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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旧日疑云 ...

  •   “结果都在这帕子上了。”
      玉飞麟说话间,凤玉吟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帕子一角的兰草上。这世间爱兰之人何其之多,可是在那深宫之中,他所知道的只有那么一位。
      “这是……兰妃的遗物?”
      “你认得?”
      玉飞麟略作惊讶道:“当年侍奉你在母后身边的宫人在她薨逝后不到数月就相继离奇死亡,有的病死,有的则是意外,还有几个干脆下落不明,连尸骨都无处可寻。”玉飞麟一边说一边语气嘲讽地冷笑道:“都说江湖中人心狠手辣,其实那深宫内苑才真是步步杀机,难怪能养出你们这对兄弟来,一个比一个能藏心思。”
      “那些身居高位之人,谁的金冠不是鲜血浇筑而成?古今皆是如此,你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凤玉吟自嘲般地轻轻撇了撇嘴角,玉飞麟最见不得他露出那种神情,可事到如今又能劝慰什么呢?那最黑暗最不堪的一角已经被他亲手揭开,纵然他再不忍心也还是要把这一切真相如实地告诉凤玉吟。
      “不过虽然旧日的那些宫人大多遭遇不测,却有一个人幸免于难。这个人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
      玉飞麟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张画像递到凤玉吟的手中,凤玉吟展开一看,那画像上是个模样清秀的妙龄少女。凤玉吟盯着那张面孔看了片刻之后,终于从记忆里找到了一些年代久远的模糊痕迹。
      “这个人,好像曾是兰妃宫中的令侍,之后兰妃被贬入冷宫,她便被调入母后宫中。”
      “这么久远的事你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楚。”
      凤玉吟似是因为这张宫女的画像而被勾起了一些旧时的记忆,凝重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我哥自幼身体欠安,而这个令侍因为略通药理,所以一直贴身照顾我哥的饮食起居。那时我时常溜入宫中找他玩耍,所以对这人记忆深刻。”
      “那边是了。”玉飞麟又接着凤玉吟的话继续说道:“我潜入内侍省,调出了多年前的记录宫人名单的造册,发现那本造册被人动了手脚,之后我又托江湖上的朋友帮我根据册中留下的痕迹,还原了名单的内容,发现这个令侍在皇后薨逝前便已离宫。之后那半个月我四处查访她的下落,找到她时她已病入膏肓,难久于世,不过总算从她口中撬出一些线索。那年兰妃被囚禁冷宫后,她就被调入皇后宫中。她感念昔日兰妃知遇之恩,因而也常私下出入冷宫,接济兰妃母子,可惜在这宫闱之地,凭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要想帮助兰妃母子脱困也是痴人说梦,兰妃被囚冷宫不久之后便抑郁而终。她去后,依照宫中规矩也不能葬入皇陵,一代宠妃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她死后宫里总有传言说兰妃怨气经久不散,皇后也因此染病不起。”
      玉飞麟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看了凤玉吟一眼,对方神情漠漠,似乎并未因为他提起这桩旧事而有何不快,玉飞麟这才又继续说道:“皇后染病确有其事,但不是因为什宫中流传的怨灵恶鬼之说,而是因为这方绢帕。这个宫女告诉我,兰妃死后一年,恰好就是在她忌日那天,皇后清晨醒来忽然在枕边发现了这张兰妃亲手所绣的绢帕端端正正覆在她的脸上,就是因为此事她受惊过度,自此一病不起。”
      凤玉吟知道母亲的手腕,亦知道那凤后的宝座之下埋着多少无辜者的尸骨,她表面强硬,可终究还是一个女人,周旋在这后宫的血雨腥风之中,午夜梦回未必当真如她说得那般坦荡无畏。兰妃的死乃是她一手促成,而自己作为她唯一的骨血至亲也因为这件事与她渐行渐远。这样的心境之下,一梦醒来又看到这方绢帕覆在自己的脸上,这样的冲击也难怪她会惊吓成疾。
      “兰妃被囚冷宫后我偷偷去过几次,看到那些下作的奴才把他们母子往死里作践,我虽有心相帮可终究还是力有不逮。兰妃死后,我本以为母后怨气已平,不会再苛待皇兄,私下往冷宫送了些银两和日常所用,以为那样皇兄在冷宫的日子会好过一些,等过些时日再去央求父皇把他接出冷宫。可父皇心坚如石,更一怒之下将我调出宫外,命我一路随军南下,没想到等我回宫时母后就已病逝。”
      回忆起那段往事,凤玉吟心里百味杂陈。他出身尊贵,自小都是活在万人宠爱之中,他也一直以为母后是世间最得父皇宠爱的女人,直到他自己亲自坐在这张龙椅上,俯瞰着万里河川芸芸众生,那一刻他才明白君王的孤独,无人能懂。而那些站在他身后,看似尊荣无双的女人们,比他更加孤独。
      “皇后因为这条绢帕而大受惊吓,当即命人将其焚毁,而那个宫女因受过兰妃恩惠,心存感激,所以便私下将这绢帕埋在了囚禁兰妃的冷宫之中以作供奉。至于这绢帕究竟从何而来,是何人所为,她也不得而知。不过还有件事她觉得十分蹊跷。”
      “什么?”
      “就是这宫女精通医术,她说有件怪事她至今不解,就是兰妃入宫之后,便……”
      玉飞麟说到这,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凤玉吟,凤玉吟心急地催促道:“有什么便说什么,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不可言的事?”
      “确实有些不好开口。我们两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在这里讨论一个过世女人的私事,古人都说死者为大,若她真的有灵,我们这样岂不是很不好?”
      凤玉吟一愣,表情也变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玉飞麟本是玩笑之言,没想到他居然也当真了,看他一副真的很为难的样子真的是有几分可爱。
      果真是做了人家的‘儿媳’,身份不同,立场也就不同了啊。
      “你还是说吧,这个心结若不解开,我和我哥之间永远都有一道跨不过去的隔阂。不管事实怎样,我一个人来面对就好。”
      凤玉吟沉思片刻之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玉飞麟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肩,眼神里半是同情半是戏谑。
      “那宫女告诉我,兰妃入宫之后便停了月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玉飞麟混迹于烟花之地,说起这些女人的私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凤玉吟听到这话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异之色。
      “你的意思是……”
      “兰妃是带孕入宫。”
      “不可能!”
      凤玉吟厉声打断玉飞麟的话。
      “我哥是征和二年春天出生,那时兰妃已入宫两年,若她是带孕入宫,怎可能瞒过那么多宫人的眼睛?况且她在宫中无权无势,太医院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帮她欺瞒此事,这人竟敢信口胡说,她究竟是何居心?!”
      “这只是猜测,毕竟那宫女也说两年间兰妃并无其他异样,若真是有孕在身,不可能隐瞒两年之久。她贴身伺候兰妃,若是兰妃当真有见不得人的事,她不会不知道的。”
      “你说的是,若她有孕在身,要隐瞒此事定要经过太医院,那些禁药进不了皇宫,她更加不可能把孩子生在宫里。”
      然而说到这里,凤玉吟忽然之间忆起了什么,不觉心头巨震。
      “怎么了?”
      玉飞麟见他脸色陡变,仿佛脸上的血色顷刻褪尽,整个人看上去苍白脆弱得甚至不堪触碰,他上前一把抓住凤玉吟的手,这时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冰冷得一丝温度也无。
      “没事,你接着说。”
      玉飞麟摇了摇头,忽然一把夺过凤玉吟手里的画像,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一把撕了个粉碎,凤玉吟这才恍然惊醒,又怒又气的扑上去:“你做什么?!”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能再查了。”
      玉飞麒攥住凤玉吟的手,将他猛地推倒压住:“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吧,不能再查了,就到这里为止。”
      “但是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停了。”
      凤玉吟将自己的手从玉飞麟的手里用力挣脱出来,他抓着那条绢帕,声音颤抖地重复道:“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停下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只当我没有来过,只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知道的事,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当然可以,只要你足够爱你哥,有什么不能忘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玉飞麟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给自己的胸口狠狠捅上一刀。
      他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情深不悔,来证明别人的情深不悔罢了。可笑,简直可笑。
      凤玉吟被这话蓦然镇住,他目光有些仓皇地看向玉飞麟。玉飞麟看到他的嘴唇在不住地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但到了最后也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送你回去,睡一觉,就当今晚你没有来见过我,之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这件事到此为止。”
      玉飞麟恨死自己无端端跑来趟这浑水。如果他不插手,或许事情还不至于到了这一步。
      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竟会绝望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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