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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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只需要走十分钟的路，却因为两人的沉默好像被无限延长了。好不容易到了餐馆，苏紫松了一口气。
“你想吃什么？”苏紫带徐子修进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递给他一份菜单。
徐子修翻了翻半天都没有主意，只好看着她问：“看你应该经常来这吃，不如你给我点？”
“……”苏紫看着他愣了一下，而后接过菜单，“好啊，我们两个人点三个菜就够了吧，一荤一素一汤怎么样？一个水煮肉片，一个土豆丝，一个紫菜蛋汤，怎么样？”
“你定就好。”徐子修笑着说。他没有问她刚刚怎么了，他自己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原来他们在一起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他也常常这样，翻遍了菜单都不知道吃什么，于是总要苏紫帮他点。
很快上菜了，老板照旧过来跟苏紫打个招呼，见到徐子修有些惊讶：“今天带朋友来吃啊？我还以为你会和小秦一起来呢。”苏紫笑：“他今天中午没节目，回家吃去了。”
“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吃。”老板对徐子修点点头，就转身去忙了。
徐子修听到“小秦”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心一皱，很快掩饰住了。他替苏紫添了一碗饭，然后边吃边问她：“工作怎么样？忙吗？我昨天听了你的节目，感觉挺好的。”
“也还好吧，挑在这种时段播出要是收听率还很低的话我还在不在台里混了。”苏紫说，“你呢？回来之后在哪工作啊？之前听程白提了一次，说你现在是医生，我猜你肯定很忙。”
“我下周一去s大附属医院上班，肿瘤科，确实比较忙。”徐子修边回答她边给她夹菜，“你多吃点，看你现在瘦了好多。”
“我要是像原来那么胖才不好呢。”
“没有啊，”徐子修停了筷子，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原来的身材就挺好的，现在太瘦了。”
苏紫脸上带笑，抬头刚准备反驳，对上他温柔而笃定的眼神的一瞬间就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只呵呵笑了两声：“可女生嘛，总是想着瘦点才好看。”
徐子修摇头说：“你们女孩子总爱嚷嚷着减肥，方式却都不科学，瘦是瘦了，体质也变差了。”
一顿饭就在这波澜不惊毫无重点的对话里结束了，最后苏紫要去结账却被徐子修给抢先：“什么时候和我出来吃饭变成你付钱了。”
而就在他打开钱包的一瞬间，苏紫瞟到了一张照片，她离得远没看清楚，只看见是一张周围被剪了花纹的照片。
后来徐子修陪她走回单位，路上跟她说：“我一直以为你会像从前你跟我说的一样学考古，这十多年来我也总是会下意识地从这一方面探寻你的名字，没想到最后你却选择进了广播电台。”
苏紫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以为你会学土木工程，还想着将来有一天可能会住进你盖的房子里，结果你却做了医生，真是没想到。我记得你原来很不喜欢医院的。”
“是不喜欢，”他笑，“小时候每次去医院不是我去看病就是跟阿姨带你去看病，每次你都哇哇大哭，长久下来我对医院都有阴影了。”
这时已经走到办公楼下了，苏紫率先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面对徐子修，问他：“那你为什么后来还是去学医了？”
徐子修和她就站在树荫底下，面对面站着。
他这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穿着五公分高跟鞋已经快到他的下巴了，画了眉抹了淡色的口红。和十二年前真的不一样了，他想。
苏紫的脸被穿过树叶的阳光遮得有些看不清楚，他不自觉靠近了一些想看得更清楚。
听到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回答：“……因为我妈。”
苏紫疑惑地看着他。
徐子修吐出一口气，心里想：她是该知道的，她有权知道，不能让她一直因为这件事对我有误会。
时隔十二年，徐子修终第一次将那段他迷茫失意甚至是充满绝望的时光说出口。
“高三那年我刚开学不久，还没一个月吧，大概就是……十月中旬的样子，你还记得那天吗？还没到你生日，刚好是周五，我们放学一起回家，路上还说起今后想上的大学。”
苏紫当然记得。
那天苏紫刚刚初三开学，还没有中考的紧迫感，想到徐子修答应自己在楼下等她一起回家，放学铃声还没响完她就急匆匆往外跑，下了楼果然看见徐子修站在花坛旁边等他。两人肩并肩一起走出校门，路上徐子修说：“阿紫，这学期我就高三了，功课紧张，可能不能总是和你一块上下学了，下个月开始我们就得上晚自习了。”
她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懂得高考的重要性，没有过多纠结就答应了。却又想起来什么，问他：“老徐，那你大学想考哪个大学学什么专业呢？”
徐子修想了想，回答她：“土木工程吧，知道是干什么的吗？”见她摇头，就笑说：“说通俗点就是盖房子的，我们市的s大这个专业就挺好的，可能的话，我大概就会选s大。”
苏紫“哦”了一声，点点头。听到他问“你呢”，就笑说：“我历史好啊，所以就想以后学考古啦。”
“历史好就应该学历史啊，你知道考古是干什么的吗？”徐子修差点笑出声来，她以为考古很简单吗。
“当然知道了，”她嘟嘴，好像对于自己被小看这件事极其不愿意，“就是到处去挖文物嘛，我在电视上见过的。”
“女孩子学考古会很辛苦的，你可别说大话。”
“但很帅啊，你看电视上那些考古学家，都很有学问啊。”苏紫说，“我查过了，s大的考古学也很好的，要不今后我也考到s大去找你玩？”
其实以她高中时候的成绩，想要上s大还是……挺难的，但是徐子修并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他内心里也很期待将来他们能进入同一所大学，这样的话，前面多等几年他也是愿意的。于是他说：“那说好了啊，我就在s大等着你，你可别耍赖皮啊。”
“才不会呢，我们拉钩盖章。”
徐子修大概也是想起了那天的事，嘴角微扬，突然觉得这个话题也没那么沉重、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那天晚上我回家之后才知道，我妈一个星期前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刚刚好那天结果出来，我妈被确诊为……宫颈癌晚期。”
苏紫惊愕的瞪大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徐子修笑了笑，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吧，因为一直配合治疗，b市的医疗水平也要高一些，现在我妈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
他吐了口气，语气轻快：“就是因为我妈的病，我才在考大学选专业时选了临床医学。不过由于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妈的病情也始终没有稳定下来，所以当时才决定留在b市上大学而没有回来。”
“哦……”苏紫还有些发懵，默默点了点头。她知道，即使徐子修这么说了，可看他的表情听他说话的语气，那几年一定不像他嘴里三两句话就表述完的那么轻松。
的确，对徐子修来讲，那几年他也曾觉得煎熬过。
人生的前十七年他都过得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大事，可当他那天回家，听到父亲跟他说的话后，他整个人都懵了。
“你妈前些日子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今天结果刚刚出来，宫颈癌晚期。”徐父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露出一丝脆弱和无助，他身旁的徐母脸色苍白，一连悲伤地看着面前的儿子。徐父搂住徐母的肩膀，安慰性地拍了拍，神色变得严肃：“我跟你妈商量过了，觉得你年纪大了也不该瞒着你，我早年在b市做生意的时候有朋友认识这方面的专家，我打算陪你妈过去b市看病。你高三了，学习紧，该有你自己的主意，你要是愿意跟我们一起去b市，我就给你办转学；要是不愿意，你就……”
“我要去b市！”徐子修没等父亲说完就打断他。
徐父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沉沉叹了口气，说：“你别一时冲动，你妈的病不用你操心，我既然去了肯定会照顾好她。反倒是你，现在学习要紧。我们打算明天就走，你可以再想想。”
“不，不用了，我和你们一块儿去b市。”徐子修深吸一口气说，然后转身就进了卧室，背影看上去有一种仓皇的逃避感，“我去收拾东西。”
由于时间匆忙，他没来得及和任何一个人道别，在那个手机还不普及的时代，一个人想要彻底消失是很容易的。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家就坐飞机飞到了b市，他的转学手续都是一周后徐父托人办的，苏紫家楼下那套房子他们家还没来得及收拾就紧急二手转卖了。
一夜之间徐家人好像都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寻不到踪迹，直到一周后，苏紫家楼下突然搬来了新的住户，徐子修的班主任在班里通知他转学了，苏紫和程白才知道——哦，他搬家了。
远在b市的徐子修对自己的不告而别很是内疚，徐母的病症好像在几天之内突然加重了，腹部持续疼痛、低烧不断、贫血、白细胞数量急剧减少。徐子修短时期内在新学校还不能完全适应，身边没了熟悉的朋友，再也不能每天都看到喜欢的人，这一切都让徐子修无法适从，心情总是很烦躁。
都说母子连心，徐母很快就察觉出儿子情绪的反常以及丈夫由于不善表达而压抑住的对儿子的担忧，她在一个午后单独和徐子修聊了一会儿天。还好，徐子修在之后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和情绪，很快投入进了高三紧张的气氛里。
徐母的病情虽然被控制住了，且定期坐着化疗放疗，途中也进行过手术，但其实一直反反复复，在徐子修大一下学期严重到一个顶点，出现了脏器衰竭的情况，72小时之内医院就下了五次病危通知书。
对于徐子修来讲那是一段异常煎熬的时光，压力巨大，他连续长时间的失眠，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需要靠烟草来缓解这种压力。可每一次，每当他觉得绝望的时候，他总会拿出自己仅有的一张和苏紫的合影来看，在手里捏过来捏过去翻来覆去的看，可又怕弄脏弄皱。
照片里的他只有六岁，牵着三岁的她站在s市一个公园的喷泉前拍的。他不爱拍照，照片上脸色臭臭的，而她还不懂事，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的食指还含在嘴里。
好多次看着这照片他都想，自己那会儿真的应该笑一笑。
徐子修看着苏紫发怔的脸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先不告诉她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说：“你不是还要忙吗？还不赶紧上去。”
“哦好。”苏紫这才如梦初醒，后退一步就急匆匆要走，又被他拉住手腕。
徐子修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好歹留个电话再走啊。”
苏紫一时有些尴尬，和他互换电话之后还没等他说出道别的话就赶紧跑掉了，摁了指纹跑进电梯里，靠墙轻喘了一口气。
看着反光墙壁里自己有些发红的脸，她一时间心乱如麻——他是间接地跟她解释了当年的事情经过吗？
“叮——”电梯到了她所在的楼层，想到下午的工作，她摇摇头，振作精神走了出去。
广电对面的百货大楼第六层的咖啡厅里，徐子修点了一杯摩卡坐在里面，在百度搜索界面里输入了“DJ阿紫”几个字。
他把搜索出来的所有结果一一点开来看，找到了她的微博、她在单独的电台软件里开的节目、关于她的微信公众号。
他打开微博搜索她的微博账号“阿紫zzz”，发现她有20万粉丝时惊讶了一下，不过还好，苏紫比较注重个人隐私，微博上只有她的二次元信息，没有任何信息透露她的现实身份及外貌。刷完了她的所有微博后，徐子修默默点了“关注”，又把她挪到了“特别关心”分组里，再然后，把微博里唯一一张有她自己一个小小的背影的照片保存下来。
他放松后背靠到身后的沙发背上，看了眼对面深色玻璃窗的广电大楼，手指摩挲着这屏幕里的这张照片。他勾了勾嘴角，神情愉悦而放松。
我想离你近一些，仔仔细细地看看你，然后再认认真真地了解你。我想知道，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十二年里，你过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