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夏木浅

27、第二次求婚

　　“顾炎，都凌晨一点多了，还不回去？”连续工作了好几个小时，陆泓实在困得不行，终于打破办公室的沉寂。
　　顾炎这才从一堆符号里抬起头，“想不到这么晚了，你跟乐然快回家吧，我这会儿还不困，要是困了在沙发上睡就行了。”
　　“你看着办吧，别太拼，我们走咯。”张乐然临走前拍了拍顾炎的肩说。
　　等他们离开，顾炎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直到天快亮，他才躺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顾炎做了一个梦，具体内容忘记了，只记得在梦里见到了慕雪。他从梦中惊醒，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走出办公室。
　　已经连续几天梦见她了，只要一闭上眼，她的样子就会在脑海里浮现，只要一空下来，就忍不住想她，所以顾炎不让自己有空下来的时间。原本是想开车去公司的，结果鬼使神差竟又到了慕雪家前面，顾炎下了车，犹豫地敲了敲门。
　　顾炎失落地正要转过身，突然听见门“咔”地一声响，慕雪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揉着眼睛，一副刚醒的样子。
　　“慕雪？”顾炎以为他这次又要徒劳而返，却没想到她竟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这两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一直就在这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慕雪见他一脸惊讶的模样，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围成两个圈，框在他眼睛外，只觉得搞笑。
　　顾炎抓过她的手放在胸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你去哪儿了？”
　　慕雪佯装生气的嗔道：“还说我，你去哪儿了？这两天我病了，去了趟医院，昨晚才回来，你不知道吗？都不来看我！”
　　“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没有回我，我还以为……”顾炎握得她更紧了，见她吃痛地皱了皱眉，才确定这不是做梦。
　　“你还以为什么？”慕雪凑上来，无辜的眼神盯着他看。
　　“没什么，看到你没事就好……”顾炎说着将她搂入怀中，再也不想放开她。
　　“哔——哔——！”一阵汽车的鸣笛让顾炎清醒过来，他听到有个男人在吼：“那谁的车啊？！快点移开！”
　　顾炎看着眼前仍旧紧闭的门，心情低落地走回路边，连声跟那个男人说：“实在抱歉！我马上开走……”

　　顾炎觉得一定是睡眠不足才产生了幻觉，停了车，买了杯咖啡上楼。一进部门就看到几个人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着天。
　　“听说呀，李总和主设要结婚了，好像下个周就举行订婚仪式吧？”陈妮娜化着烟熏妆，依然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
　　“真的？！”吴宝玲激动地双手合十，“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王子和公主啊！”
　　“千真万确！你没看见这几天主设都没来公司吗？李总也没怎么来上班，他把工作都移交给副总了，估计是在忙婚礼的事呢！”陈妮娜因为一手掌握的小道消息得意地伸了伸脖子。
　　“可是……前段时间不还说董事长否定了慕雪的方案嘛，我当时还在想她是不是得罪了董事长……”一向避开八卦的赵钰琳也加入其中。
　　“对呀！这就说不通了……会不会之前停止服装项目的事情只是谣言一场，你们看现在不也还没听见任何一个高层在正式场合说过这件事啊……”杨远摸不着头脑，头疼地抓了抓后脑勺，看见顾炎站在门口，说：“唉，顾炎，你来得正好！”
　　顾炎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杨远几个人也围过来。“顾炎，你不是主设的助理嘛，她有没有说过她和李总订婚的事？”
　　顾炎一边摁下电脑电源一边淡淡地说：“我这几天没见过她，所以不知道。”
　　“也是，”陈妮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不了多久就是总经理夫人了，到时候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好了，”赵钰琳拍了拍手，“上面的事轮不到我们管，还是安分守己的工作才是要事，大家散了吧，赶紧干活！”

　　顾炎哪里有心思工作，坐了会儿越想越不明白，他拿起外套也不顾杨远在后面问“上班时间你去哪儿啊？”，大步跑了出去。
　　“你不能进去！”在副总办公室门前，顾炎被秘书挡在外面。
　　他拨开女秘书，冲进门去。秘书赶紧跟着进来，对坐在电脑面前的李妍真说：“副总，这人偏要进来，我拦也拦不住！”
　　李妍真见顾炎第一次这么着急，已经料到是什么事了，她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秘书走后，顾炎走到李妍真面前，眉宇之间凝固着怒气，他直视她，“你骗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妍真避开他的视线。
　　“我问你有没有见过慕雪，你说没有。”顾炎随着她的目光又移动在她眼前。
　　李妍真抬起眼，“是，我骗了你，但我只见过一面就再也没见了。”慕雪母亲重病的事情不能告诉他，否则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慕雪和李秉焕要订婚……是真的吗？”这句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自己说竟然比从别人口中听到更要感到真实得多。
　　“如果是呢，你打算怎么办？”李妍真一边说一边注意顾炎的神情。
　　顾炎眉头紧锁，眼珠不安的转动，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我要见到慕雪问个明白，看她是怎么想的。”
　　“哼，”李妍真嘴角抽了抽，“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她！我提醒过你，她就是个自私的女人，只要是对她有利的，她就可以抛弃一切。而你，已经被她抛弃过一次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顾炎被她的话激怒，他不相信，不相信慕雪是这样冷血的人，她只是不善表达，外表看上去淡漠内心却比谁都善良，“她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李妍真轻笑，“这会儿，慕雪应该跟我哥在一起吧，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打电话问一问他们在哪里，你亲自去验证好了。”

　　慕雪刚从洗手间回来，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守在病房外，好像在等人的样子。她快步走过去，只见是赵管家和在李家干了多年的保姆柳姨。
　　“慕雪小姐。”赵管家微微一躬，毕恭毕敬的样子。
　　以前慕雪见他给她行礼吓得不轻，说自己是个小辈，受不起如此的礼节，是会折寿的。赵明礼却说管家也有管家的准则，与辈分无关。后来慕雪也就见怪不怪了，每次也会回礼，说这是小辈的准则，与职业无关。
　　这次慕雪依旧给他回了个礼，道：“赵管家，柳姨，你们……”
　　赵明礼微笑着说：“少爷请您去一个地方，派我来接您，这边就暂时交给柳姨来照顾，您就放心去吧。”
　　虽然不知道李秉焕有什么事情非要在外面见不可，但想必是重要的吧，柳姨照顾人她也放心，给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跟赵管家上车了。

　　恒隆的卡地亚专柜，李秉焕等着慕雪，他今天里面穿了一件爱马仕深灰毛衣，外面套了一件Prada黑色西装，既正式又不显得过于拘谨。他看了看手表，慕雪应该快来了。这时，他接到了妍真的电话。
　　“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李秉焕报了自己的所在地，问：“怎么？”
　　“就问问，你跟慕雪在一起的吧？”李妍真听他说了地点后大概猜到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个清楚。
　　李秉焕正要说，就看到了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车，“嗯，她刚好到了，回去再跟你说。”
　　挂了电话，李秉焕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突然有点紧张。
　　赵明礼把人送来后就自动消失了，慕雪走过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对李秉焕说：“你又要乱花钱了，我可不要。”
　　李秉焕拉过她的手带她来到戒指专柜前，“其他的你可以不要，但是我们的订婚戒指总是要的吧？”
　　“求婚的时候不是有个戒指嘛，到时候结婚还得交换戒指，我的手都快不够用了！”慕雪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
　　李秉焕想起那次求婚，脸色有些微妙，“不是被你拒绝了嘛，寓意不太好，所以就想换个新的。”
　　慕雪沉默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你看喜欢哪个款式？”李秉焕也不想旧事重提，很快他们就要结婚了，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相信时间长了她会真正接受自己的。现在一切顺利，只要耐心等到那一天就好。
　　慕雪对戒指什么的并不在意，她现在心里放心不下母亲，放不下……不行，慕雪定了定神，不能再继续想下去，她淡淡地说：“简单就好。”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刚刚看了一下，觉得这个你会喜欢。”李秉焕说着叫店员拿出那一对来。
　　没有多余的设计，钻石也不大，低调的奢华，的确是她的秉性。慕雪满意的点点头，“嗯，就这个吧。”

　　慕姝婷安详地从梦里醒来，不见女儿的踪影，守在一旁的竟然是李家的保姆柳姨。
　　柳姨见她醒了，忙说道：“慕太太，您醒啦？慕雪小姐刚有事出去了，我来替她看着，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行了。”
　　“还让您专门跑一趟，真是辛苦您了。”慕姝婷听她这么说抱歉道，按年纪，估摸她比自己还大上几岁。
　　柳姨给她热了热牛奶，叫她喝了，这是慕雪嘱咐她的。慕姝婷喝完把杯子放一边，见柳姨正削着苹果，问：“是秉焕让您来的吧？慕雪这会儿跟他在一起？”
　　柳姨削果皮的技术很好，皮薄而未断，她点点头，“是的，慕太太。”
　　慕姝婷一向是喜欢李秉焕的，只可惜女儿的心不在他身上，“这孩子最近来得挺勤的，也亏他这么有心。”
　　“您是慕小姐的母亲，在少爷看来就跟自己的母亲一样。”柳姨笑着说，“可以说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还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像对慕雪小姐这么痴情的，好在呀，总算有个好结果。自从前几天婚事定下来后，少爷就一直张罗忙个不停，但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
　　慕姝婷听她说完，愣了一会儿，“您刚才说……秉焕和慕雪要结婚？”
　　“是呀，您……不知道？”手上的果皮兀地断了，长长的蜷成几圈掉到地板上，柳姨看着慕姝婷吃惊的脸，心里不禁一紧——糟了，原本以为女儿结婚的喜事她想必是知道的，哪里料到她一点也不知情，一定是慕雪他们故意瞒着，既然瞒着就是有原因的。柳姨知道自己坏了事，不免担心少爷会责怪下来。
　　慕姝婷见她也吓了一跳，更加确定了这件事，她恢复了平静，对柳姨说：“苹果您吃吧，我想再躺一会儿。”

　　“我给你戴上。”李秉焕把戒指取出来拿在手里，温柔地说。
　　慕雪顿了两秒，在他的笑容消失前把手伸给他。李秉焕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纤长白皙，跟她的脸一样漂亮，仿佛天生就是做艺术家的料，他小心翼翼地套上她的中指，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现在，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慕雪像被他催眠了般盯着他看，云里雾里的样子。
　　“干嘛这样看我？”李秉焕还不习惯她长久的注视，她的眼睛似乎有一种让人深陷其中的魔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这双眼睛，到今天都能想起当时怦然心动的感觉。李秉焕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好啦，别看了，以后够你看的。你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
　　慕雪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点点头。李秉焕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幸福溢于言表，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不时转过头看她，“不开心吗？怎么都不笑一下？”
　　慕雪配合地冲他挤了个笑脸，别过头的时候突然像触电一样怔在原地，笑容尽失。李秉焕见她停下来，也跟着伫足，随着她错愕的视线望过去。
　　顾炎站在门口，也是一脸惊讶。
　　三个人就这样在人来人往中慢镜头般的静止了几秒，李秉焕刚把手放下来，就感到臂弯一紧，慕雪挽着他的胳膊气息平稳的往前走去。她暗自屏着气，从顾炎的身边擦肩而过，以为自欺欺人逃过一劫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住！
　　顾炎抓着她的手，只觉得有一种金属的冰冷传到手心，他紧紧地握住。
　　“你弄疼我了。”慕雪感觉手快被他捏碎了。
　　李秉焕愠怒地扯开顾炎，“你没听到你弄疼她了吗？！”
　　顾炎无视他的话，正对着慕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眼角抽了抽，“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嫁给他？”
　　慕雪把手举起来，来回翻动，欣赏着那颗价值不菲的戒指，好像在跟好朋友分享自己的喜讯，“好看吗？”
　　“你……”顾炎感到不可思议的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不用故意气我，我是不会被你骗的。”
　　“我骗你什么？”慕雪把手放下，笑了笑。
　　“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所以才故意骗我。你告诉我这几天为什么消失了？为什么突然要跟他结婚？是不是他逼你这么做的？”顾炎说着指向李秉焕。
　　“他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慕雪直视他的眼睛说。
　　她的眼睛，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顾炎觉得她的眼睛就像一把刀直插上他的胸口，没有一点犹豫的，“为什么？”
　　慕雪不耐烦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哪个女人不愿意嫁给他？还需要理由吗？！”
　　“我不相信。”顾炎像是在对她说，又像在说服自己。
　　“顾炎，你醒醒吧！我跟你根本不合适，要合适的话何必拖到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我算是明白了，陪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秉焕，没有谁比他更爱我更在乎我，所以我决定以后换我来陪在他身边……”
　　“那我呢？我们之间算什么？”顾炎打断她。
　　“对不起……”慕雪咬了咬嘴唇，“求求你放过我吧，别再缠着我了……”
　　顾炎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句话竟是从她的嘴里冒出来，他沉默了几秒，毅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