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启》我非卿

14、第十三章 九霄龙吟惊天变

　　月黑夜风高，急夜行军的整个军队很是疲劳，但是归心似箭。人在最最危急的时刻还是会想到自己的家乡，否则就不会有四面楚歌了。
　　大理城内一片混乱，百姓们都急着要出城逃命。但是由温兆文一党把持着整个皇城，紧闭城门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皇宫各个宫殿之内，宫女内侍惶惶地四处奔走，但是唯有龙潜宫、凤栖宫和惠心苑依旧如常，只是其中的主人各有各的心思。
　　对于这次慕容非卿的失败，白泓还是感到奇怪，这实在是太突然了。因为还是上次雁门关之围，比苗疆这次的动乱更加困难，她都能一笑解围，何况小小的苗军？百思不得其解的白泓只好问安斯对此是什么看法。
　　“皇上，奴才以为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征兆的旧兵败，实在不是慕容姑娘的作风。”安斯略一沉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况且战败有点莫名其妙的。”
　　“朕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我们要预防万一，去将三殿下请来。”白泓想了半天，还是不放心。
　　“启禀皇上，三殿下求见。”殿外传来了内侍的禀报声。
　　白泓和安斯对视了一眼，奇怪白凌霄怎会知道皇帝要找他。
　　白凌霁还是那么从容不迫的走到了父亲面前，淡淡的说道：“非卿叫我在她回来之前找你。”
　　白泓显然有点受宠若惊：“凌霄你找父皇有何事？”
　　“我要你将御林军的虎符给我。”
　　一石惊起千番浪，白泓被惊得喝下去的水呛住，不住地咳嗽起来，安斯连忙帮他顺气。白凌霁虽然有点过意不去，动了动想要上前问候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白泓摆摆手，示意安斯可以了，接着顿了顿说道：“你知道这御林军对朕意味着什么，如果你真想要，那么——安斯，你将虎符给三殿下吧！”
　　“陛下，万万不可。”安斯急了，连连阻止，“要是皇上将这剩下的五千近军交给三殿下，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随便你，不过不会要你的命。”白凌霄从心底里鄙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的胆小，就是当年他的胆小，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安斯，给他。”白泓被儿子的态度激怒了，“你就这么巴望我死？！”一气愤，将“朕”都忘记称呼了。
　　白凌霄接过虎符，在走出龙潜宫之时，停了下来，回头扫了一眼白泓：“安斯，好好保护皇上，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龙潜宫。”
　　安斯愣愣的看着白凌霄远去的背影，不禁泪流满面。十几年来，这是三殿下第一次关心皇上啊！回头对着同样愣住的白泓笑着哭道：“皇上，三殿下这是在关心您呢！”
　　白泓原本就不易轻弹的泪珠蓄满眼眶：“是啊，他很久没有这么跟我说话了。”

　　皇后虽然没有惊慌失措，却也在宫中不停的走来走去，不时地派遣春来和夏袭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如何。
　　“原想慕容非卿出马，必定事半功倍，没曾想她居然这么不中用，才去没多久就灰溜溜的回来了。”皇后阮蓁蓁咬牙切齿道，“当初就不应该听凌霁的！秋回，你去看看皇上那里怎么样了。”
　　“是。”秋回犹豫的说道，“奴婢觉得皇上那里是不是也和我们这里一样啊？”
　　“你怕什么？皇上手中有一万精兵，起码保命还是可以的。”阮蓁蓁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算了你不要去了，我们一起去吧。秋回，叫上冬至，我们去皇上那里避一避。”
　　秋回诺诺的说道：“皇后，春来和夏袭出去打探消息了，要不要等等她们？”
　　“还等什么？命都没了。”阮蓁蓁呵斥道，“顾好自己吧！”
　　秋回畏惧的看了一眼皇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冬至拉拉衣袖，住了嘴。

　　“皇儿，只要这次我们举事成功，你就是南昭万人之上的皇上了。”惠妃有些得意忘形了。
　　“儿臣会有今天，多亏母妃和舅舅。”白凌霂此刻也掩饰不了心中的兴奋，“母妃，如今我们母子可是要出头了。”
　　“当初一直有个淳于昔情压在我头上，她死了，又蹦出个阮蓁蓁，这口恶气我忍了十几年了，今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惠妃温氏幸灾乐祸的说道，“哼，不过她儿子可没有我儿子能干，她也只能干着急。”
　　“母妃，只要他们一入城，到时候我们和苗军例外夹击。哼哼，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了。”白凌霂眼底闪过狠戾之色。
　　不过惠妃还是比较担心：“那些苗人好打发吗？会不会就此坐地起价？”
　　白凌霂安抚母亲，给她吃定心丸：“不会的。不过我们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毕竟他们还是南昭的隐患。”
　　“皇儿，做事就应当如此。”惠妃赞许的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儿子，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启禀二殿下，温兆文有事叫您。”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白凌霂嘱咐道，“母妃就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我派人在慧心苑在周围保护您。”

　　温兆文府的书房内，彻夜灯火不息。
　　“舅舅，我们而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白凌霂言语间已经有了少许得意之色。“凌霂能有今天，都是舅舅的功劳。”
　　“霂儿，我们还只差一步了，如今是关键时刻，刻出不得半点疏忽。”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温兆文浸淫官场多年，自然比白凌霂多了几个心眼。“你们家老三有事么动静？”
　　白凌霂不屑的嗤笑了一番自己的弟弟：“他？哼，慕容家的臭丫头一出城，无估计他也跟在后头一起走了吧！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过我们南昭自己的事可不能牵扯到北燕，虽然北燕只是中越的封国，可她慕容非卿总还是中越皇帝册封的郡姬。”温兆文再三考虑，“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动她。”
　　“甥儿自是心中有数。”白凌霂转而又问道，“舅舅和木桑龙谈得怎么样了？”
　　温兆文悠哉悠哉地说道：“舅舅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舅舅的手段，甥儿当然知晓，只是万事都要比往常更加小心。”白凌霂神色凛然。“我怕再这种节骨眼上出事。”
　　“嗯。”温兆文难得收起官场上的霸气，流露出慈父的表情来，“婉柔好久没见你了，你去看看她吧！”

　　大理城外刚刚驻扎下来的征西大军里，还是风平浪静。中军帐里的气氛完全不符合战败的愁云，只见慕容非卿和白凌霁都在悠闲的看着手中的书，还时不时地读出那么一两段来供大家欣赏。
　　“饮茶所讲究的是情趣，如‘披咏疲倦’、‘夜深共语’、‘小桥画舫’、‘小院焚香’，都是品茗的最佳环境和时机，‘寒夜客来茶当酒’的境界，不但表露出宾主之间的和谐欢愉，而且蕴蓄着一种高雅的情致。有‘酸甜苦涩调太和’的中庸之道，有‘朴实古雅去虚华’的行俭之德，有‘奉茶为礼尊长者’的明伦之礼，有‘饮罢佳茗方知深’的谦和之行……”正当白凌霁读在兴头上，一个声音布恰时宜的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将军，我们都躲在这里十来天了，我们不应该坐以待毙，应当先发制人。”一个黑脸汉子站了出来，开始按捺不住心中的窝囊气。心想，一路听着眼前这个“娘娘腔”的军师，一直退兵，如今苗兵都欺负到头上了。还不还手，是不是太窝囊了？！“若是军师怕死，那么就让我崔巍打头阵吧！我崔巍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对对对。”立马有别的将军也出声了。
　　“将军，我手下的弟兄们都已经摩拳擦掌了，就等您一句话了！”
　　“我们一路从苗疆退到大理，苗蛮子都在我们头上撒野了，我们应该给点颜色他们看看了！”
　　“这该死的蛮子，歪歪心眼，害死了我好些弟兄，我们要报仇！”
　　一如此内容的话语声绵绵不绝。
　　非卿正当看书看在兴头上，被那帮将军一闹，兴意全消，不高兴的说到：“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大将军都还没有说话呢！”
　　“各位将军稍安勿躁。我们在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然后各位想报仇的报仇，想干嘛的旧干嘛，本座石不会管你们的。”白凌霁慵懒的侧身躺在主位，懒洋洋的说道，“我们不是右军师的么，全由军事做主。”
　　非卿白了一眼白凌霁，这只该死的狐狸，就知道将烂摊子撇给我收拾，看我以后怎么整你！
　　于是尽量收起言语中的不快：“各位将军，请听穆清一言，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们了。”
　　众位将军原本聒噪的声音终于在非卿不怒自威的语气之下平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非卿接下来的惊人的话语。只是这声音，比较的低了。

　　待一群人走了之后，白凌霁抬起眼眸：“你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你以为呢？这场仗，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你有没有看过《左传》？”非卿反问道，“里面的曹刿论战可是，历代战争中的翘楚。”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白凌霁赞许的笑道，“你的书果然没有白看，这么个鼓舞士气的法子也亏你想的出来。”
　　非卿对这种赞美早已感冒：“你不知道有时士兵的士气可是最最重要的？”
　　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是‘致人于而不致于人’。我喜欢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别人对我安排。”
　　白凌霁看着眼前这个非一般的女子，想要从中看出点不同来，可是她眼波静和，没有一丝涟漪：“你可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啊！胸襟胜过男儿，眼光长于常人。果然是一个宝啊！”
　　非卿冷笑：“难不成我就要和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庸庸碌碌的过完这一生？”
　　“不错，我也比较喜欢能与我比肩的女人，而不是处处依附男人的菟丝花。”白凌霁眼底一片赞赏，要不是主公看上了慕容非卿，自己或许也会喜欢她。
　　“我与抒机已经约好，今晚子时动手。”非卿眼光凌厉，所到之处一片寒冷。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摘自卢纶《塞下曲》）繁星点点的天空里没有月亮的照耀，能见度要比平常小，因此有一队人马靠近城门都没有人看见。偷偷的将看守城门的人杀死，而后换上了自己人，还装着没有变过。又将鲜血洗净，等到城内的人发现，恐怕也晚了。
　　天一亮，城门外就有南昭的征西大军要求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不过守城大将视若罔闻，不予理睬。顿时叫门的人不耐烦了，怒道：“老子们在苗疆吃了不少苦头，回来还要看你们这些龟儿子的脸色？！你们他妈的真不要脸，等老子进得城来，有你们好看。”
　　城头上的人还是如常，没有异动。不过稍后就走出了两人，正是白凌霂与温兆文。只见白凌霂走前几步，高声向下喊道：“白凌霁、慕容非卿，你们也有今天？你们都是败军之将，还有何颜面回来？”
　　“二弟，你这又是什么话？大理是本公子的家，我爱回不回，你管得着吗？”白凌霁的话中带着蔑视。
　　“哼，以前我是管不着，但是我现在就管得着了。父皇已经封我为太子，不久就会退位于我，你说我管不管的着？”白凌霂居高临下，还真以为自己君临天下了，免不了得意起来。
　　“父皇立你为太子？我看这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白凌霁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你说呢，丞相大人？”
　　“微臣当然见到圣旨的，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温兆文在城楼上当着天下人的面撒起了弥天大谎，眼睛都不眨的。
　　“呵呵，温兆文连圣旨都知道了，为什么我们却不知道呢？”非卿站在马车上，任风吹起头发，飞扬的发丝在空中划着圆圈。仿佛又回到了雁门关前那名奇女子，一马当前，临危不惧。“立太子这种关乎国本的事情，就应诏告天下，莫不是温兆文在暗示我们二殿下这储君之位名不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温相不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吧？”
　　“哼，慕容非卿，论兵法，老夫自愧不如。但是你不要忘了，姜还是老的辣。”温兆文这时也顾不得面子问题了，干脆承认到底，“是的，凌霂这个太子之位是我们逼迫皇上立的，你们当然不知道，如今不要说是皇上和皇后，就连你们也免不了一死。”
　　白凌霁骑在马上，昂头回应道：“你这该死的老贼，居然逼宫？你好大的胆子！”
　　温兆文受了骂，不怒反笑：“前有玄武门之变，成就了千古一帝唐太宗，今天我们二殿下白凌霂就效仿先贤，取而代之。”
　　非卿听到这话，不免笑了起来，李世民是何人，岂是你白凌霂学的来得？就算你是李世民，温相也不会是长孙无忌之才吧，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画虎不成反类犬，不是那块料还执意要求，实在是不明智的做法。恐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怜丞相府满门，逃脱不了尽诛的命运。白凌霁可是这么好相与的主？就算再加上又两个你们，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我岂容你们破坏我的计划，太天真了。即使今天你们逼宫成功，我也会让你们坐不稳的，这天下岂是庸人能做的？！只怕到时我不吞你们，你们也会死于东崇之手。便宜别人，还不如我亲自动手！
　　白凌霁也不和他们多说直接下令攻城，上面的那两人还自得的说道：“白凌霁，你不要妄图作斗争了，你身后可是几万苗军，而这大理城又是固若金汤，岂会容你攻下？”
　　白凌霁冷笑：“鹿死谁手桑不可知，二弟，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白凌霂并不理会哥哥的嘲弄，转身对着温兆文说到：“舅舅，不要和他们多说了，动手吧！”
　　温兆文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亲兵发起信号弹。红色的信号一飞冲天，在空中炸开。两方人马都在等待着，等了半天，城上负责守望的士兵还是没有带来令温兆文定下心来的消息。他不免的着急起来，白凌霂也皱起眉头低声问道：“舅舅，怎的还不来？是不是他们后悔了？”
　　温相此刻是冷汗连连，嘴里嘟囔着：“不会的，我开的这么好的条件，他们不可能翻悔的！”
　　这是白凌霁的嗓门又投入这两人的耳朵里：“温老贼，你还在等什么呢？老实告诉你吧，他们不会来了，他们可是不会听你们的了。”
　　“什么？”温兆文一脸的不致信。
　　“殿下，丞相，前面来了一群人马！”终于信号兵来报。
　　这两人腰杆有挺起来了，白凌霂趾高气昂的叫嚣：“白凌霁，我劝你还是投降吧，我会念在兄弟之情给你留个全尸！省的到时候，我们两面夹击。”
　　“哦？”白凌霁眉毛一挑，有显露出他特有的狐狸笑，“这话该我对你说吧！”
　　苗军是来了，不过他们好像不动手。温兆文于是高声叫道：“木少主，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大军中让出一条路来，木拓拓骑着骏马从容走出：“温兆文，你挑唆我族人更朝廷作对，是何意？你想让我们做你的炮灰，你省省吧！”
　　温兆文大惊失色：“木少主您可不能背信弃义啊！”
　　只见木拓拓恨恨得说道：“温贼，你骗我偏的好苦！”
　　“你不会听信了他们的片面之词吧！”温兆文语气陡然拔高。
　　“你的不也是片面之词么？”木拓拓反问，“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利用我们？”
　　“我……”这句话堵的他哑口无言。
　　“废话少说，我不会怕你的！”白凌霂此时也顾不得多说，一味的想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不过貌似一切等他反应回来时，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