累，让他没有理由的就想要去保护。
　　她曾说，她浑身都带着刺，但她不是玫瑰，没有那么多人喜爱。她是只刺猬，每每要竖起全身的刺去扎向别人的时候，都是因为害怕。
　　闻言，林雨辰抬起了头，静静的看着雨里的他，他的头发已经淋湿，雨水顺着脸颊从眉毛流到眼睛，到嘴角。她心里是心疼他的，他完全可以离开，却要留在这儿陪她淋雨，跟着她受罪。
　　“你这是何必？”林雨辰声音哽咽得不行，抬手摸他的脸，却在空中戛然而止，“我会伤害到你的。”
　　她不是不想爱他，是没有办法爱他。这样一个男子，不求回报陪伴着你，为你付出，为你掏心掏肺，有哪个女孩能不动心的？可是她不行，她已经没有心了，她的心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给了别人。就在今天，她的心发信息问她：“你好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隔着万水千山的问候。
　　所有的心酸，因着这句话像洪水般倾泻而来，冲破她最后的防御堤坝。是的，在杨炫承面前，她永远都只能缴械投降，溃不成军。
　　“朱程昱，我忘不掉他，我忘不掉他......”林雨辰抱着朱程昱嚎啕着，声音喑哑。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怜惜他们的迹象。微不足道的路灯妄图照亮整个整个黑夜，不自量力的行径勇气可嘉，却也格外凄凉。

　　08

　　第二天醒来，林雨辰是在医院。
　　朱程昱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睡着了，感觉到周围的动静，突然惊醒。睁眼看见的是林雨辰苍白的脸，紧紧抿着的唇，不带一丝血色。
　　“雨辰你醒了，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粥。”尽管一夜没睡好形容憔悴，见她醒了，却是满脸的欢喜，连语气里都是掩不住的愉悦。
　　林雨辰见他满眼的红血丝，难掩心疼，转而又问：“我怎么在医院？”
　　“你昨晚晕倒了，我送你来了医院，医生说你饮酒过量，”朱程昱顿了顿，脸上的痛心一闪而过，继而故作轻松的说：“以后可不许这样糟蹋自己。”
　　朱程昱爱极了眼前这个女人，爱到骨子里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家眼里口里的好孩子。勤奋好学，听大人的话，没有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不会抽烟，不会喝酒。
　　偷偷喜欢林雨辰，是他活到现在做过最具勇气的一件事了。知道她习惯去哪个食堂吃饭，他也跟着去，只为了偷偷看她一眼；发现她去公共教学楼自习，他也去，坐得远远的只想陪着她......他最欣喜的是林雨辰时不时会拿几道题不会的题问他，林雨辰学习不差，问他的题也不简单。每一道他绞尽脑汁，耐心讲解，只是为了能够帮助到她。
　　他们两个的相处波澜不惊，平淡得很，可是就在这样的无味的相处里，他对她的喜欢越来越深，找不到理由的，逐渐汇聚成爱。她并不是像时常傻笑那样看起来很傻的女生，她独立自强，做事干净利落，有自己的见解。
　　他终于忍不住想要表白。以前不是没有暗恋过别的女孩子，只是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欲望想要说出来，想让她知道。
　　“546 98 2436 96 24 64”那是他发给林雨辰的一串数字，编辑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紧张到心脏跳到嗓子眼，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工科男没什么长处，就是对数字拥有特别敏锐的感知能力。
　　林雨辰会心一笑，一眼猜透他的心思，她本就是这般伶俐的女子。用九字键翻译过来就是“林雨辰我爱你。”
　　她早该知晓他的心思，从他对她闪躲的目光和异样的关心里。而林雨辰对他，算不得喜欢，只是纯粹的欣赏。她真没见过哪个人上了大学还能像高中那样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他对事情的专注和认真的态度让她自愧不如。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样一个充满阳光和正能量的人，可是为何？变得如今这样表里不一。她夸张的笑，因为笑着的时候可以暂时忘记伤痛，可以让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可怜。
　　辗转一夜，林雨辰想了很多。高考失利，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然没有脸再呆在家乡。况且她也不愿继续留在那里，因为一座城，想念一个人，大街小巷都有杨炫承的气息。来到北方，是逃避，也是放逐。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去开始新的生活，于是答应跟朱程昱暂且试一试。她觉得即使现在不喜欢，接触多了也会喜欢的。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忘记杨炫承，也需要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可是她没有预料到自己忘不了杨炫承，也没有预料到朱程昱爱自己越来越深。

　　09

　　“你走吧。”林雨辰的语气忽而变得很冷漠异常，眼睛里尽是决绝，神色尤为坚定。
　　好半天，朱程昱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僵着，周围的空气压强骤然猛增。
　　“我知道了，我去给你买粥，看你吃完我就走。”
　　“你这是何必？”林雨辰无可奈何，痛心疾首。命运就是这样狡黠，让你爱的人不爱你，让爱你的人你不爱。
　　“那你又是何必？”朱程昱瞪着她，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声的跟她说过话。他这样一个沉稳的人也被激怒，摔门而出。
　　你可以不爱我，可你怎么能拒绝我爱你。
　　她的音容笑貌早就镌刻在他的记忆里，想抹掉都抹不掉。他记得她答应跟他在一起的那天，他高兴得一夜没睡。他们有28厘米的最萌身高差，一高一矮走着，他牵着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就忍不住的想要保护她，她淘气的仰头叫他一米九三先生。
　　可如今，因为别人的介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堪一击。杨炫承是她的初恋她忘不掉，可她林雨辰是他的初恋他又忘得掉吗？
　　但是爱是相互的，不是某个人单方面的一味付出。离开也好，还她一片清明澄澈，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尾声

　　自从上次医院一别，林雨辰好久没有见过朱程昱了。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以前不管她在哪，她都能看见他，可是如今说消失就消失，她的心有那么些不踏实。
　　想从他室友口里打听他的消息却不知道用什么名义。
　　那几天天气一直都很阴沉，忽而一场大雪袭来，让人触不防及。
　　下雪的夜总是很安静，静得让人发慌。
　　林雨辰一边泡脚，一边随手翻开一本杂志。室友在闲聊，声音细碎。毫无征兆的，“朱程昱”三个字像雷鸣般撞进她的耳朵，只是后面的话，她听不真切。
　　“朱程昱怎么了？”从不加入她们话题的林雨辰，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急切突兀。
　　他们分手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尽管当初是那么被看好的一对。室友说话声很小，明显是避着她的。这样突然的被问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雨辰，朱程昱他，他休学了。”
　　休.....休学。以前不管如何，林雨辰回头总能看到他。而在这个雪夜里，她再回头背后却空无一人。
　　走了，走了也好，至少她再也不会伤害到他了。
　　就这样，就这样也好。
　　孤零零，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