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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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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说李隆悌将金举人的一房小妾强行收了,所以才会帮着卢氏秀才告御状,下苏州不过是想秘密灭了金举人,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隋朝的叛军更是借此煽动民意,在边境地区屡屡起义。
我收起药箱,左右思量,汝南王府的女子个个色艺双绝,在苏州时,那些县丞、太守送来的更是美丽妖娆,就是我见了都垂涎三尺,但是那小子愣是不看一眼,没道理去收一个举人的小妾,只是为何帮卢秀才告御状这一点确是引人遐想。
江神医听后艴然大怒:“没想到南宫瑞这么卑鄙,汝南王帮卢秀才告御状,是想趁着去苏州办案带你去散散心,没成想竟惹上这些乱什子。”
我心里一阵冰凉,一来,一向温温如玉的南宫瑞性情大变,不在我的接受范围内;二来,李隆悌回府就被人刺杀,若非江神医救得及时便会命丧黄泉,我想不通为何在李隆悌身上下手。
李隆悌受伤的第二天,玉真公主便哭着来回春堂,为她的夫婿辨白,江老头一时看着她可怜,还好心开了一副安神茶汤。
李隆悌闭着眼不言语,也是,玉真公主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就算在怎样,见到亲人受伤定会先问两句,一进门就为南宫瑞辨白,大约会心寒。
隋朝的叛军在南部边界扰民实在厉害,意外的是宫里竟传下了让李隆悌出征的拜军贴,高力士亲自来读得圣旨。伤口刚刚结痂,莫说是征战,就算是微微颠簸都可能导致伤口开裂,也许权力真的会改变人性。我蹲在软榻旁喂他吃药,他嬉皮笑脸的揉了揉我的发,淡淡道:“放心,我也曾跟父皇征战过,虽比不得韩信,至少对付这几个毛贼足够了”
那日,李隆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高处,只觉得无比的疏远,让身受重伤的兄弟上战场已经是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给的出征军队实在是寒渗人。他早已非昨日的楚王,想来李隆悌在苏州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戒备,我只想随李隆悌出征,至少能料理他的伤口,高高在上的唐皇听后大怒,拂袖而去。
我跪在豆卢太妃宫殿前整整三日,才获了一个随性军医的身份随李隆悌出征。
这是我后半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心凉,短短六年,一切都变了。
整整一月,他的伤口,裂了合,合了裂。我一向不信神佛,可是在战场上的那一月,我日日跪在佛像面前,希望这场冤孽可以结束。本来那些叛军已无还手之力,不想他们竟搬出了三国时期的魔道张角来煽动民情,而能用张角这个梗,用的如此鲜活的,便只有笃信道教的玉真公主可以办到。
那日玉真公主哭着来回春堂,并非仅仅是为南宫瑞辨白,更是借着探望的时机,派人将那张角的木雕埋在汝南王府的梧桐树下。今日的叛军气势高昂,在战旗上绑上了微带着尘土的张角木雕。到如今始知,这原本就是一个阴谋,可怜江神医的还为她开了一碗安神茶汤,为一个如此狼心狗肺的女人安了神。
李隆悌的伤口上又渗出了血,若在出征伤口开裂过深,恐怕就是江神医也回天乏术,我拉住他的衣袖,他苍白干裂的唇硬生生的向上勾了勾,“若今日不将他们解决,就会有更多的百姓落草为寇,如此国祚便不稳。”我立在军前看着他挥着长戟,胸前的白绸布上染满了红。
硝烟滚滚,烽火萧萧。
我委实后悔,若是自己可以轻易的放下月老桥畔的恩怨,那他也不会请缨去苏州查案。想来,他在大唐二十几年都未曾沾染这些官场的事,为了带我去苏州,动了吏部那帮混账的乱案,一回京就被刺杀,计算是铁打的人,带着如此重的伤去战场也相当的儿戏。
但凡我有一刻的谨慎,也不会出现这种事端。
可他一直都这般嬉皮笑脸,一直逗我开心。
叛军群情激昂,对面传来了阵阵号角声,一鼓作气再二竭三而衰,想来这战争终究免不了。
群情激昂,但终究人数堪怜,本想只要屠掉这群乱民,便可班师回朝,及早的让江神医治疗他的伤口。却不想那叛军的首领竟与契丹结盟,五万契丹刀骑兵,队形整齐冲锋威力巨大。
十九年前,契丹的大贺氏联盟长李尽忠起兵反唐,败死,此后便依附于突厥达10年,习得了大量的刀骑兵战术,突然与隋朝叛军联盟委实蹊跷。
那契丹将军,发髻盘在头顶,下半部遮着黑色的纱巾,风清清扬,发上那蓝色绶带随风飘着,我忽然想起那日在太液亭的那群刺客的首领,发上也是系着这样一条蓝色的绶带。
那契丹将军坐在马上,淡淡道:“我道是点了多少兵,若知道汝南王手中只有寥寥万人,我便万万不助他们,只是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是把你凌迟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我看到契丹军面色憔悴,想来,契丹军慌促间整军来大唐,定是到了强弩之末,刀骑兵虽利,但不至于跟大唐在正面起如此大的冲突,想来也便是站站对助助威而已。
我算了契丹却漏算了李隆悌,契丹军到了强弩之末,李隆悌又何尝不是,这一月以来伤口裂了合,合了裂,就是铁人也折了。纵然契丹军只是战队摆摆阵势,他亦已无力再次挥动战戟,若强行带兵剿灭叛军,必然殒命。
契丹军加入后,叛军的斗志更是高昂,从大军后面推出一一丈高的张角的木雕,风呼呼作响,枯黄的梧桐叶零落了满满一地,地上的猩红晕染了枯黄的叶。
直到现在,我还会梦到李隆悌扬起战戟剿匪的场景。一柄契丹弯刀准准的刺到他的心口处,我被叛军按在地上,拼尽力气朝他伸手,却久久碰触不到,他转过身,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
痛,从未有过的痛,他没有对我说给我什么,只是静静的带我去苏州、陪我放肆的喝酒跳胡旋舞、为我清空了整个王府的姬妾……
什么都没留下,除了那张让人觉得心疼的笑脸。
李隆悌是好强的人,他用自己最后的气力,将战戟刺向那契丹的将军。那契丹将军从马上跌落,那些契丹军慌了阵脚,慌忙逃窜,大唐的将士见到如此,顿时群情激昂,满场無一活物。
我手指抖着触碰那张永远只对我笑的脸,泛红了眼,从未动过刀刃的我,竟然扬起长剑朝那契丹将军狠狠刺去,那契丹将军怔怔的盯着我,眼底闪过一丝痛。
痛吗,你身上多痛,我心里便有多痛!
后来,听军师说我公然拂了圣旨,大骂李隆基,数万将士噤若寒蝉。高力士向李隆基进谗言,说我当着三军辱骂天子,该当凌迟。
我尚记得我三天三夜未眠,直到长安城,将李隆悌的遗体交给江神医,江神医是西域冷氏鬼医的嫡传弟子,鬼医讲究救一人杀一人,那日我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求江神医杀我救李隆悌。
江神医道李隆悌受伤太重已然活死人一个,找到吐蕃的七步还魂草或许还有一丝救活的可能。
李隆悌派高力士来领回李隆悌,册封皇太弟加封德懿太子,我第一次如此恼恨李隆基,江神医说我那日如同失了魂一般,竟然砍伤了李隆基的大宠臣高力士。
钱仲荣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李隆悌,转过身宽慰道:“虽说汝南王伤得较重,但只要能找到七步还魂草,终究还是有救。听说当年金城公主入藏时,吐蕃太后陌卢氏曾送到宫里一株七步还魂草,唐皇将这株仙草送给了玉真公主做贺礼……”
还未等他说完,我便朝玉真公主府邸冲去,这是最后一线希望,我只想他能活着。
我只顾着救他,却不曾记起南宫夫妇对我的心结,我大口喘息到了公主府邸,一个着绿衣的小丫鬟恰此迎面走来,手里捧着-个碧玉碗,碗里煎着黑乎乎的药草,那丫头走来,朝我一捏,那碧玉碗跌的粉碎,黑乎乎的药草染黑了脚下的白玉石。
那绿衣丫头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伸手抓住我的衣袖大声的哭叫,嘴里不停的念叨这是公主亲自给南宫驸马熬得草药。那一串串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滑落下来,放佛这碗不是她有意摔得,而是我撞碎的。
看来是算准了我要来取这七步还魂草,所以故意演着一出,只是我已顾不得这些戏。刚迈了一步,那丫鬟便眼泪鼻涕哭道:“你打碎了驸马的草药,如今驸马生死未卜,左右我也活不得了,我跟你拼了。”
“姑娘,我是真有事,不过一碗药草,你去熬一碗便是了,那玉碗我出银子。”那丫鬟依旧不依不饶,“那还能再有一碗,这是七步还魂草,千年生三株,整个大唐寻不到第二株。”
我垂头巴望着地下的乌黑,心里延绵横亘了万年的冰雪,李持盈怎会变得如此狠毒,尚能记住李隆悌幼年时对她的维护情谊,也断断不会将如此珍贵的药草交给一故意摔碗的丫鬟。纵然各自成长,有必要这般毒辣的赶尽杀绝吗?
那丫鬟不知好歹的死死扯住我的衣袖,越发的不像样,在这个岔口,我早已心如火浇,我抬手重重的将她一巴掌扇在地上,“你真以为她可以保你?我告诉你,皇上我照骂,高力士我照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滚!”
那丫鬟终日敲人拶人,借着李持盈的架子到处作威作福,见我如此,蜷缩在地上的黑乎乎的药草上。
那些仆人见我如此,都低着头,我径直走向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