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卍岁

13、第十三章

　　崔响领着太医进来的时候，敬景疼痛稍缓和了些，只是精力耗费过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太医正要跪安，一把被霍珣拎起，按到床边的杌子上。
　　太医在敬景腕子上盖了块帕巾，捋着胡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末末了笑眯眯地站起身，对着霍珣躬身一揖，道“福晋脉像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
　　霍珣这就明白了，这是滑脉，是有喜了？！
　　太医跟崔响在一旁连声道喜，霍珣一时大喜过望，嘴唇蠕了蠕，竟说不出话来。
　　太医话锋一转，说了句“可是”，霍珣心一下子又给提了起来。太医道“福晋虽是喜脉，但脉象不稳。奴才斗胆问，福晋近些天是否有，腰酸，下腹胀痛，伴少量出血呢？”
　　霍珣点头说是，太医点点头，下结论“这是小产的征兆。”
　　霍珣面色大变，那太医赶紧又道“不过，王爷也不必太担心，福晋底子弱，胎儿未满月，胎盘还没有完全成形，着床不稳定。奴才开几副安胎药好好调理，等胚胎成熟了，自然就没事了。只是，要注意充分休息、避免肚子受到撞击。房事更是万万不可再有了。”
　　霍珣被太医一会儿一个可是说得不着天不着地地，最后一句听得还有些臊，堂堂一个亲王，别人眼里弄得跟色中饿鬼似的。
　　他叫给了赏，命崔响领太医下去抓药。崔响走的时候眼泪哗哗，王府上下眼巴巴盼了这么久，可算把这位小贝子盼来了，他是真心替主子高兴呐！
　　霍珣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了头脑，脚底下打着飘，坐回到床沿。
　　敬礼闭着眼睛，眼睛在眼皮下左右颤动，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枕边已经湿了一片。霍珣拿指腹一点一点抹去她眼角的泪，可是越摸，溢出的越多。
　　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放在唇边，细细吻着。一开口，惊觉自己的声音也染了湿意，“敬礼，你真是教我喜出望外，你一定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你。”
　　妻小，妻小，有妻有小才叫家，他的家眼看着就要圆满了。他对敬景的爱里更增添了许多的感激与敬重。
　　敬景忍着哭，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皮再也包纳不住积蓄得满满的泪水，她半睁开眼，泪眼朦胧，朝霍珣张开两手臂，霍珣倾身抱起她，搂在怀里，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述。
　　敬景像个暗自受了委屈，猛一天被大人知晓了的孩子，酥酥地含着哭腔，靠在霍珣肩头，求证般问他“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霍珣肯定地点头，他的欢喜压在心头，恨不得立刻抱起她原地转上十几圈，可想到太医的叮嘱，便连抱她都不敢用力气。
　　敬景再也忍不住，心里一直压着的巨石突然间没了，她跟做梦一样觉得不真实。眼泪决堤似的，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霍珣肩头的衣服，呜呜地哭得喘不上气。霍珣一下一下拍她后背，给她顺气，轻声哄她“傻丫头，再哭真要哭傻了。回头再叫人说爷的贝子他额涅是个傻子。”

　　瓜尔佳氏得了消息，第二日就携了大媳妇春琴过府探望。一进园子，就发现馨润园多添了十来个使唤丫头，心下对霍珣这位姑爷更加满意。
　　“你阿玛可高兴坏了，两个闺女一齐有了，笑得嘴都合不上，府里下人给他道喜的，统统赏了一吊子钱。”
　　敬景想起昨儿霍珣也跟他阿玛一个模样，不由就乐了。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上的，太医说得有二十来天，敬敏要是生了小阿哥，得管我肚子这个叫阿晖呢。”敬景跟小孩子比谁的弹球弹的远似的，牛里牛气道“我比敬敏要出额涅的肚子，现在我孩子也要比她孩子早出世，她该恼我呢！”
　　瓜尔佳氏拿指头一点她脑门儿，“你这孩子，这事儿有什么比头？你也别想着进宫去看她了，先好好养胎要紧，我昨儿听说孩子不稳，着实捏了把汗，怀孩子头三个月最马虎不得！”
　　敬景应下，道“王爷也是这么说，他不准我现在到处跑，出园子也不行呢。”她皱着鼻子嗔怪，眼角眉梢却甜得溢出蜜来。
　　春琴给她带了一兜子零嘴儿，“我怀豆子的时候，就爱吃这些，过东直门看有人卖，一样给你挑了点。”
　　春琴是琏退的赫赫，去年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本来是个挺清瘦的女人，生完孩子后竟珠圆玉润地。
　　敬景打开兜子，里面都是些杏仁，核桃，果脯之类。她捡起一个酸梅子丢进嘴里，捧着脸问她“阿沙，我生完孩子身材要跟你似的走样可怎么好？”
　　春琴身材至多丰满了些，还不算走样，可她们妯娌感情深，总互相捅刀子，拌嘴儿。
　　春琴也不客气，顺手拿了果子剥开来，说“能怎么样，至多教男人看不上眼儿了，不愿意跟你亲热了呗。”
　　马尔佳氏“呸”了一声，“姑娘家，也不知道脸红。”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笑成一团。
　　笑罢春琴道“不过这上头是得上心，我有身子那会儿不知道节制，一天得吃十几顿，那胃口跟饕餮似的能吞天。有时候夜里饿得受不了，叫你阿晖去厨房里弄吃的，那么大的野山鸡下肚都没感觉！”她边说边用手比了个夸张的大小“我怀胎十月，连带你阿晖都胖了一圈儿，你得注意些，一旦发福，要变回去可难着呢！”
　　敬景听她说得心里揣揣不安地，她可不想生完孩子胖的袍子都穿不进。
　　瓜尔佳氏道“你别听她扯，有身孕不比平常，一张嘴吃，供得可是两个人，那胎儿没营养还得了？！”
　　春琴点点头道“额莫克说得是，我听说宫里娘娘怀孩子，御膳房跟太医院会研制孕膳，既不耽搁胎儿吸收营养，也能不叫娘娘发胖，回头你问福贵妃要张菜单子，叫府里厨子照做不就行了。”
　　敬景觉的这也算个法子，再看春琴面前一堆果仁壳子，撇眉看她“你这哪儿是带给我吃的，都下自己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