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诺与叶天瑜》冰雅

22、第 22 章

　　程海诺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他肩头哭着闹着、鸡飞狗跳着，真的按定在了车座上，居然没多久就睡着了。
　　太没有戒心了么，还是真的太累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能承载太多复杂的人。
　　第一次靠那么近仔细观察她的脸，娇小的、细致的，脸颊有些鼓鼓的，像是随时准备微笑的的样子——偏偏常常看到她哭泣。
　　“叶天瑜……叶天瑜……”三个字，反反复复呢喃在唇边，情人似的呼唤，“天瑜……天瑜……”就算这样轻唤一个晚上，也是桩美妙的事……
　　天瑜一睁开眼，就看见海诺歪歪的靠在方向盘上，目光——瞬息不离的停在她脸上——很深、很沉，像黑不见底的湖，有纵身一跳的欲望，赴死的欲望，偏偏触动了她心弦深处的痛，很痛。
　　“干嘛看我？”别过头，她直觉的逃避。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已经看了一晚上。”声音嘶哑，是彻夜未睡的证明，但他脸上表情，却只是淡淡的倦。
　　忽然不知道还要怎么逃避，只好狠狠的闭上眼，不看、不看、不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冷么？”他温柔的问，俯过身，慢慢的倾近她的脸，直到彼此呼吸相闻。
　　越是近，她越是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看他。
　　他的手臂，从她颈边穿过，关上了身后微微开了一条缝隙的窗。
　　她以为终能舒一口气，他的手臂，顺势一沉……她整个人，便被他扎扎实实的拥进了怀里。
　　“就算我想放弃，现在，也已经不能了。”他的话，吹拂在耳边，像羽毛——轻柔、刺痒。
　　天瑜僵直的背脊，就像是被点燃了，沉重的无法坚持，就这样软软的，靠进他怀里。只是一会儿……就一会儿吧……茼蒿……
　　直到他的手臂逐渐的箍紧，下巴蹭着颈间肌肤，说不出的亲密与暧昧……密闭的空间里，气温在高涨，如果她不说话，会变得怎样？如果她不说话……
　　“你小时候喜不喜欢放烟火？放完一个又是一个……不停的放，五颜六色的，真的很好看。就是不能停，只要一停下来，就觉得寂寞。人和人之间，时而就像放烟火，在一起时快乐的忘记烦恼，一分开立刻觉得寂寞，于是盼望再相聚，又再次体会分手的难过。其实只是逃避寂寞。
　　“你是不是觉得这段话很有道理？子骞说的。我当然是不可能说的出来。
　　“刚才……不，是昨天，和子骞在一起的，似乎还有个女孩，我好像见过她。如果是子骞的女朋友，那就太好了，他们看起来很相配……”
　　她面对着车窗玻璃，盯着自己滔滔不绝的样子，一张嘴不停的一张一合，很滑稽，很想笑。就是笑不出来。
　　她好像……把一辈子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就是不停的说，不停不停的……仿佛她只要一停，就必须去面对什么。却又忘记用怎么样的表情。
　　她把笑容遗忘在哪句话上？遗漏在哪个片断里？让她吃惊万分，却光速逃开的重要讯息？
　　只是想不起来。
　　海诺的心跳，好平稳，好有力……扑通……扑通……
　　她忘记均昊睡熟时心跳的频率了，也是这么的有力么？扑通……扑通……
　　眼睛发干，不停的眨着眼睛。为什么没有眼泪？
　　慢慢的……掰开他的手，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送我回去吧。”
　　海诺一僵，手指像环环咬着的铁链，再度扣紧。“不放。”压低的声音，像是一种蛮横的宣告，哪怕被逼急了，逼紧了，逼疯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不该放的，就是不放。
　　“你放开！”天瑜有些焦急了，手指缓缓滑进他交握的缝隙，想撬开一丝丝松动。
　　他故意松开些引她入彀，冰凉的手指互相交缠，像是幼时玩过的解连环，解开一结又是一节……一节一劫接冢而来……他是存心不放开，她便怎么也松不开，终于——连十指都沦陷。他的指节坚韧有力，拉扯间，只是将她拥的更紧……
　　“你不要逼我，”她终于放弃做无谓的纠缠，“程海诺，你不要再逼我，不要让我讨厌你……”

　　“逼你？”他自嘲的笑了，低沉的声音透出无奈，“如果逼你有用的话……可是你就像躲进了单均昊留给你的花房一样，针刺不进，水泼不进……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天瑜，你告诉我……”
　　“要怎么做？”天瑜轻轻牵动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似甜亦似苦，“不管怎么做，你也不会变成单均昊……”
　　他的手，忽然就松了，没了执着的力气，“我不可能变成单均昊，我是程海诺。”
　　“对，你是程海诺，所以你根本不该出现在我面前。我们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人，还不如继续毫不相干下去吧。”
　　她说话的语调，平静、波澜不惊……他试图从她的话中找到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然而她头也不回，不给他半点机会。忽然胸口闷滞的，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手终于攀向了方向盘，大口的喘着气，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抑止欲望，还是抑止怒火，只是清楚明了，如果再不松了手，他会忍不住想掐死她。
　　终究只是想想而已……
　　他这双手，他这个人，只要碰到了她，就变得充满了无力感。
　　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冰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