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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刹那永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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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玄霄时的情景。白衣蓝冠的少年驾驭着长剑自天空飞过,宽大舒展的袖口与衣襟飘摇在风中,漆黑的长发宛如灵雪烟云。那身姿像是夜晚的彗星滑过天际,像是凤凰的火羽烧过天堂。他甚至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却已先被那风华所醉倒。
那时他还没有经历过岁月的历练和洗涤,他还分不清淘气与恶意的涵义,他还不是那个日后策马高歌饮酒狂欢、真名士自风流的云天青,他只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一个对幻影一见钟情的孩子。
有人说一见钟情最愚蠢,因为你连对方的品性德行都一无所知;也有人说一见钟情最纯粹,因为你还没有被俗世间各种各样的束缚所污染。
那御剑飞行的少年对彼时的云天青而言更像是一袭空幻的梦境,他想接近、想挽留,最终却除了余音回味什么也没有剩下,因为梦境从来都是留不住的。
可他那时总是不甘心。
很多人提起他们的故事总是会会意的微笑,用心照不宣的语气和若有所思的眼神讲述着暧昧的过往,其实他并非口无遮拦胡搅蛮缠,他也并非无情无义冷漠麻木,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没有什么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承诺与誓言,甚至连唇角虔诚的接触也不曾达到。
……
“师兄你练完剑辛苦了,要不要喝点东西?”
“我若说不,你会答应?”
玄霄心想自己或许说得重了,他其实不怎么排斥与这个师弟相处,然而话到了嘴边,总会不自觉地加上一道多余的锋芒。幸好云天青只笑得一派秋高气爽云淡风清。
也许他并不在意的。这样想着,他于是就忘了道歉,自顾自接过了云天青递来的杯子。
苦涩溜过舌尖,玄霄皱眉。“这个……不是茶。”
“我可没说过是茶。”云天青豪气干云地将自己杯里的不明液体一饮而尽。“这是最上等的蜜酒,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心血才找到的。”
清规戒律涌上心头。“你……!”
“莫怒莫怒,我可是有事先和长老们打过招呼的。师兄你尽管放心。”
“长老们会同意?”
云天青以指抵唇,做了个会心一笑的表情。
“你说呢?”
玄霄是真的不解了。除了宗炼长老专心铸剑无暇管事,剩下的掌门太清一向严肃苛刻,青阳与重光看似随和,也有各自的坚持,对某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十分偏执。没想到竟会允许这小子胡闹。但转念一想,这好像又不是一次了。法外开恩这种事,似乎是专门为云天青而设的。
“……你人缘倒好。”
他无辜迟钝地看着他。“师兄?”
云天青性格潇洒大方,天生有豪侠之风,虽然为人偶尔刁钻古怪,但因分寸拿捏得当,非但不讨人厌恶,反倒更显得他风趣幽默,故而交游广阔,受到同们尊敬喜爱不说,连长辈们也对他青眼有加。而玄霄则终日锁在五灵剑阁中,埋首于典籍古卷之中,一心修道求仙钻研法术,与人交往越来越少,偶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却也不过是太清、夙瑶等寥寥几人而已。
玄霄忽而觉得好笑,却又不知好笑在哪里。
“我平常待你并不亲切,冷言冷语也说过不少,你又不是没有志同道合之辈,为何偏偏要到我这受气?”
他等着云天青的答案,又有些害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尽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云天青有一种令人讨厌不起来的魅力,和他交好的人千千万万,完全没有必要在他这里受尽冷遇。但是一想到他可能会离去,玄霄却又品尝到些微陌生的不快。
他觉得云天青是对自己极上心的,既不过分浓烈也不过分轻浮,言语动作恰到好处,即使玄霄从来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虽天资卓绝,但云天青也非碌碌无为之徒;他虽道术高明,却也不敢妄自菲薄,比他更高明的大有人在,而且肯定比自己更乐意对云天青倾囊相授。那么他为什么要纠缠自己呢……这个想法在两人长久的相处中在玄霄心里扎了根,像是潜伏在骨髓里的肉刺,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刻温柔而缱绻地钻进他的心脉。
“因为我想多和师兄亲近,多了解师兄一些,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吗?”
他那时没有看到云天青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和坚定,事后也不曾发觉过。只想着自己又被他用漂亮话耍了,随即又懊恼地发现自己的心会为漂亮话而温暖悸动。他不喜欢这样会随着别人漫不经心的玩笑而心潮起伏的自己,甚而有一点害怕继续如此下去他会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了。可玄霄却又不想就此舍弃。就算是玩笑也代表了他对自己的重视,如果连玩笑都没有了的话,又有谁会再和他认真的攀谈呢?
玄霄感到失落,可他不明白自己失落的是什么;他又感到庆幸,可他一样不理解这庆幸的含义。
“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亲近了解我有什么用?”
他仿佛听到云天青叹了一口长气,又依稀不过是风声的一场捉弄。
“师兄你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赶人吗?”
他有些慌了。想说不是这样,想说你留下来也没有关系,可总觉亲口承认就是千里决堤的蚁穴,他还不想认输。
最后还是云天青先退了一步,一如既往。“不过就算师兄你赶我,我也是不会走的。如果遇到这一点小事就退缩,我还谈什么修仙呢?”
“仙道苦寒,我打赌你第一个耐不住磨难。”
“真稀奇,师兄也会打赌了?莫非我不日就将白日飞升不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哈哈,连冷嘲热讽都会了,看来我真是离天庭不远了呢。”
玄霄觉得沮丧,就连斗嘴他也都不过他。莫非这人当真练就得铜墙铁壁百毒不侵了?
傍晚时分下了雪。吹熄了灯,黑色的影子阴翳遮住了流动的冷风。玄霄安静地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片空白,天地万籁俱寂,只有幽幽的雪落之声飘荡在窗外,簌簌疏疏。
玄霄忽然有了一股想抓住什么、想倾诉什么的冲动。他知道他是昏了头了,可是这样清冷戚哀的雪夜总有让他做出昏头事的魔力。以前只有他一个人住时,玄霄每次都会在夜里起身离去空荡的小屋,跑到昆仑山的最高峰,坐望云海滔滔、天玄星河。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度过这样的夜晚,也不觉得那样有何不妥,可一有云天青在,却让他有种计划打乱不知所措的异样之感。他倒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
——也许他可以邀他一起去。
“……云天青?”
对面的床铺传来一道懒散得让人咬牙切齿的调侃。“师兄一个人睡不着吗?师弟我倒不介意再和师兄同床共枕,重温旧梦一番。”
这个时候玄霄抿直了唇,莫名的怒火令他住口不语,只默默披上外衣,也不顾身后的呼喊,赤着脚出了门。
莹润的雪花呼呼地飞舞,有越来越大的痕迹。洁白的颜色铺天盖地,银装素裹,湮没前尘。
玄霄小时候就很喜欢站在高处向下俯视。纵观云雾沧海,众生芸芸渺渺,叫人望之生畏。
可到了琼华后,绝顶之巅,却只见到怪石嶙峋云泽弥漫,白花花的一片模糊,像是氤氲了的墨迹。
他站得太高,反而看不见以前喜爱看的东西了。
之后他开始喜欢仰望天穹,日月星辰,八荒无极,它们在他出生前就已存在,它们在他死亡后仍将永续。无论是最火辣的晴空还是最阴晦的暗夜,总会有一丝不容忽视的天光垂落,招摇着神灵的不可一世与高不可攀。
“师兄?”
云天青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他想是追得匆忙,衣衫也是零乱不整。
“是我刚才说错什么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玄霄别过头。“没有。刚才是我不对,师兄欠你一个对不起。”
云天青不敢置信地张大眼,一手摸上他的额头。“师兄,你不是冻病了吧?”
玄霄拍开他的手,“别乱发神经。”
听他口气恶劣如常,云天青松了口气。“那你这么晚跑出来……”
“……只是想带你看个地方。”
崖顶的长风卷着雪瓣生痛地鞭打在脸上,云天青眯起了眼睛。“气氛很好,风景也佳,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天太高地太远,什么都看不清。”
玄霄看着他,没有出声。
只有落雪如旧。
云天青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错觉罢了。”玄霄轻轻地说。
“但是……”
“没事了,回去吧。”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玄霄却已转身离开了。他们往回走了几步,云天青只觉到他们屋子的距离长得似乎一生都走不完,又似乎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尽头。
到了门口,玄霄忽然停住不动了。
“天青,这些天师兄的口气有些冲,还望你不要记在心上。你对我好,我自知晓,他日若有所需,你放心大胆地来找我帮忙好了。”
“大家师兄弟一场,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再说师兄你就是那样一个脾气,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还谈什么冲不冲,这不是太见外了吗?师兄你今天怎么了,尽说些怪话。”
于是他迷茫了。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云天青想一笑代过,可玄霄却偏在这时回了头。那双如流雪飞霜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他,尘世的光明仿佛只为这一瞬而生,他只觉得自己离玄霄的心是那么近,可又是那么远。这让他连一句游戏的言辞也说不出口。
“那大概是因为,师兄一个人,太寂寞吧。”
他对玄霄的真正心意,想陪伴着他,想和他在一起,并不只是因为怜惜玄霄太寂寞,可是目前这还不能说。
他并不知道,他的心意直到他死也没有说。
后来玄霄极痛恨云天青这一点——
他强迫他识得何谓寂寞,又亲手将他推入了真正的寂寞。
云天青离开琼华时走得很慢也很缓,一步一步平稳如山,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他为了寻找克制望舒寒气噬体的方法在江湖上流浪了许久,夙玉的身体时好时坏,他也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好似忘记了某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一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那座山上,昆仑天光遥遥屹立在天边,风雪依旧在身边狂舞,吹得他看不清身边人的脸孔,只见一头青丝飞扬。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温柔。
那人缩在他怀里,将头靠在他的颈上。单薄的袍子冻得结了冰,冷泉般的长发流水一样垂在那人的背上,又被狂风刮走,遮住了面孔。
怀里的身躯热得烫手,像是一朵烧得没心没肺的火焰,那人却牙关紧锁,浑身打着冷战,控制不住地颤栗。
云天青猜测道:“冷?”
那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云天青被弄得一头雾水,便又问了一遍,那人却死活不再回应,只是靠得他更近了,那般抵死的缠绵,直似要融到他的骨子里头去。
云天青无可奈何,只好将那人抱得更紧。他感受着那人轻若鸿羽的凌乱呼吸拂过脖子,忽而就生起一抹一生一世长相厮守的温和的柔软。
“好了好了,安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这世上又哪来得什么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他们都知道夙玉的身子渐渐拖不下去了,唯有回到琼华方可能有一线生机,然而他们都默契地闭嘴不提,谁也没有开过这个口。
正如他们谁也没有再讲过那个人的名字。
云天青不知道这是应该算一种下定决心的表现,还是另一种懦弱的逃避。闲暇时,他们会讨论起在琼华派的逸闻趣事,哪个师兄偷偷下山被师傅发现罚到思返谷思过,哪个师妹暗恋某人多年却把情书送错了对象,还有剑舞坪的剑舞,醉花荫的醉花。可一旦当内容关联到那个人,刻意避开的名字反而昭示了他的重要与独特。
那个人啊,他记得那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却又好像过去了数不清的轮回,遥远而又陌生,就如同伴随记忆呈现的不同而又相似的自己。离开村子时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己,昆仑山上说着怕他寂寞缠在他身边的自己,守护着夙玉在石沉溪洞隐居的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人会不会变?情会不会变?心会不会变?还是说,一切都如时间,朝如青丝暮如雪,再留恋不舍,也终究有一天是要走到尽处?
可他总固执的认定:有些事、有些人,命中注定是要铭刻在你的骨血里、魂魄上,你可以漠视,可以忽略,可以避讳,但你永远也不会忘记。不能忘记。
天河诞生以后,云天青再也没有梦到过那座山。
夙玉临死前神志时而恍惚时而清晰,清醒的时间短昏迷的时间长,偶有醒来却只是瞪着屋顶发呆,或是在没日没夜的梦游中低语。每回照顾完天河,云天青总会坐在夙玉床边,握着冰含刺骨的手,听她在梦魇中自言自语。
他有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应该有必要问问夙玉,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他?但这话连扯的问题更多,夙玉虽然不愿提这话题,但他若问,她必定会答。他们都清楚这个。午夜梦魂间,一想到可能的答案,他又忽然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毫无价值。
他终究是问不出口。
有时他又会感激夙玉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她答话的时候,那双寒石般的眼睛必然会与他直视,与夙玉对视就像是在照着清泠的溪水,可他却不想知道照出的会是什么。
他这一生很少亏欠别人,他自己也竭力避免如此,可和夙玉在一块,他总隐隐有亏欠的阴影在心中盘旋,但他不清楚自己究竟亏欠了谁。
他想夙玉也不清楚她究竟亏欠了谁。
“……天青。”
那日夙玉的身体更加的糟了,眼睛却出奇的亮,猫儿也似的,只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她唤一声,他便在旁应一声,直到她嗓音沙哑,气若悬丝,再也说不出听不清为止。
他知道时候到了,想到夙玉长年的折磨终于走到了终点,倒也不显得特别的悲伤,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的呼吸一点一滴平静下去。
突然夙玉的嘴唇又动了一动,他急忙凑到跟前。吐息像蝴蝶展翅时带起的微风,轻柔地擦过他的耳边。
“——、——”
云天青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慢慢从怀中掏出珍藏许久的灵光藻玉,小心翼翼地放到夙玉手中。
冰冷的身躯早已彻底沉寂了下去。
她死了。
那之后,云天青一次也没有跟谁提过有关琼华的事了。
那是在云天青死后最少百年的时候了,隐居青鸾峰的云天河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大哥?”
站在屋外的玄霄因为那紧闭地双眼而迟疑了一下,半日才试探地道:“天河,你的眼睛……?”
云天河大度地一笑,阳光灿烂犹如朝阳。“射下琼华后就瞎了,虽然看不见有一点不方便,可是和能救的人相比,也就不算什么了,我还觉得这个逆天的代价太小了呢。”
“那你还能知晓我的到来?”
“因为是大哥啊,哪怕感觉有些不太一样,但不知怎的,我就是知道。”
便把玄霄迎了进去。
两人优哉游哉地叙了一会旧,讲到慕容紫英已修成剑仙,玄霄忽问了一句:“吾已成魔,你不怕我?”
“大哥就是大哥,不管成仙成魔,你都是我云天河的大哥,我高兴见到大哥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怕?”
云天河的话语忽然顿住了,玄霄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细细地描绘过他的轮廓,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温度。他痛恨自己无法看到玄霄的表情,但他知道那表情之中一定包含着悲哀。
“天河,大哥一直想问你,那日禁地,你为何肯帮我?”
云天河想都不想地说:“因为大哥看起来十分的寂寞。”
玄霄的手指僵住了,云天河的话触动了他深埋许久的一个禁忌,他以为自己不再想起是由于早已不再在意,却原来只是堪不透看不穿。
“……那么,当日我立誓入魔后,你为何还肯叫我一声大哥?”
云天河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喜欢大哥你!”
玄霄愣了一会,他的视线扫过指尖下云天河纯洁不染凡尘的脸庞。那么像,又那么不一样……
“喜欢有很多种。亲情缘自血缘的相连,爱情来自情欲的纠缠,友情出自志向的契合,恩情产自施舍的补偿。我和你本来什么都不是,再加上你替我寻找三寒器助我破冰而出的恩情,应是我欠你的才对。那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云天河搔了搔头,他想了半天,才摇头道:“大哥说了那么多,我也不懂,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还分那么多干什么,我喜欢菱纱,喜欢梦璃,喜欢紫英,也喜欢大哥,这还需要理由吗?我爹说过,万事随心,又何须计较那么多?”
“哈……”玄霄听了,他清逸的脸庞冷笑了一声,放开了手。“想不到,我想听的话,却被云天青忘在了你这里。”
云天河不解其意,刚想发问,玄霄的气息已经在空气中消失了。
他觉得无比的失望,又觉得已没有必要失望,那一刹那玄霄所说的话,已经够了。他还不太清楚玄霄指的是什么,但他却明白这已经不再是困扰玄霄的问题了。
……
玄霄过去被冰封时常常在想,他和云天青之间的感情是否太过脆弱,竟然不堪一击到抵抗不住一顿口不则言的争吵。
可为什么如此脆弱的感情,却在他们入魔化鬼、阴阳两隔后,依旧在彼此的心中藕断丝连?
“人与人之间相处,总是要彼此索求。云天青,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师兄你把人情交往想象得如此险恶,这样生活也未免太没意思了吧?难不成这世上做事都需要一个理由吗?”
——云天青,我又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加入琼华前,玄霄问跟在身后的云天青:“你真的要来?”
他回答:“我心已决。”
后来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离开琼华前,站在云天青身后的玄霄问:“你真的要走?”
他回答:“我意已定。”
后来他们没有再说过话。
——他想他终究是懂了自己的心思,但懂了还不如不懂。
“师兄,我这次可是真的要走啦。那么,永别了。”
“再会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