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非缘》月月啊

1、原是故人归

　　南方的小城，下大雪是很稀罕的。应了母亲和苏绾绾一起购置年货的嘱咐，就算下多大的雪，母亲也不会准许自己刚出门就回去吧。
　　季锦康望了望天上突然飘起的鹅毛大雪，便撑开了一把大伞，挡在自己和苏绾绾的头上，努力做到语气自然：“这样不会被打到吧。”
　　素雅的长发女子微微红了脸，低低应了一声嗯，便再无话。
　　走了一段路，雪却越下越大。整个世界仿佛被雪隔离，只能听见雪落在伞上的簌簌之声，雪幕厚重，伞里便自成了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季锦康忽地有些烦闷与不安，不想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再呆下去：“这么大的雪，看来是买不成了。我们先回去吧，以后再找时间出来。”
　　苏绾绾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由伸出手拉住了季锦康的衣角：“这种雪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我们再等等吧。”她急急地说：“再过几天，商贩们都该回家了。”
　　季锦康只能答应。他低头，看了看苏绾绾柔顺黑亮的长发，她的脸颊更在此时透出一种温和素净的白，气质温婉。很美的女子啊，他在心里叹道。又出神地想，母亲的意思他懂，无非是要他好好把握苏叔叔家的女儿。母亲早就语重心长地同他说，温柔淡雅的女子，娶到便是几世的福气。
　　既然如此，只能这样了吧。
　　季锦康无奈地笑了笑，宽厚的手掌有力地包住苏绾绾抓住他衣角的那只手，她的手冰凉，微微颤抖。“冷了吗？我们去旁边的咖啡馆先休息一下。”他关切地说。
　　印象里也有这样的手，一到冬天就冰冷无比。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呢？也是像现在这样，捂住那只小小的手吧。
　　“嗯。”苏绾绾弯了眼，有些害羞地笑了。
　　便是这样一路依偎着走向咖啡馆。路上两人都不多话，却都感受到像是认识了多年。他说一句，她便能懂。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便如清风拂面，溪水荡漾，一等一的舒适。和她生活下去，他一定会很幸福的吧，季锦康心一动。
　　她和她是相反的两极，是水和火，相同的是都有独特的魅力，让人赞叹。
　　“你在想事情吗？能说给我听听吗？”苏绾绾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像是有看穿他的魔力。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想到那个小魔女？季锦康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我在想，这雪什么时候才会停。”
　　“下得久一点才好。”苏绾绾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不再多说，只是拨开前额上凌乱的发丝，低头看自己的鞋。
　　这一看倒是看出好玩的事情来了，苏绾绾眼睛晶亮，拉着季锦康，像个孩子似的，欢欣地说：“你回头看看我们的脚印。我们走了这么长的路，脚印一定很好看！”
　　两人一起回过身去，果然见到白茫茫的天地间，平整厚实的雪地上印着一大一小的脚印，从天的尽头延展过来，无休无止，绵延不绝。什么感觉呢？就像和他一起依偎着走到了生命结束，岁月纪录下了痕迹，苏绾绾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季锦康也似是受了震动，沉默不语。
　　这似乎是最完美的时刻，该发生什么，该有什么变化。两人同时选择了沉默，却心照不宣。
　　脚印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是个女孩，穿着薄荷绿的棉袄。她好像在特意照着他们的脚印走着，身后拉着粉色的旅行箱，无情的轮子碾碎了他们的脚印，走过之后，三人的脚印便都破碎，分不清谁是谁的。
　　苏绾绾饶是有多好脾气，此时也怒了。她有些委屈的开口:\\\"全被破坏了啊。”
　　身边人却不出声。
　　季锦康愣愣地看着踏着脚印而来的女孩，羊皮小靴踏在雪里，明明悄无声息，可是他却听到了一下一下有力的步伐。她走在他们的脚印上，脸上有着近乎残忍的微笑，一步一步，不快不慢。
　　还是那样啊，林乔。他看见她藏在帽子之下冻得苍白的脸，唇色却是饱满的殷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嵌在小小的脸上，在雪里分外慑人。依然是骄傲的会刺伤人的美丽啊，她没有变。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毫无顾忌地，漫不经心地走着。
　　苏绾绾愣愣地感受着身边人身体的僵硬。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她走过来，就像要死刑的犯人等着法官的审判，不能往前一步，也不能退一步，只能看着那个没有撑伞的女孩踏着他们的脚印慢慢走来。
　　她终于走到了，定定地站在他们的面前。雪花飘在她身后，就像是她出场时自带的冷气背景。
　　林乔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季锦康，咧开殷红的唇，露出还有小虎牙的雪白的牙齿，笑得天真而单纯。
　　“哥哥，好久不见。”
　　雪夜，原是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