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厨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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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厨娘
晏凝尴尬坏了。
原因是，慕容殊才出此问，她的肚皮就无比配合地敲起锣来打响鼓。
咕噜噜……咕噜噜……声效着实不雅。
“啧啧……”慕容殊笑吟吟地亮出爪子，刚好挽住晏凝的胳膊肘。
晏凝天灵盖到脚后跟具是一紧：“你又干什么！”
“饿了就得吃东西，咱们边吃边说好不好？”慕容殊的表情像个天真纯挚的小孩子，“可是我看不清路，没人领，走不了。”
晏凝彻底被这孙子打败。
以前，她只当此人真是个十三不靠的疯人，从不跟他一般见识。可今时已不同往日，这孙子自个儿早言明，他实际上并不疯。非但如此，人还长着颗旷古绝今的黑心，总是超出常人接受范围的举止，却不能以对错论。
也就是修身洁行如晏凝，才能强忍住揍人的冲动。
现下，晏凝不迈步，慕容殊也就不挪窝，拿手死抓着晏凝，怎么甩都甩不开。
晏凝正无语，忽见千鹤观后方隐约腾起几缕烟雾，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想不承认都不行，她的确是饥/饿/难/耐，这味道只把她勾得嗓子眼痉挛。
慕容殊则半眯起眼，摆副心驰神往的嘴脸：“我知道这观宇乃清修之地，不敢搅扰道长们苦行，只能让焦圈儿在后山烧火。那胖子嘴可馋得很，再不快去，美味说不定就要被他偷吃光了。”
晏凝思想斗争做了老久，终究屈服在五脏庙下。
“慕容殊，我走得快，你可跟好了。”她音落身起，疾步如飞。
出了千鹤观后方小门，便是通往深山的路。小径一侧一块大石头旁，有片小空地。焦圈儿正在此处专心致志照看着身前篝火，小胖手一擦汗，肉脸蛋就是一道黑。
火堆中摆了个简易支架，上有肥瘦相间的肉串几根，火苗往上窜起，撩得肉滴肥油，漫入观内的香味便是自此而来。
焦圈儿面对这一架子大肉，哈喇子直下三千尺，小眼睛滴溜溜地瞟一圈四周。趁着四下无人，这胖子嗖一下扒下根肉串，张开大嘴一口闷。
不时，晏凝带着慕容殊步出道观后门。
焦圈儿满嘴大肉还没消化利索，一看到那对影成双的俩人，差点没给自个儿噎死。好在慕容殊眼瞎，晏凝也不多话，这胖子才能鼓着冬瓜般的腮帮子，嘿嘿傻笑来相迎。
他从晏凝手里接下引领慕容殊的重任，安置自家殿下在篝火旁坐好，而后飞快递给晏凝一只烤熟的兔腿。
别说，小胖子烤肉的本事一流，温度掌握得恰到好处，一只兔腿外焦里嫩，咸香四溢。
晏凝是大家闺秀，自幼接受礼仪训导。可她也明白，不同场合不同处理，又不是皇宫大内的琼林宴，今儿个这种山林野炊，规矩就该去见鬼。
奈何，挨着慕容殊坐定，她就莫名感觉不自在，好像脑袋顶上有根绳索拴着发髻，稍一放松，头皮就被扯得生疼。
所以，即使饿得前胸贴后背，在夸赞焦圈儿几句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克制起来，进食格外慢条斯理。
慕容殊却不知又是哪根筋搭错，突然间白脸一青。
焦圈儿刚把一只拔光了毛的小雀仔穿到树枝签子上，这家伙就蛮横地将之夺过：“滚一边吃你的肉去吧，这个我来烤。”
“你来？可别逗了我的殿下！就你那眼神，分得出来火候？知道什么时候该翻面？”焦圈儿不屑一顾地白眼。
慕容殊冷漠怒目，举起肉串往架子中央一戳，半张脸被火光照亮，那红澄澄的颜色，就好似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熔浆炎炎，杀人全靠炼丹。
焦圈儿吓得打个哆嗦，撒丫子躲到晏凝身后：“有意思吗？凶我凶得带劲儿！有能耐倒是去跟慕容殊十三叫板啊！两天后人就要行冠礼、封亲王了！你呢？就这么一辈子当个‘死人’啦？”
这胖子忠心耿耿，就是嘴太碎，念叨叨个没完。晏凝听他话中信息，刚想仔细询问，又见他一个轱辘直起身来，绰过火堆旁的一篮子配菜。
“不想看见你个怂蛋！我去给嬷嬷和晏夫人送吃的！”焦圈儿跳脚就走，所去方向正是远处那峭壁上的洞穴。
娘亲和刘嬷嬷在山洞里？晏凝很是讶异。
尽管赶不上慕容殊，她的耳力也是极灵敏的。焦圈儿一路都在嘟嘟囔囔，她便大致听去了七八成。
小胖子说，这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号像他这样的跟班，慕容殊要啥就做啥，这要换做是别人，碰上这么个无事生非的混蛋主子，早撂挑子了。
他又道，自个儿不光吃苦受累，还特别有眼力劲儿，知道慕容殊一心想和晏凝独处，干脆躲得他俩远远的，非礼勿视。
焦圈儿嚼的这舌头根子，晏凝能听见，慕容殊自更不必说。
随着小胖子渐走渐远，晏凝的脸也越来越烫。她变着法儿的换坐姿，却无论如何不舒服，不得已拿火焰熏眼做借口，自欺欺人。
再瞧慕容殊，人老先生就跟卸了耳朵般，面不改色身不斜，仍致力于肉制品烧制研究。
然而，此人实乃烹饪界的一股泥石流。在他不懈发功下，可怜的小雀仔冒起滚滚黑烟，焦炭味呛死个人。
再这么下去，一架子美味，都得葬送在这位爷手里。
旺盛的火苗，料峭的冰雪，相邻而坐的俩人间，也似冰火两重天。
“慕容殊，人有力所能及与不及，你别白费力气了，”晏凝认为自己有能力也有责任临危救局，“放手，让我来。”
皇子殿下倔驴似的一呲牙，把头摇得不要不要。敢情，这会儿耳朵是又长回来了。
他这头还在不疯魔不成活，晏凝却已出其不意，使了招空手夺白刃。
歘。晏凝轻松拿过烧烤架的掌控权，就是慕容殊的大爪子，依然攥着烤焦的小雀仔。
她顺着火光紧盯此人：“别犟了，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刚才我已仔细想过，除非又中了刘嬷嬷的凝神香，否则我绝不可能一睡十日！这一定是事出有因！这十天里，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想我参与？”
慕容殊一记浅叹，清影落拓：“好，我说。但你可得答应我，听后反应别太大。”
晏凝皱起黛眉，不为所动：“那要取决于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慕容殊微作侧首：“晏凝，你好好瞧瞧我，有没有觉得，我比前些时日精神了不少？”
晏凝一愣——这家伙说的不错。
从前，一望便知，此人是个鬼门关前溜达着的病秧子，横竖过得了初一没十五。
而眼下，他除了面皮儿照旧苍白，曾经那满身病色，至少隐去了六七分，连段说话也只见零星低咳，不是离得如此近，当只道他偶染风寒，实难瞧出身负重症。
这莫不是说，哪路神仙大发慈悲，替他逆天改命啦？
晏凝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自觉又冲峭壁岩洞瞥了一眼。
慕容殊清冷地自哂笑道：“晏凝，聪明如你，应已想到，在这千鹤观之内，能帮我的人，只有老太太和你娘。”
晏凝瞬间思考了多种可能性，随即有了自以为最靠谱的设想。只不过，事情究竟真相几何，还是该由慕容殊诉说。
她此时一心二用，眼睛凝视慕容殊，头脑飞速地运转，手上也没闲下来，一直拨弄着炭火。殊不知，火苗越燃越欢实。
皇子殿下为烤糊的小鸟儿惋惜稍时，不负所望再开尊口：“这十天，刘嬷嬷都在以内息给我续命，不眠不休，足耗费她十年功力……”
晏凝轻轻一声“啊”，眉宇更紧。这事实，果然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慕容殊又道：“哎，这个老太太，可非一般人，心眼多过天上的星星。原来，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咱们安全后，给我整上这一出。她对我下手时，我也如你般睡着，想叫停已来不及。老太太此举，于我自是颇有助益，于她本人却是异常凶险，必须还得再来一人，给她做个护卫，以备不测。这个人，自然非你娘莫属。你爹和我母后那点韵事，我不是没耳闻。你娘知晓我身份，不待见我是肯定的。老太太又要为我玩命，你娘身为徒儿怎可能不为师父忧心，所以，她俩人还因这事儿大吵了一架。可惜啊，老太太搬出威严架势，强迫你娘尊师重道，你娘到了最后，始终是没抗住。焦圈儿那胖子也没能消停，随时随地听候差遣，端茶送水样样干，如此一来，你便没了人照料。呐，当时老太太一面运功，一面用传音密术告知我，她一早想到这一层，已先一步实施举措，让你睡个大觉养身子。老实说，我也觉得这法子不赖，就没多过问些什么。幸而，后来一切进行顺利，我比之前好上了太多，老太太也没啥大问题。”
听完慕容殊此番言辞，晏凝一时踯躅。此人解释的种种，也跟她料想相当吻合。
沉默半晌，她方才出声：“刘嬷嬷传功于你，致使耗神过度，那后山的洞穴，确是她闭关静休的上佳之选。我娘担心她老人家，遂也随她一起闭关去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慕容殊点头：“全中。”
晏凝获悉全部内情，却没能泰然处之：“慕容殊，依我看，刘嬷嬷此举也非一劳永逸。细致观察，你仍旧是不比寻常人的……我……其实我是想问，你现在这状态，能维持多久？”
“厉害，火眼金睛，”慕容殊云淡风轻，“谁知道我能撑多久，三五个月？或许半年？老太太的十年功啊，你说我要是明儿个就打回原形了，她不得把肠子悔青？”
“你别胡说八道！”晏凝莫名听不得这家伙的乌鸦嘴，“瞧你这德性，再折腾个十年八年不是事儿！”
慕容殊闻言，笑比春花烂漫。
随后，他挪了挪位置，忽然雪原狼似抻长了脖子：“晏凝，你还在烤东西？你这技术，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啊。”
晏凝这才想起自个儿手上工作未完，忙回头去照看篝火。好么，那几串大肉，已是一个赛着一个糊！
她急扯白脸拯救现场，却没想就在这时，一束熊然的火苗蓦地朝她窜来，足有半人多长，眼瞅着便要肆无忌惮撩上她脸颊。
下一瞬，晏凝仰面倒地——身上摞着个慕容殊。
火苗并没有伤到她。因为，刹那之间，慕容殊低吼一句“当心”，急如星火扑向了她，拿后背给她当了盾牌。
火苗飞窜是个意外。可俩人这一同栽倒你上我下的姿态，晏凝似曾相识。
想当初，魏都邺城质子府，貌似也上演过差不多的一幕。
晏凝面红耳赤，只怕慕容殊会故技重施，于是先发夺人，抢出此人身侧一道缝隙，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
“这火烧得太旺了，你也离远点，”她下意识后退，继而转身提足，“那个……我……我去看看我娘和刘嬷嬷！”
慕容殊晃悠悠爬将起来时，晏凝已快到岩洞口。
这位爷似有若无地笑笑，伸手往篝火上方探了探，尽数取起黑糊糊的肉串，然后另一手袍袖一翻，脱出那根玉竹杖。
杖尖击雪，声势浅钝。他举起肉串到鼻下闻闻，从容缓行。
焦圈儿自打到山洞送完了饭食，就一直贯彻着远离是非的理念，在岩壁下独自徘徊，见晏凝一人快步而来，不免吃惊不已。
不耐，刘嬷嬷正待开始晚间打坐，晏夫人也要跟随。是以，晏凝仅在洞外听了两句叮嘱，却连娘亲一面都没见着。
晏凝勉强冲小胖子一笑，心情一言难尽。
看来今晚再无要事，她也只有闷头回返。
火堆旁已空无一人，小径上却多出了一串脚印，算不得凌乱，也算不得齐整。
晏凝一抬眼，但见前方不远，慕容殊衣袂飘飘，形影孤零，似正欲往道观外去。
犹如被鬼迷了心窍，她大步流星追到了这位爷身边：“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慕容殊笑答道：“你也听焦圈儿说了，十三小猪崽儿和十四十七两只小王八，马上就要受封为王了。我要是不去捣蛋，哪儿对得起自己？”
“你……打算怎么做？”
“首先，我想找到五色鹿。”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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