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第二部》狐悦

76、杀机重重

　　“是苏情，是他回来了。”
　　修冷秋一把扶住顾南楚尚未完全恢复还十分虚软的身子：“阿羽已经去了，如果是苏情，他是知道回来的路的，不会触碰到林子里的机关。”
　　顾南楚听到这话，脸上的忧色却更深了一层。他靠在修冷秋肩上吃力地喘息着，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修冷秋见状连忙按住他的脉息，细细一探后不由怒道：“你不要命了！不是让你不要妄动真气？！”
　　“事关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
　　“再紧急也没有你的命重要。”修冷秋被这些完全不遵医嘱的病患惹得一头恼火，正要强行将人送进屋中，这时却听到林中传出的铃声比先前更为激烈。
　　“此事不同寻常，白风羽怕是会有危险，必须由我亲自解决。”
　　顾南楚说话间又用手掩住唇剧烈咳嗽了起来。修冷秋一听说白风羽会有危险，顿时也紧张起来。可顾南楚这幅模样，若是真的遭遇紧急事态，他又如何自保？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自是一起去了。”
　　玉飞麟不等修冷秋做出决定便上前一把拉过顾南楚的手将他架在自己肩上：“堂堂毒王传人，鬼门宗主，再加一个蓬莱阁阁主，竟然如此憋屈地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你们能忍，我可不能忍。”
　　“你！”
　　修冷秋被他这话呛得一时不知如何还口，而玉飞麟已当机立断扶着顾南楚向外走去。他内力尚未完全恢复，可即便如此身法还是远远快过修冷秋。眼看着那两人身影越走越远，修冷秋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追了上去。
　　玉飞麟在前面走得飞快，一路上还不忘跟顾南楚打听凤玉吟和夕景华的事。顾南楚和他之前虽未曾谋面，但对他和凤家兄弟之间的事多少知晓一些，况且他天赋异禀，一双天眼勘破云云苍生，又岂会不知玉飞麟与凤玉吟之间的孽缘？
　　只不过孽缘终究是孽缘，纠缠到最后也是不可能修成正果的。
　　“凤家兄弟之间的恩怨，玉阁主还是不要介入为好。有些事你越是不肯放下，越会给你在意的那个人带去困扰和危险。”
　　顾南楚心中其实对玉飞麟还是有几分敬意的。他自问做不到像他完全不求回报的付出。他为了压抑对苏情的感情隐忍了这么多年，可终究还是敌不过私念冲破了桎梏。而玉飞麟或许是他们之中唯一能不被情爱之事所束缚，能够心存大爱还活得逍遥自在的人。
　　“我不管你们鬼门之中到底谁做这个主，我只要玉吟安然无恙，否则我就算赔上整个蓬莱阁，也不会放过鬼门还有夕景华。”
　　“咳……”
　　顾南楚被林中呼啸而过的冷风呛得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玉飞麟先前被夕景华打压得全无还手之力，还以为与他齐名的这位顾宗主也是一样狠绝厉害的人物，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个弱不禁风的病鬼，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以如今鬼门的势力，蓬莱阁想与之抗衡，无疑于自寻死路。玉阁主若真心想帮玉吟，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玉飞麟闻言眼前乍然一亮，刚要追问之时，却见林中不远处白风羽的身影已经折返回来。
　　“哎？他们回来了？”
　　“顾先生！”
　　白风羽一看到他们二人便马上加快了脚步，几个纵身起落间就已到了他们两人面前。顾南楚从方才开始目光就一直紧紧盯着白风羽怀里抱着的人，等他到了面前之后更是索性一把推开了玉飞麟的手，脚步不稳地迎了上去。
　　“小情！小情！”
　　苏情此际正在白风羽怀里睡得人事不省，任顾南楚如何喊他也叫醒不过来。白风羽见他神色慌张，连忙解释道：“方才我在林中看到他时，他就已经昏迷不醒。我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受伤，只是……”
　　“会不会是内伤？”
　　顾南楚说着就要把苏情从白风羽手里接过来，这时修冷秋从后面一个健步赶上来，拨开顾南楚的手语气不善道：“先顾好你自己，治病救人的事让我这个苦命的江湖郎中来吧。”
　　“送去我房里。”
　　修冷秋无奈地翻了翻眼：“你放心，这种大麻烦我绝不会留在自己身边。谁爱折腾谁去折腾。”
　　顾南楚无心与他斗嘴，紧紧握着苏情的手不肯放开。其实他是有私心的，因为他知道让苏情留在贺兰璟的身边其实更为安全。他们毕竟一脉同宗，贺兰璟便是再心狠手辣也不会对贺兰家的子孙下手。反而如果苏情站在了他们这一边，更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可是现在苏情回来了。
　　他明知道他不该回来，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顾南楚才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为何他的心始终高悬不下，始终惶惶难安。
　　我终究还是自私的，自私到会想着宁可你死在自己身边，也不愿和你远隔天涯。
　　若你知道我存着这样的心思，还会觉得我是你心目中喜欢的顾南楚吗？

　　回去之后修冷秋替苏情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如白风羽所言身体看上去毫无异状，只是气息略有些虚弱，但也不至于一直昏迷不醒。虽然得了修冷秋的保证，但顾南楚仍是不能安心，把他接回自己房中之后便片刻不离地坐在床边守着。
　　昏睡中的苏情给人一种过于乖巧的感觉，之前紧拧的眉峰都舒展开，嘴唇微微抿着，看上去闲适而安逸，仿佛身外的所有纷扰都与他无关。光是看着那张睡颜，顾南楚都能感觉到一种现世安好的宁静。
　　若这片树林真的能将尘世的喧嚣都隔绝在外，那就好了。
　　顾南楚想到这，忍不住将手伸向苏情那张被窗外的夕阳映照得微微泛红的面孔。他的指腹小心翼翼地从对方的温热的脸颊上慢慢抚过，每个动作都温柔得近乎虔诚。
　　他知道不该如此放纵自己的感情，沉沦在这红尘爱欲之事里只会令他泥足深陷，最终万劫不复，可是这份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悸动一旦释放出来，便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地压抑在心底。
　　他想要的，早已不止是肌肤相亲，他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
　　“倘若你知道，我命有一劫，且与你有关，你还会留在我的身边吗？”
　　顾南楚说着将身子又向前倾了倾，两人的唇几乎就要触碰到一起，不想这时他看到苏情的眼睛轻轻动了一下，接着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
　　顾南楚素来隐忍矜持，唯一一次主动越界却不想还被对方当场抓包，没等对方反应他自己就先红了脸，慌忙抽身坐直，可手还下意识地和苏情紧紧扣住，就这一点也已经足够暧昧了。
　　“醒了么？觉得如何？有哪里疼吗？我去叫冷秋过来替你瞧瞧。”
　　苏情虽是醒了，可看上去精神有些不济，盯着顾南楚看了半晌才讷讷地开口道：“我饿了。”
　　他说话间，顾南楚感觉到他的手似乎在自己手里挣了一下，顾南楚对此有些意外。两人之间就算僵持冷战的时候，苏情也不曾对他如此冷淡抗拒。但眼下他无暇追问，只好将他的手慢慢松开。
　　“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苏情的眼睛紧紧盯着顾南楚，那目光疏离冷漠，就像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那眼神看得顾南楚心头一紧，慌忙又在床边坐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不安地轻声询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苏情这一次没有在挣开他的手，而是忽然扑上去抱住了他。顾南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一下，但很快他回应般地将苏情搂住，轻轻扶着他的背安抚道：“究竟怎么了？你别怕，有我在，没事了。”
　　苏情趴在顾南楚的肩头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顾南楚压着心头强烈的不安将苏情从怀里扶了起来，这时对方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比先前清明了一些，顾南楚看到自己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在对方的眼瞳之中，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想要亲吻他的冲动。
　　我想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一辈子。我想余生的每一天，都能看到这双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小情……”
　　就算在劫难逃又如何呢？我也甘之如饴啊。
　　“对不起……”
　　他恍惚间听到苏情附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他并不明白那句对不起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苏情又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呢？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会原谅他啊。
　　“没事了，小情，别怕。”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寒光直刺而下，可是顾南楚却并未放在心上一般，专注地捧住苏情的面孔，在他被泪水沾湿的眼角处用力吻了下去。
　　“无论你要的是什么，我都给你。”
　　猩红的血从顾南楚的眼前飞掠而过，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
　　苏情的眼泪沾湿了他的唇，炽热得让他的心都燃烧了起来。
　　“阿，阿楚……”
　　“别哭。”
　　“阿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