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痛》Arise

5、五

　　接近八点，街道上因华灯点缀、行人活跃渲染出一片生机。我又拨了几次灏的手机，在我最后快挂断时，他的声音急切地传过来。
　　颜，不好意思，刚才顺道送几个同事回家，我马上就到。
　　送同事回家，他到很热心，明知道我明早有工作飞国外，想跟他聚聚。心里有些抱怨，虽然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为小事蹙眉的人，但他很少这样把我撩在一边。不过话说回来，电话通了总是说明没事，我吁了口气，或许我并不是因为林的影子才在乎这个同样可爱的男人。

　　那年我和林来到这里，没少背负苦读的责任，因为他妈妈的原因，最后连我的父母都知道了我们的事。我记得妈妈跟林的妈妈对峙的眼神，保持着风度的轻蔑。谁希望自己的子女伦为别人失败的原因呢，而且整个战役下来，失败的仿佛是我，至于林，他并没有失败，他考了600多分，只是做出了500分的选择罢了，那是他的选择，我们都得尊重。而那个可爱的邮递员，或许因为送信忠恳的缘故，上帝保佑，他也一并留在我们身边。

　　我和林答应各自的妈妈会恋爱适度，因为我们是认真的想过将来会组成一个完满家庭的。而且山高皇帝远，她们也只能靠眼神外加言语装装强硬，当我们踏上列车那刻，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大学四年，我和林分分合合闹过两次，第一次用他的话来说，完全是我无理取闹。那时，两人一见面难免浓情一番，刚飞出笼的鸟儿总想飞得更高，我们就像两只凌空飞翔互相追逐着乐此不疲的鸟儿，一直处于狂热的相恋中。不满足于过去拉拉手的简单幸福。我记得我们的初吻，他将舌头伸进来，我心里惊慌了一下然后本能而娴熟地开始接受了。过后的日子，我们的大部分约会时间都是找个僻静的地方亲热去了。只是，我们一直很乖，从没做到最后一步，我知道我们都想把最珍贵的东西留到恰当的时刻。

　　那些日子，我会像每个恋爱中的小LOLI一样，依在他怀中仰头问他各种各样傻到及至的问题。你会爱我多久，你爱我什么，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有你们班的女生漂亮……我知道他的忍耐力一次次被我无情地煎熬着。直到我因为他迟回一条信息而大发脾气，他终于说了我期盼又绝望的话。
　　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你扪心自问！如果不爱了，那就分手吧。

　　我那时觉得自己像极了古装片里义气豪发的侠女，牺牲自我，成全别人，果断而勇敢。
　　于是第一次就这样在他失望的神色里告吹了。
　　我哭，暴食，在与第二学年奖学金失之交臂时才总结出一个结论。一段感情的结束，男人顶多伤于一个结果，而女人却从过程到结果身心俱疲。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平。
　　灏来学校看我，诧异愕然，他问我是否有信要交给林，我就真掏出一张纸写了几句话交给他。一周后，林又出现在我宿舍楼下，等着我一起出去逛街了。上天真是不公，明明伤得最深的是人，却偏偏拉下面子挽回所有。不过，我也因了解他依旧爱我，才会笃定的写下那些东西，当然，接下来的三年里，林对我很迁就，直到第二次分手，那是终结。

　　那年大四，我和林应该是毕业生中最清闲的人。他从大三就开始在一家跨国企业做兼职，因为成绩好，奖学金没落下过一次，大四上学期那家公司就早早把他的档案存进自家门户了，还声称等他一进公司就可以做全职。我当然是等他安好靶子方找弓箭，于是在他公司的商业区，我带着大学四年的实践成品外加一台破摄影机，胸有成竹跑到一家装潢最浮华的公司应聘去了。一切机会给予有准备的人，我顺利得忘掉过去的一切失败，包括林的母亲找过我后的高考失利。

　　我们的事业貌似在平静中蒸蒸日上，很快，也因为不甘寂寞，我们还是同居了。在那片商业区不算豪华的两室一厅里，我们活得如鱼得水。忘了自己曾经是两只展翅高飞的鸟，那时的我们只想赖在温暖的海水里，不可自拔。

　　每日一起懒洋洋地起床刷牙，又匆匆忙忙地一边学孩子恋爱似的打闹一边跑下楼吃早饭，中餐一般各自解决，晚饭总是约好一起买菜回家一起做，洗碗的事交给“石头剪子布”，虽然大部分都是我输，但那个好男人总是不忍心地跑进来搀和。
　　有时遇见公司加班，我们会打电话给对方说对不起，然后回家时买一份小礼物道歉。逢节日或我们的生日，当然会是最浪漫的时刻，那夜的疯狂总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进度。而到发薪时，我们会把一半钱凑到一块平分两份打进各自妈妈的卡中。我们过得相当充实却无比平凡，我们只是两条鱼。

　　而我，总不适合当一种动物太久。我的工作注定我要寻求新的刺激、注定行走。于是在我接手海外摄影几个月后，就突然察觉到我和林之间存在的裂痕。他开始朝九晚五，应酬越发频繁。而我，总在欧洲几个国家飞来飞去无暇兼顾。我们能做的仿佛只有无声地沉默和□□，又过了几个月，我蓦然发现我梦里的人居然不是他，虽然一切神似，却再也不是完整的他。我经常喘息着醒来擦掉额头的冷汗，冰冷侵入骨髓。

　　我逃开，像高考前逃开那样，我躲到灏那里去了。
　　灏一个人住，他似乎不爱交女朋友。我把摄影器具都带到那里，带一些必要的钱很干脆地走了。每当傍晚回来遇见灏也刚好下班，我们就会开车到郊区游荡，他总是很忠恳的样子，不越界，但有感情。
　　那日的夕阳柔和得欲滴凝液，我拿着相机的手因激动而轻颤，灏的温度传达在我手背，他说，别紧张。于是我们搀扶着彼此的手将最美的画面定格下来。然后相视而笑。

　　林终究找到灏这里来，我并不知道是否灏告密了？但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他只会秘密地帮助我。像在高中、大学里一样。可是这次我却对这种帮助懊恼。
　　林拉着我往外走，我挣脱他。他坚持，我毅然执着地推开他，最后我听见他用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说，搬出去，随你住哪儿都好，你笨吗？你不知道他一直喜欢你？
　　我转头看向面色淡然的灏，然后对林吼，你无理取闹！
　　你不回家是吗？他问我。
　　不回，那不是我家，我们没有结婚，那不像家。
　　好，随便你。
　　然后，他走了。

　　7天后，我在那个家里看见一双陌生女鞋，没选择推开门，我只是很乖地再次回到灏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