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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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兄长
虽然之前没看清容貌，但晏凝就是七八分感觉，那个站在她爹娘之间、不遗余力保护着老爹不受娘亲怒意波及的年轻人，就是昨天助她顺利离府的那位。
而聚集在晏府大门口的民众，多半是被娘亲的狮吼功吓跑的。
“爹、娘，您俩这是在干嘛？！”晏凝三步并作两步，飞身抵达冲突现场。
“闺女你让开，不关你的事儿！”晏夫人提着骇人的长刀，满腔的愤慨随便迸一个火星，都像要将夫君烧焦，“晏闻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闺女哎，救救爹！救救爹！”晏闻道好一个落花流水，躲到晏凝背后直打哆嗦，“你娘她、她她她疯了！”
“娘，您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晏凝赶紧护着老爹后退，捎带着又迅速瞧上那年轻男子一眼。
这似乎是个不怎么富有的人，身穿的是再廉价不过的布衣。
然而，这个人并不普通，因为，他同时有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面庞。鼻梁高耸的轮廓、下颌清晰的折角、肤色微漾的铜光，无不彰显这具身躯的健美与硕岸。
凤表龙姿，此人当之无愧。
慕容皇族的兄弟几人，个个是玉树临风，当中又以慕容殊最是漂亮得千年难遇。慕容灜慕容熠慕容均哥仨，则要依次往后顺位。
可这个出现在晏府的年轻人，明显也很有实力，在当世美男榜上占得一席，且排行约莫还要比慕容灜靠前。
“夫人，我——是我冒昧了，还请不要为难——”他几次欲言又止，像在极力避免与晏夫人目光相交，但说出“请不要为难”几字时，注视的分明又是晏闻道。
晏闻道抓了晏凝当盾牌，晏夫人更是嗔目切齿，丢了大刀到一边，又猛地绰起角落里古董花瓶，说往地上砸，就往地上砸。
哗啦啦，晏闻道珍藏多年的唯一一件名贵摆件，瞬间死无葬身之地。
“哎呦呦夫人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晏闻道欲哭无泪，老脸涨红如一劈两半的西瓜。
年轻人面对地上的一片狼藉，眼眶竟有些濡湿。
“我就知道不该来。晏大人、晏夫人，抱歉打搅了……”只见他讷讷转身，神情分外复杂，七分懊丧三分自责，说着就往厅堂外去。
晏凝见状，更是不得其解了。
这个比她长不了几岁的男子，究竟是谁？
又为什么会让她有种直觉，他和老爹的关系非同一般？
晏闻道接下来的一席话，即刻为晏凝释惑。
他肩膀悸震，不知从哪儿获取了勇气，自丹田发声：“孩子，你不能走！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四处漂泊了。留下来，这儿就是你的家！”
“晏闻道，你——”晏夫人杀气骤现。
“夫人，我晏闻道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一人做事一人当！”晏闻道斩钉截铁，语重情深，“当年铸下错事的人是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啊！更何况，他娘都已经……已经过世那么久了……”
他一步步踱到年轻人身边，又向晏凝点点头：“闺女，来，见过你的兄长，晏珩。”
兄……长？！他叫晏珩，是我哥哥？！
晏凝一惊非小，一度怀疑自己会错了老爹的意。
燕人皆知，左相晏闻道与华容群主贤伉俪，只得一颗掌上明珠，即是相国千金晏凝。
晏小姐什么都好，天香国艳、文武双全，却可惜，始终只是个女孩子。
是以人们也常背地里唏嘘，晏大人他，膝下无子啊！晏闻道又从没纳过他房，正室一人，有女晏凝后，便再无所出。晏家的香火，怎么瞧怎么后继无人咯！
晏夫人必定是没料到，晏闻道在她面前，还能有如此不惧生死的时刻。
“晏闻道，有你的！呵，你们才是一家人！”她扫视一圈在场姓晏的三人，如一道流星飞掠而出，带起的疾风，直掀了晏闻道一个踉跄。
晏凝眼尖手急，谁料晏珩比她更快，同她一前一后配合扶稳了晏闻道。
“娘，您去哪儿啊？”晏凝连忙追往前庭，晏夫人却已在顷刻间不知去向。
依晏夫人的癖性，很可能是又往大山里的千鹤观去了。
这世上能伤娘亲的人，不是还没能出生，就是已落入黄泉，晏凝倒也不担心，娘亲会遇上意外。
她随即回到屋里，期盼老爹能尽快把事情言明。
晏闻道一阵阵地长吁短叹，再瞧瞧闺女，几十岁的人，泪眼婆娑。
晏珩则已弯了腰，兀自埋头拾捡着花瓶碎片：“晏大人，这东西很值钱的吧。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我会想办法赔偿的。”
“孩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晏闻道须发簌动，悲恸之情溢于言表，费力拉起了晏珩，“你……你叫我一声‘爹’可好？”
“二十多年，我都不曾有过爹。”晏珩紧抿着嘴唇，又背对着晏闻道蹲下，继续回拢起一地碎渣。
“都怪我！都怪我！”晏闻道瘫坐太师椅，好像一下成了个弥留之际的耄耋老者。
“你……请你起身吧，这些不需要你来。”和晏珩说话时，晏凝略感不局促。
她活了这么大，从没想过自个儿会有位兄长。今儿个突然被告知，错愕总归要大于欣喜。
那一声“哥哥”，一时半刻的，她实在是喊不出口。
几个老仆人很快被晏凝唤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地面。
下人退出屋子后，晏凝便关了房门，也找张凳子，和晏闻道及晏珩面对面坐下，极力平复住情绪：“爹，现在可以说了吧。”
晏闻道仰屋兴嗟，从袖中摸出样物事，又对晏珩道：“孩子，把你的那块也再拿出来，让凝儿——让你妹妹看一看。”
晏珩剑眉画川，踯躅片晌，终于伸手入怀。
执于晏闻道和晏珩手中的，是两枚光洁的玉佩。
确切点说，是一对儿名贵罕见、造工精良的墨玉饰，被俩人各执了半边。
晏闻道继而道：“我曾与昭惠皇后为友，凝儿你是知晓的。当年，她还未曾入宫为后，我也才进仕途，这对儿佩玉，本是我千方百计寻了原石来，再请巧匠打磨，想赠与她的。奈何，墨玉成器时，她已是大燕的皇后，我便再也没机会，把这份心意送出。那时我情场失意、官场亦无建树，怫郁之下，成日借酒消愁，也曾放纵流连于风月之地，却不想，彼时烂醉无心之失，终酿成今日局面。珩儿的母亲，就是、就是……”
晏珩俊脸泛青，沉重地别过头：“晏大人何等身份，无法将母亲说出口，我自然懂。晏小姐，我娘和晏夫人不一样，只不过是个倾慕晏大人才情的烟花女子。晏大人一夜风流，过后便前尘尽忘，又哪里会记得，被他强行合欢的，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他只是不知，他遗落于床笫的这半枚墨玉，会成为我娘亲，在世时的唯一所念。”
他逐渐激动，脸颊线条刚毅的肌肉，随之微弱发颤：“娘亲临走前，总说让我到大城镇寻人，最好是能去幽都。我方才明白，原来自己不是生来无父，原来我的姓名，不是娘亲凭空诌来。”
晏闻道老泪纵横：“珩儿……我从少时就在想，若我晏闻道有子，便给他取名晏珩。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今天，这个少年，拿着这半边玉饰找到这儿来，告诉我，他叫晏珩。凝儿，我除了后来与你娘提起，若生男孩，就以‘珩’为名，再知道我这寄思的，就只有从前的那个女子了……”
原来如此……
晏凝一记感喟。
晏闻道心无旁骛地想认儿子，可这个人，当真是他儿子吗……
晏闻道好不容易抹干了鼻涕，搓着两手坐立难安：“凝儿，珩儿初来，对家里一切都不熟悉，你、你快去带他转转，顺便给他、给他安排房间。”
晏珩却惘然摇头：“不必劳烦晏大人和晏小姐，我……我已于城内客栈投宿。”
晏闻道听了这话，立马如泄了气的猪尿泡，一副大限将至的失魂相。
晏凝深吸一口气，凝目看向晏珩：“请你也稍微尊重下老人家，多给彼此一些时间。”
见晏珩面露彷徨，她便趁热打铁：“跟我来吧，晏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一边走，你也可以一边给我讲讲你的事儿。”
此时已值晌午，晴空万里，晏凝领晏珩没走几步，就见赤隼火烧自天边而来，在庭院上空盘旋几周，又振翅高飞，朝皇宫方向而去。
“这只大鸟……”晏珩目睹火烧远走，低声自语，“昨天好似也见到过。”
“它是隼，也算个朋友，”晏凝暗中观察晏珩神色，“你近几日，都来过晏府吧。你也识得我？昨天，多谢了。”
晏珩垂眸：“其实，我到幽都有些时日了。就是一直下不定决心，来和……晏大人相见。”
晏凝又道：“我听不出你的口音，你原先住在哪儿？”
晏珩：“母亲也曾送我学艺，我跟随师父去过很多地方，曾经多年居无定所。”
晏凝悄然瞬目：“欢迎回家。”
火烧翱展赤羽，不一会儿就回归宫廷大内含章宫。
此时此刻，慕容殊依旧活在他晃死人不偿命的正殿里，环抱着昭惠皇后留下的瑶琴，指尖轻触琴弦，时不时拨出几缕太古泛音。
焦圈儿和豆汁儿俩人举着几串新鲜出锅的糖葫芦，一人咬上一大粒儿，均满意地咧开嘴，屁颠颠跑到慕容殊跟前。
“殿下，你必须得尝尝这回的！”俩小太监把竹签柄小心送到自家殿下手里，“人间极品呐！”
慕容殊狗鼻子一通嗅，嘎嘣咬下一片糖，挥舞着这串糖葫芦，大咧咧走到门外屋檐下：“不错，五成相似了。”
“啊？还只有五成……”焦圈儿豆汁儿失落地没处泄愤。
“宫里找不到我想要的味道，就去宫外找，”慕容殊悠哉游哉，“火烧，回来啦。”
赤隼受了召唤，扑棱着翅膀，直落慕容殊抬起的前臂。
“怎么样，这回比昨天瞧得清楚些了吗？那人是谁？”慕容殊开始慢吞吞给大鸟顺毛。
火烧鸟语连连，这位爷也跟着“嗯”、“啊”、“哦”了老半天，并在最后，以一句“不妙啊”收尾。
“殿下，什么‘不妙’？”俩小太监上赶着追问。
慕容殊却摆摆手，仍严肃地跟鸟交流：“火烧，这几天不要再到处乱飞，就留在宫里吧。”
豆汁儿焦圈儿等得快睡着，才听自家殿下道：“汁儿、圈儿，咱们走起，上宫外头溜达溜达去。”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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