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犀颐点通》鱼刺十一

21、苏丽丽

　　第三十章我的战旗
　　夏之点一路都处在一种眩晕的状态，可是当他来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慢慢清醒了过来。消失了六年，夹谷颐回来，没有给自己任何的解释，半年的时间，他给自己极致的温柔与包容，他和自己夜夜缠绵，却从来不告诉自己关于他这六年的事情，六年之后，他把自己交给情敌，甚至不在乎自己与情敌的这场战斗，自己是输是赢。他在那个女人面前不避讳的说起自己……
　　夏之点忽然明白，原来，自己竟然不过是夹谷颐可以随便对人说的一个笑话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夏之点的电话忽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来电显示，夏之点挂掉电话，那个电话再一次打来。
　　“喂”
　　“是点点吗？”那个声音，夏之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已经快十年了，快十年没有听过的声音。
　　“是，是我”
　　“我是……”
　　“苏丽丽是吗？”
　　“你叫我什么？苏，苏丽丽？”
　　“我应该叫你什么吗？”
　　“点点，我……”
　　“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
　　“我问你什么事？”
　　“你能来一趟宏兴医院吗？你爸爸他快……快不行了，他想见你”
　　拖着疲惫地步子，夏之点在病房门前徘徊，那个人就躺在里面，自己却不知道怎样去见他。犹豫好久，夏之点推开门，病房里的那个人浑身插满了管子，闭着眼睛，只能听到他艰难的呼吸。
　　“爸，我是小点”听到这个声音，夏悔的手指动了动，夏之点上前去握着他的手，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亲人，之所以是亲人，就是因为这样，即使是十年不见，即使是曾经被他伤得很深，既使彼此都说过再也不见的话。可是在自己将死之前，最想见的还是自己的亲人。在将死的亲人面前，即使是恨也都变得不再重要。
　　“小点，小点……”
　　“爸，我在这，我在这……”
　　“小点，不要，不要恨爸爸”
　　“不恨，不恨，爸，你会好起来的”
　　“小点，对不起，对不起”
　　“爸……”
　　“对不起，爸爸这一辈子，做，做的最错的事，就，就是把对爷爷的怨恨加诸在你的身上。”
　　“爸，都过去了，小点原谅你了”
　　“小点，不要恨，不要恨，爸爸……”
　　“爸……”
　　“其实我，我对不起爷爷……”
　　再一次，夏之点亲人的人的手从他的手中滑落，再一次，那些仪器上的出现一条直直的线，再一次，夏之点看着自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永远的睡去，再一次，夏之点在最无助的时候经历又一场绝望。就如同十年前的场景一样，医生忙着清理逝者的后事，夏之点呆呆的站在一边，没有哭，没有泪，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更让人心疼。
　　“点点”苏丽丽拍着夏之点的肩膀，夏之点抬头看他，即使十年没有见，自己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十年的时间，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最后一次见她，是在爷爷的葬礼上。一晃竟十年过去了。
　　“我没事”
　　“点点，妈妈……”
　　“先别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夏之点转身走开，苏丽丽伸出的手就停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出自己的视线。
　　十年前，爷爷去世之前想要见见自己的亲人，可是整整等了三天，爷爷看着那扇门的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亲人，爷爷的身边只有一个夏之点，夏之点一遍一遍的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甚至是哀求着让他们来见爷爷一面，可是直到爷爷闭上眼睛，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出现。爷爷曾经说过，自己不要葬礼，不要墓碑，甚至不要你们记得我，只求把自己的骨灰撒在后江，就让自己随着后江的水流向大海吧。
　　可是，那个直到爷爷死都没有路面的人却在这一刻站出来，为爷爷举办了风光的葬礼，为爷爷买了昂贵的墓地，稳稳地把他的骨灰放在墓地里。
　　那时的夏之点哭着求他不要违背爷爷的遗愿，可是那个人却是一意孤行的做了与爷爷遗愿相违的事。
　　十年来，夏之点不愿意来到那个有爷爷的地方，那个爷爷住的并不快乐的地方。十年之后来到这里，就好像回到十年之前，自己跪在这里，疯狂的想要扒开那座石头做的墓碑，把困在里面的爷爷解救出来。可是自己竟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现在，看着照片里微笑的爷爷，夏之点有些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毁了这座墓，至少自己还能看到爷爷的样子。
　　“点点”
　　夏之点抬起头，苏丽丽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优雅，美丽就如十年前一样，十年前，苏丽丽抛弃爸爸和自己和一个男人离开，即使是在自己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即使自己苦苦的哀求她留下来，却仍没能挽回她。
　　“有事吗？”夏之点能够平静的与苏丽丽说话大概是时间的作用吧，时间真的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十年的时间足够淹没曾经的一切，当初那么恨，现在也没了感觉。
　　“点点，这些年，你好吗？”苏丽丽却不如夏之点平静，看着夏之点苏丽丽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说这是一个慈母见到十年未见的孩子该有的反应，没有人会不信吧，可明明十年之前就走的那么决绝。
　　“我很好”夏之点始终背对着她，苏丽丽看不到夏之点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痛苦。
　　“点点，点点，是妈妈对不起你”
　　“乔太太，别那么说，您并没有对不起谁”
　　“你还恨妈妈是吗？”
　　“乔太太！”夏之点转过身来。看着苏丽丽，眼里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即使是恨意，夏之点也没有给那个生下自己，却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人。
　　“我……”苏丽丽崩溃的哭了，十年来，自己无数次的从梦中哭着醒来，当夏之点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苏丽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他，可是当自己真的离开他，当自己真的再与他没有关系的时候，苏丽丽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好好地关心过自己的儿子。
　　“你现在在这哭有用吗？”
　　“点点”
　　“回去好好地做你的富太太，何必要来招惹一个与你不再相干的人”
　　“点点，点点，你是我的儿子啊”
　　“儿子？”
　　“十年前……”
　　“十年前，十年前，能不能别再跟我提十年前……”
　　“点点，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哼哼，不是故意的吗？哼哼……”
　　“十年前，有个男孩子，在他十七岁生日的那天，收到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他以为那会是他最开心的一天。因为爸爸答应过他，只要他考上市里最好的那所高中，就带他一起去拍全家福。那天他拿着那张通知书，他想要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他从学校跑了一个钟头，当他满头大汗的来到妈妈的公司，他看到他的妈妈在和一个男人一起。妈妈的脸上露出的是他十七年来从未见过的笑容，他不自觉的走上前去，却只看到妈妈收起的笑容和不耐烦的脸，那时的他不懂，为什么妈妈从来不对自己和爸爸露出那样美丽的笑容，但即使那样，他还是一样的爱她。妈妈告诉他妈妈很忙，他就悄悄地把那张通知书塞到妈妈的包里，心里想象着妈妈看到通知书时开心的表情，因为在那个胡同里，十三个孩子中只有自己考上了，妈妈可以在那群妈妈当中扬眉吐气一回了”说到这里夏之点看了一眼苏丽丽，苏丽丽伸出手想要触碰夏之点的脸，却被夏之点档在一边。
　　“点点，对不起，对不起……”
　　“男孩回到家，就听见爸爸和爷爷在吵架，平时温柔的爸爸爸爸凶狠狠地指着爷爷，叫爷爷去死，男孩害怕极了，但还是勇敢的挡在爷爷面前。男孩看着爸爸发疯似得摔了一屋子的东西之后离开，爷爷晕倒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的男孩拨通妈妈的电话，一声，两声，三声，电话被挂断了。男孩再打，在被挂断。无数次的尝试之后，男孩才想起去拨打120的电话。”
　　“点点，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苏丽丽没有办法在听下去，这些都是这十年来常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东西，也是自己不想去面对的东西。
　　“爷爷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天里爷爷想要见一见自己的亲人，爷爷拉着男孩的手，他不放心男孩，他只是想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把自己的孙子交给自己的亲人。可是整整三天，爷爷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扇门，那扇门却没与把他想见的人送来。那时的男孩，还是不死心的一遍一遍的打着电话，而自己最亲的两个人都选择不理会他。”
　　“我求你不要再说了”苏丽丽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本来想和儿子好好地谈一谈，本来只是想要对这十年的缺席做一些弥补，可是夏之点的话，夏之点的眼神都深深地刺激了苏丽丽，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所颐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夏之点忽然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可是这些，我都不怪你，因为那是你的选择.”
　　“点点”
　　“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爸爸到底和爷爷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你们即使是他死了你们都不放过他？”
　　“不是，不是那样的”
　　“他只是想要把自己的骨灰留在大海里，他只是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这一生他过得不快乐，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非要残忍的把他禁锢在这里，让他保持着这个微笑，让他亲眼看着你们怎样抛弃他的孙子，看着你们只顾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孙子在一个没有爱的世界里挣扎……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夏之点越来越激动的情绪让苏丽丽感到害怕，她不知道十年的时间，自己究竟给自己的造成多大的伤害，更不知道十年的时间，自己的儿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点点，点点，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又能改变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但是不管我做过什么，我都是爱你的”
　　“爱我？呵呵……”夏之点忽然就笑了，是啊，你们每个人都说爱我，可是你们真的爱我吗？我的妈妈说爱我，却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离开我，我的爸爸说爱我却逼着我和他一起违背爷爷的遗愿，夹谷颐……他也说爱我，却把他真正的爱给了别人，所以，算我求你们，不要再说爱我了……
　　“点点，你要相信我，所有的事情都有他的原因的”
　　“原因？是啊，都是有原因的……乔太太，你走吧，我只想一个人陪陪爷爷”夏之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不再看苏丽丽。
　　“爷爷的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毁了我的一辈子，也毁了你爸的一辈子，如果不是他，我们就不会那么痛苦……”
　　“你什么意思？”
　　“点点，你知不知道，不管是你爸爸还是我，都是因为夏启宇和他那个神秘的恋人而痛苦了半辈子！”苏丽丽双眼通红，回忆起那段自己不愿意回首的往事，苏丽丽的眼里全是恨意。
　　“你在乱说什么？”夏之点觉得苏丽丽疯了。不想再理会她，可是苏丽丽却突然开口，说出了几十年前的秘密。
　　“我没有乱说，这都是夏启宇的错。”
　　“你疯了是吗？”夏之点生气了，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苏丽丽冷静下来，静静的说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深爱的恋人，虽然没有人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这个人却影响了我们的一生。那个人被人称为二少爷，二少爷和你的爷爷在一起很多年，但是最后却还是选择与一位门当户对而小姐结婚，你的爷爷就像天底下的所有懦夫一样，即使被抛弃了还要笑着祝福别人，所以那个人才会一直忘不了他，结婚以后还要和他纠缠，二少爷逼着夏启宇和自己一样，结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你说命运这东西是不是很会作弄人，一个逆来顺受的懦夫，一个有着强烈控制欲望的富家少爷就这样纠缠了二十多年。”苏丽丽的眼里尽是对爷爷的嘲讽。
　　夏之点没有办法来形容此刻心底的震惊，在自己的记忆中，爷爷从未有过真正快乐的笑容，原来竟是因为一个男人吗？
　　“所以，点点，我和你爸就成了他们之间恩怨的牺牲品”
　　“为什么？”
　　“二少爷和夏启宇的事情终究是被人发现了，二少爷的夫人不止一次的去夏启宇的家里闹事，两个人的丑事越闹越大，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二少爷的家里人逼迫两人分手，所以二少爷再一次选择放弃夏启宇。”
　　夏之点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当时的爷爷应该是绝望的吧，而自己不也正在经历同样的事情吗？可笑的是夹谷颐和那个二少爷做了同样的选择。
　　“后来呢？”
　　“后来？呵呵，后来二少爷送给夏启宇最后的礼物就是我这个儿媳妇啊”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你爸爸天生的残疾，谁会愿意嫁给他？”
　　“你不是……”
　　“我？那时的我刚刚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大学里有我喜欢了三年的学长，我以为我的人生终于开始有了转折，我以为我算是从那个小农村里走出来了，可是我却遇到了你的爸爸，他看不清自己，他喜欢我，他竟然喜欢我，我也以为只要我拒绝，我和他的人生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集。”苏丽丽忽然开始痛哭，二十多年了，所有人只知道他抛夫弃子，却没有人真正知道过她的痛苦。
　　“我弟弟病了，需要一大笔的手术费，学长根本帮不了我，我只能只靠自己，就在这个时候二少爷派人找到我，以为我弟弟治病为条件要求我嫁给你的爸爸，你说我有选择吗？”
　　“你……”
　　“我没有，我没有选择。可是就在我和你爸结婚的前几天，学长带着辛辛苦苦帮我筹集来的钱要求解除婚约的时候，呜呜……二少爷问你的爷爷是要那笔钱，还是要儿媳妇，你的爷爷，夏启宇给出的答案却是不要钱，呵呵，哈哈哈，不要钱啊。”
　　苏丽丽哭着哭着就笑了。
　　“他本来可以放过我的，我不止一次的和他说过，我一点都不喜欢夏悔。可笑的是，他还跟我说什么懂得那种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痛苦，所以我才会满怀希望的以为他会放了我。可最后我得到的却是更深的绝望罢了，所以你明白吗？夏启宇是比二少爷更加残忍的人。”
　　夏之点没有回答苏丽丽的话，心里却有着无尽的感慨“都有自己的苦衷吧”
　　夏之点不知道爷爷做那个决定时的心情，只是坚定地知道，爷爷是个重感情的的人。隐约想起爸爸喝醉时曾和自己说过，有一天爷爷问爸爸，真正的爱是成全还是得到。爸爸的回答是，如果自己得不到苏丽丽，自己就不打算活着了，那天爸爸告诉爷爷，自己讨厌这只天生残疾的眼睛，只有在看到苏丽丽的时候才会觉得人生没有那么的痛苦。可是多年以后自己却后悔了那个决定，因为他发现苏丽丽竟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和自己在一起，而罪魁祸首竟是爷爷。
　　可这些到底是谁的错呢？
　　“苦衷？或许吧，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把别人的人生推向了绝望。”
　　“结婚以后，我本来想要为了你安安稳稳的和你爸爸生活下去，可是越到后来我越是发现，自己对夏启宇的恨越强烈，这种很甚至已经开始延伸到你打身上。”
　　点点，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儿子啊，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把对夏启宇和夏悔的恨扩散到你的身上，可是，可是，十年了十年来我每天都活在痛苦和自责里，难道这还不够吗？”
　　“点点，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母子之间不会这样……”
　　夏之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内心在想些什么，空空的脑袋，空空的心。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苏丽丽，是恨还是同情？因为爷爷的一时心软，竟然造成三个人一生的痛苦。
　　苏丽丽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夏之点。
　　“点点，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我一直带在身边，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亲口告诉你，妈妈有多为你骄傲。”
　　“我……”夏之点看着苏丽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自己恨了她十年，这种很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点点，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我都不怪你，也没有怪你的资格，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恨我而更加的不快乐”
　　夏之点看看天，已经黑了，黑夜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包括夏之点的脸上的落寞。
　　“你先走吧，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等我想通了会联系你的”
　　“嗯，点点，我会为你24小时开机，绝对不会让你再找不到我。”
　　“你，走吧……”
　　夏之点不再看他，夹谷颐的女人，爸爸的死，几十年前的真相，这下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夏之点甚至没有办法做出反应。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夏之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独，他想要有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夹谷颐的身影就在这个时候徘徊在夏之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