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启》我非卿

23、第二十二章 笙歌散尽游人去

　　非卿独自行走在前往云山寺的路上，没有侍卫，也没有浅碧轻红的陪伴。一路上观看四周风景，倒也惬意的紧。偶尔还会见到几个乡民，见到了也就彼此点个头。徜徉在乡间的感觉比在任何时候都要自在，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纯朴的笑脸。回想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真诚过了，暗自苦笑了一番。
　　身后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总是让非卿苦恼。除了牵机宫，这个人就一路追随，不远不近，但是自己总能知道。这举世独一无二的桃花香，除了司无尘，还会有谁？每当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时，却又见不着人。终于忍无可忍了：“司无尘，不用躲了，我早就知道是你了！”
　　身后的人顿了顿，调笑道：“呵呵，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么？”
　　非卿不由得皱眉：“我不是让你走了，你怎么还在？”
　　“虽然——”话说得很是可怜兮兮，“你把我赶走了，但是你就不要这么直直的说出来嘛！我好歹也是一方霸主，被一个女人拒绝，传出去，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啊！”
　　非卿心中虽有些不忍，但是嘴上却不饶人：“你应该感到荣幸，拒绝你的是无双城的韶阳郡姬，而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人。”
　　司无尘笑着说道：“你今天是要上哪里呢？”
　　“云山寺。”非卿斜着眼睛看向司无尘，“难道你也想去？”
　　“我一生杀人无数，佛门清静之地，恐怕容我不得。”司无尘委婉的说道，“就算那帮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请我去，我都不想去。”
　　“恐怕是你恶名在外，无人敢接纳吧。”非卿冷笑，“既然已经杀了，还管它仁义作什么？想我慕容非卿，手上不照样鲜血淋漓？恐怕还比你多吧？”
　　司无尘挑眉道：“那你还敢去？”
　　“我只是觉得云山寺后山的美景，许久没有看见了。”

　　云山寺后果然别有洞天，满山遍野的艳色，灼人眼球。站在漫山的花丛里，迎着风，嗅着风中的花香，沁人心脾。
　　非卿在风中大声地说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风儿将她的声音细细的吹碎，飘向司无尘的耳膜。
　　“不错，果然是天上人间。”司无尘看着迎风而立的女子，衣袂飘飘，若欲乘风归去的仙子。
　　“在这里可以放飞心中的浊气，洗涤心灵。自从无意间找到了这里，每逢有空，我都要来看看的。”非卿闭上眼睛，娓娓的向司无尘说到这里的风景，“美景在前，你有何感想？”
　　“感怀天地，唯我独尊。”司无尘同时也闭上眼睛，待张开时，眼底全是睥睨天下的霸气。“天地之间，上穷碧落，下绝黄泉，没有什么比掌握在自己手中要好！”
　　非卿站在微风中，任发丝吹在脸上，也不抚开，看过去也别样风情，沉默着不说话，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遥看司无尘，觉得这人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无与伦比。虽然男生女像，非妖即贵，但是他的气质，就像九重天上的凤凰，尊贵无比。
　　看着眼前之人，非卿不禁恍然：“司无尘，司命世间无尘，你的本名叫什么？”
　　桃花眼一挑，剑眉上扬：“卿卿儿想知道？”
　　“传说临月楼历代楼主都叫司无尘，司无尘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非卿嘲弄道，“当年你我二人初次见面，你师傅就叫司无尘，难道十来年的时间里，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永葆青春？就算如此，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人人都说你心思缜密，今日才真正见识到你的真本领。”司无尘莞尔一笑，淡淡的解释道，“我的名字么，单名一个夕照字。”
　　“看苍茫大地，唯夕照而已。”非卿慨然而叹。
　　“和非卿你相比，夕照不过是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司无尘，不应该叫夕照，自嘲道，“谁都知道，北燕的慕容郡姬用兵如神，心思缜密。难道不是吗？”
　　“真正深藏不漏的恐怕是夕照呢！”非卿张开双臂，任风将衣袂吹起，“连我的真实身份都知道。”
　　夕照愣了愣，转而明白了过来：“想来是千秋煜和万无云告诉你的吧！不错，我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过不是我查到的，是有人告诉我的，这个人，你或许还有印象。”
　　“谁？”
　　“淳于期。”
　　“是叔叔！”非卿惊呼出声，急切地问道，“他没有死？那他现在在哪里？”
　　“云游四方。”夕照也是惘然道，“他就是上一任的楼主，不过早在一年前他就把楼内的事务都交付于我，自己从此不知所踪。”
　　“当年锦城一别十余载，而今却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非卿幽幽的叹息。
　　“当年的富贵繁华，而今早已如过眼云烟，一去不复返。你这么做，是舍不得你当初尊贵的帝女身份？”夕照挑眉炯炯注视着眼前这个执著于往事的前朝遗女，略带嘲讽的问道，“还是感觉俯视天下的唯我独尊？”
　　“哼，论身份，我慕容非卿如今的身家，还会输于当年，被视为可有可无的帝女？”非卿回首看向临月楼主，犀利的眼眸直逼眼前之人，“也许你会认为我是虚荣的女子，但是我而今的一切，那样不是我亲历亲为一手创立的？！”
　　“你固然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不过也是仰仗七王爷的鼻息生存。”临月楼主尖锐的讽刺道。
　　“夕照这是何意，貌似小女从未得罪过你吧？”非卿警觉地回问，手已经警惕的抚向腰间。“或许你从头到尾都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无论本座如何模仿都难逃你的法眼，果然，你不是一般的敏锐。”假夕照笑道。
　　“当你每一处都有人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而你每露出的马脚都足以致命之时，你的敏锐也将不输于我。”非卿冷笑，“说吧，你到底是谁？”
　　“如你所言，我的确是个冒牌货，除了名字之外。”夕照睥睨着这个在无双城里最尊崇的女子，仿佛就像看一件最最普通的物事。
　　“哼，我不相信你们临月楼就没有任何心思，就你在临安的所作所为，你以为你们只是想分武林的一杯羹吗？”非卿捏紧手中的拳头，转而松开，莞尔一笑，“若是想要打我们无双城的主意，似乎嫌早呢。”
　　“呵呵，郡姬果真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就算当年洛家的洛飞雪，论心计，也恐怕不是你的对手。”
　　“过奖。说吧，你主人叫你来干什么？”
　　“主人说了，希望无双城和临月楼合理谋天下。”
　　非卿冷笑一声：“就凭你们江湖一个暗杀组织也想分得这天下的一杯羹？简直就是吃人说梦！”
　　“郡姬此言差矣，多一个帮手总是要比多一个敌人要来得好。”夕照摇了摇手中的纸扇，嘴里发出“啧啧”声，表示不赞同。“比如说，需要刺杀某个重要人物来说，我临月楼敢说，舍我其谁！”
　　非卿暗附：这虽然是个‘好帮手’，但是也是一把双刃剑，很难驾驭，弄不好还会反噬。嘴里却说道：“那你们临月楼应当拿出些诚意来……”
　　“夕照明白，不知这北燕王的人头当是如何？”薄凉的语气将北燕王的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无双城外百里外的金戈谷，取之“金戈铁马”之意。自十年前，被七郡王队伍占用之后，这里一直都是燕云十六骑的秘密军事基地。燕云十六骑虽只有区区十几万人，但是士兵个个百里挑一，不求以一当十，但求以十当一。从十年前，七郡王开始培养这群精英之时，由当年的不足一惧的少年军队，到现在的天下兵马领袖，可见七郡王所下赌注之大。宝剑锋锐尽藏十年，只待一朝啸唳九天。当年选出二十八位杰出少年重点培养，而后如今剩下的则是燕云十六骑的首领，分别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葵，贪狼、破军、廉贞、文曲武曲、开阳、千军。其中文曲武曲乃双生子，平时接管一骑。这十七人应说是当今中越朝一等一的猛将，大有一扫千军的气势。无双城已非昔日可比，就算北燕王如今也是忌惮万分。从当初的不屑一顾，到而今看七郡王脸色行事，足见北燕王大意失荆州，悔时已晚矣。
　　非卿的步辇靠近金戈谷十里之外，金戈谷的探子已经发现，一路关口打开，迎接燕云十六骑的最高首领的到来。四个妆束相似的少年踏步而来，抬着步辇快速穿行在路上，速度就连马匹也赶不上，可见轻功之高。步辇之上的纱幔却一丝不动，只是从中能见一个人影，辨不出面容。
　　步辇行至金戈腹地，慢慢停了下来。原本站立在两旁的十六骑首领全部单膝跪下，口中齐呼：“吾等恭迎君上。”
　　一只无暇玉手从步辇的纱幔之中透出，伴随的还有主人庄严的声音：“尔等辛苦，起吧。”
　　说完抬着步辇的四位少年慢慢的向金戈谷中唯一的建筑物——中殿走去，步履轻松，完全不像是抬了一个步辇。站立两旁的众人也是慢慢走向中殿，途中比较活泼的壬领胳膊碰了碰一直沉默寡言的破军，说道：“闷葫芦，你说这次君上来干什么的？我看是不是又有大事要我们干了啊？”
　　破军沉默的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地壬领，别有深意的吐出了一句：“记住不要任意揣测君意。”
　　壬领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超着中殿看去。
　　“壬领，破军也是为你好。”甲首语重心长地说道。
　　庄严的中殿门前立着四人，正是刚刚抬着步辇的少年。细观装束略有不同，衣领之上分别绣有天地玄黄。四人正严肃的站在门口，不厌苟笑得看着众人。
　　“甲首见过四衣使。”甲首毕恭毕敬的向四衣行了个礼。后者中的天衣只是皱了皱眉：“你们还是快点吧，君上等你们很久了。”
　　壬领走过这四人的时候，还不免耍戏一番：“玄衣弟弟啊，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长得这么水灵，壬哥哥可是好久没有见你了呢！”
　　玄衣正当少年心性，怎能受得了一次次的耍弄，顿时露出鄙视的神色。
　　壬领这下可乐了：“咦，原来你还是有其他表情的啊！”
　　众人对于壬领的顽皮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有个别低下头来偷偷笑着。
　　“甲首，你们来了。”殿里传来一声话语。
　　甲首神色一正，于是率领众人走了进去。只是壬领在走进去的时候，不小心被谁拌了一跤，顿时从门口一直滚到了殿上的台阶之下。这一切变化得太快，众人目瞪口呆。
　　座上的人掩口一笑，轻轻地笑声，抚过众人的耳廓，如沐春风。
　　“壬领啊，为什么本君见到你，你总会有不同的方式叩见本君呢！”非卿在座中眨了眨眼睛，口气轻松，“而且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人群之中已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武曲，你给本将军滚出来，只会做背地里的小人，暗算我！”壬领这一摔，摔得她嘶哑咧嘴，加之众人的嘲笑，已是怒气冲冲。
　　坐上的人言笑晏晏：“壬领，你这次错怪武曲了，不是他。”
　　“不是他又是谁？！”壬领义愤填膺，“上次要不是他，我又怎会出那么大的丑？”
　　原来上次武曲在壬领坐的凳子上做了手脚，偷偷的抹了一层朱砂，然而壬领没有发现。于是壬领穿着那件衣服还在谷里走了一圈，军中众人皆注视了他一天，壬领不明所以，很是奇怪，到了晚上沐浴时才发现，为时已晚……
　　忽然壬领灵光一闪，殿中传来他响彻云霄的咆哮声：“该死的玄衣，我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