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源起缘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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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暮时分，灿烂如火的夕阳染红了皇城的金顶。风旭看着银筝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怜惜，在这暴风雨就要到来的前夜，人人都自身难保，这女子竟勇敢到幻想爱情，都说无知者无畏，想来自己知道的太多，也就从未有过这般奢求，对于银筝，真的是很羡慕。
此时眼前突然闪现出的，竟是熙若寒忧郁的双眼。他不断告诫自己，那只是一步重要的棋，熙若寒也只是需要利用的工具。然而，他总是一边不断警告自己，一边又想做戏要做好，不能有任何纰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双忧郁的眼睛，带着少女单纯而如诗的情怀，印在了他的心里。或许在他过于纷乱复杂，充满了虚伪欺骗，黑暗阴谋的世界里，熙若寒的纯净是太耀眼的阳光，深深地刺痛了风旭的灵魂之眼。
“风国世子，久仰大名。”风旭会转过身，只见一银衣人站在眼前，带着银丝编成的面纱，五官看不清楚，但身材健硕魁梧，手指上有东西隐隐闪着幽光，我定睛一看，正是送给我的幽冥信物，夜灵。
“能在内宫之中随意出入，又无声无息的来到我风某面前的，除了幽冥宫主殷正天，也再无他人了吧？”风旭不慌不忙地踱步上前，双手一拱，“久仰殷宫主大名。听说前些日子，宫主更是喜得千金，取名蝶姝，加上长子千寻，您可为儿女双全，齐想天伦，可喜可贺啊。”
殷正天微微一笑，“幽冥宫历来是秘密行事，我殷某得女之事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想不到公子在这深宫之中竟也是如此之消息灵通啊？”
“不知殷宫主来到寒舍，有何赐教？”风旭落座于书案之前，漫不经心地看着殷正天。
“我是受女皇之托，赐给公子一样东西。”殷正天拿出了一柄折扇。紫檀竹节扇骨，边骨还镂空刻着岁寒三友，打开来是悦文轩的抹金罗纹宣纸，扇面上用洒脱的仙行体写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署名是霓。
风旭脑中“嗡”的一声，心中翻过万丈波涛，表面上却平淡如常，合上了扇子，笑道：“陛下想送这折扇给我，我本以为是她亲笔书写，却不想是前人早已写好的。虽是借花献佛，我作为臣子，也应感谢天恩眷顾。”
“世子说笑了，这折扇可是大有来历的。难道世子想不起来霓是谁了么？”殷正天上前一步，饶有趣味的盯着风旭的双眼，仿佛要穿透一切，直入他的心房，两人面面相贴，中间只隔那一柄扇子。
“在下涉世不深，才疏学浅，还请前辈赐教。”风旭目光直视，不避讳殷正天的目光。他知道，此时的任何一丝犹疑，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良久，殷正天回身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既然这是女皇赐给你的，好好收着便是。”
“烦请殷宫主转告女皇，陛下以信物相赠，臣下感激不尽，臣对女皇之心，苍天可鉴，还望女皇成全。”手举折扇，对着殷正天，风旭跪下谢恩。
“世子请起。我会转告女皇，另外女皇说明日早朝，摄政王会提议你们的婚事。”等风旭低头从地上起来，殷正天已不见了踪影。
他手捧着这把紫檀扇，微微颤抖，久久不能自持。再次打开，那熟悉的仙行体，那熟悉的署名。他飞奔到后堂，扑到床前，掀开一层一层的床单，在最下面床内的暗格里面，取出了另一柄折扇，也是紫檀竹节镂空刻扇骨，打开扇面，“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署名瑾。
这一刻，他压抑了二十年的泪水，倾泻而出。自他记事起，母亲总是喃喃自语着“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后来家变时得到这把扇子，才知道缘由。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猜想着，这首木兰花的上阕应该是怎样温婉无奈的呢？今日终于得见，“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署名是霓。他怎么会不知道霓是谁？怎么会不认识霓？霓就是曾经名动熙华的才女苏婉霓，风侯过世的妻子，风旭的母亲。他母亲写下木兰花的上阕，却从未告诉过他，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而家变后，他得到的，也只是那首词的下阕。那个署名瑾的人，就是上官瑾，他曾是金榜高中的状元郎，当然还有一个更尊贵的身份，就是熙华先皇的皇夫，现在女皇熙若寒的父亲。
他母亲苏婉霓与上官瑾一同师从隐居的元奎大师，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真义笃。后来元奎大师去世，上官瑾胸怀天下，想要在政绩上有所作为，就出仕，一举金榜提名。然而，高中状元之后，竟被年轻的女皇，也就是熙若寒的母亲一见钟情，纳作皇夫。
苏婉霓千里寻人，结果得知噩耗，晕倒街头，被风侯意外所救。风侯一直仰慕苏婉霓的才女盛名，又同情她的遭遇，竟动情于她，想收留她在府上。但风侯一向受女皇监视，为掩人耳目，让苏婉霓名正言顺的呆在府上，就娶了她为妻。
数年过去，上官瑾终日郁郁寡欢，结果一次终于情不自禁，私会苏婉霓，二人填词画扇两柄，作为信物。不想不久之后，被女皇发现，调查出事情来龙去脉，龙颜大怒，秘密赐死了苏婉霓，对外称她身患恶疾，不治而亡。风侯被以办事不力，懈怠公务为由，赐迁到了偏远的辽原。上官瑾在事后不久就积郁而死。而风旭时年四岁，女皇觉得他年纪尚小，应该不知道事情缘由，要尽量减少他和风氏的接触，又为了遏制风侯，就以质子身份留住他住在了皇城。
女皇没有想到的是小小年纪的风旭，竟然对一切心知肚明，却又装得愚木笨拙，单纯可爱。其实那些家变的故事，有些是他自己原先就得知的，有些是后来风之翼的细作潜入大都后告知于他的。他身上背负的是母亲的仇恨，哀怨，父亲的不甘和野心。父亲深爱着母亲，终生从未再娶，在偏远的辽原度过漫长的一生。
风旭深知，他不能让母亲冤死，父亲遗恨终生。但一方面在实力还不足以和女皇抗衡的时候，要麻痹女皇，装得无心念书，只知玩乐，单纯愚笨，而且一心孝顺女皇。果然，十余年后，女皇就对他放松了警惕。十四五岁的他可以偷偷溜出皇宫，游荡于市井了。于是他变成了风之翼在大都的首领。
看着这两幅扇面，风旭只是默默地流泪。母亲，你当年受了那么多的苦，写下那扇面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情何以堪，心痛决绝。快到了，替你报仇的时刻，快要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源起缘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