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阿汊熙

4、《路》2

　　《路》2

　　他本忍着并没要流泪，但见到黄叔哭了，于是便再忍不住爷俩抱头痛哭一场；也许那一次是他在黄叔面前很少的情感宣泄，尽管脸上是火辣辣的，但内心却是极为舒畅的；因为憋得实在是太久了...

　　那年是他和村外的一帮知青搅在一起，知青们打着割资本主义小尾巴的旗号；连哄带骗的让他给提供村里社员家私养禽畜的情况，好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搞得村民们哑巴吃了黄连敢怒不敢言...

　　直到那年冬天，他拿出一瓶从知青那邀功得来的雪花膏，搽在黄叔那每逢冬季都会暴皮发痒，遍布全身似如蛛网的创疤上...

　　黄叔问他这东西是哪里得来的，搪塞不过他便如实的说了；黄叔一怒便打了他，并告诉他：这就叫假公济私，损人利己...

　　黄叔见那被打红的小脸有些不落忍，于是便抱着他流泪；他忍不住跟着一起哭；便又在心中暗暗发誓，决不再惹黄叔这样伤心，要作个像黄叔一样堂堂正正的人...

　　...

　　七十年代中期，□□即将收场，学校也复了课；黄叔叮咛他一定要学文化，于是便托人把他送到了镇上，用微薄的伤残津贴供他念中学...

　　他本是不想离开黄叔到镇上去读书的，因为他对黄叔已经形成了一种依赖；但见黄叔板起了脸孔，不忍再惹他生气，便也就不得不违心的从了...

　　一离开黄叔的庇护，他便又开始自卑了起来；在同年级中他要比人家大上几岁，时而难免要受些奚落与嘲笑...

　　每逢那样的时候，他总是选择闪躲，甚至说有些自闭；渐渐的更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以至公然的对其进行凌辱...

　　他无数次的想要以暴力来解决问题，但是当回想到如果被黄叔知道后，他会有多么的失望和伤心；便只好强忍作罢...

　　每当受了委屈，他的心中尽管很难受，但却绝不流泪...

　　受得欺负久了，便开始暗暗的决心要改变这局面，盘算着对策...

　　他已认识到，要想不被他们欺辱就要溶入他们，至少也得加入其中的一伙...

　　可以他原本的受气包身份，想要被他们接纳又谈何容易...

　　思来量去，他终于明白了；原本的自卑，使他拒绝与人交往；这根源就是他太轻视自己了，总以为自己比别人低气；要想不被别人看不起，首先就要看得起自己...

　　他尝试着几乎和每个人展开交往；其实并不像他原本的想象，有些人是极易相处的；慢慢的接纳他的人越来越多，进而那些喜欢欺辱他取乐的人，也没了市场，觉得无趣...

　　这一番经历，才真正的让其认识到，人际关系有多么重要；单纯的仅依赖黄叔是永远也长不大的；不走出自闭的阴影，就丝毫不能有所作为...

　　他终于懂得了不再依赖黄叔这根拐杖的道理，在他身后永远只能作个怯懦的孩子；他开始成熟长大了...

　　那年放假回来，村里人便惊喜的发现了他如此巨大的变化；逢人边要唠上两句，至少见人也问声好，远不再是曾经那个怯懦寡言自闭的孩子...

　　转瞬，他便初中毕业了；黄叔本想让他继续往上念的，可是他见黄叔的家境和每况愈下的身体有些不落忍，于是就回了村里边侍侯黄叔,边务起了农...

　　八十年代起，村里稍活份点的年轻人都跑出去务工了；他在村里的同龄人中还算是有些文化见过世面的；尽管有些动心，但却格守着“父母在，不远行”的古训；况且黄叔那因伤所累的身子，虽然才时近半百却已被拖累的憔悴得不成样子；年纪大了抵抗力也弱，那条存有弹片的病腿也时常要犯些毛病，起不来炕；这唯一的亲人，他怎安心忍得置之不顾的去外面闯荡...

　　黄叔眼见村里有文化、没文化的娃们接连走了出去，而他却依然守在身边尽着孝道；看出了他这份心思，于是找他谈话...

　　“娃，叔知道你孝顺；别人都去长世面了，你也去闯闯吧；有乡亲们照应着呢，别因为叔绑了身子...”

　　“叔——”听这袭话，他有些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