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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十里迷香(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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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安秀一直保持沉默,这短短一天发生的事令她心乱如麻。她看着驾驶座一派平静的路子寒,闭上了眼。
回去时坐在收银台的小雅奔了过来,“安姐,医生怎么说?”安秀笑了下,“还能怎么说?发烧就要吊水。”小雅呼了口气,“是发烧就好,安姐你快回房休息吧。”安秀顿了下,“好。”路子寒只是把钥匙放回收银台便上楼回房了。
安秀心里苦笑,既然总需要一个解释,那她就认定是精神压力过大。再说如果鬼真的要杀她,哪里不能杀呢?安秀千头万绪的回了房,却被霉味冲了,正如小雅所言,这件屋子潮的厉害。安秀打开灯,苍白冷光亮起,闺阁显现。昔日安秀会为这古典贵气而自豪,但如今她只是偏过眼,她走到桌前,昨晚落水的桌面生了一片暗褐色霉斑,远看就像干涸的血迹。安秀找出水果刀,利落的刮去了霉斑。将刀丢入垃圾桶后,安秀关灯躺回床上睡觉。
后半夜安秀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孩子啼哭声,那孩子一直在哭,悲伤又凄厉。安秀迷迷糊糊间,嘟囔道:“别哭了。”啼哭声变为了抽噎,“我的玩具……坏了。”安秀继续道,“给你买新的。”孩子高兴了,“姐姐你真好!姐姐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呢?”
被鬼迷了七窍的安秀甚至心疼起来,“你说?”安秀身子一重,仿佛有人爬上她的身体。“阿宝想让你陪我!”话落,安秀的脖子被死死扼住,她猛地睁开眼,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孩正贴在面前嘻嘻的笑着,“姐姐做我的新玩具吧。”渐渐窒息的安秀胡乱拍打着,本来笑嘻嘻的小孩大叫一声,禁锢一松,安秀急忙踹了他一脚,这一脚直接把小鬼踹下了床。
小鬼抬起头,血淋淋的脸上一串焦黑,它怨毒的看着安秀。安秀见此立刻攥紧了手链,心中一遍遍默念菩萨保佑,手链闪过一瞬间的流光,再次恢复乌暗平常的样子。安秀以为自己眼花了,小鬼再次扑了上来,小鬼力气奇大,一上来便制住了安秀。安秀再次品尝到濒死的滋味,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被鬼杀死的。这是安秀昏
迷前最后一点意识。
这厢小鬼见安秀昏迷,心中大喜过望。伸出滴血的小手就往安秀灵台抓去,这时一声悲悯众生的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小鬼来不及惨叫就被佛光化为飞灰。乌檀手链褪去平淡朴实的模样,十七颗木珠金色流溢,恍若金舍利。金光闪烁片刻,便又消失,仿佛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木链子。
第二天安秀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一夜无梦的感觉她很久没有尝试过了,她觉得今早走路都是飘的。小雅笑道:“呀,安姐你今天气色真好。”安秀也笑了,“这不是病好了吗?”安秀今早照镜子时就发现了自己面色红润,连昔日贫血的苍白都没了,果然是精神压力过大的缘故。
“美女,早啊。”许御然嬉皮笑脸的走了下来,安秀对他点了下头,“早,昨天玩的开心吗?”许御然笑道:“除了吃了太多狗粮一切都好。”安秀噗嗤一声笑了。许御然夸张道:“能博美人千金笑,小生死而无憾。”小雅和安秀顿时笑出了声。
“嘿嘿,好哇!大清早你又在调戏小姑娘!”陈楚坏笑一声,撇下林恒走了过来,“说!你是何居心?!”许御然面色一肃,对着安秀似模似样的拱手一礼,“小生许御然,今年二十又一,慕小姐风华,特千里相求,敢问小姐可愿以身相许否?”安秀愣了,随即
学着电视里的小姐一福,“奴家不愿。”许御然很是有演员的风范,面带急切道:“为何?”安秀娇羞道:“敢问公子房产几处?位置可优?在何高就?存银几何?”此话一出,一阵静默,安秀尴尬的抬起头,“……那个”
“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震天响。陈楚笑倒在林恒身上,小雅扶着安秀直夸,“安姐,你演的真好!”许御然也是大笑不止,“老板娘,你不去演话剧真是糟蹋了才华。”陈楚则笑道:“我的花花公子哥,今天栽了吧?”许御然挑了下眉,弯腰对安秀行了个吻手礼,十足十的优雅贵气,“小姐,可赏光喝杯咖啡。”安秀挑唇,“不巧,本店只有豆浆。”
这次笑声堪称震耳欲聋,许御然无奈的笑了,“老板,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安秀摇头,“我给了的,其实豆浆已经被我们喝完了。”话落,笑声更响。倍受打击的许御然不死心,语气哀求,“那明天请你吃豆浆油条?你就应了吧,我还从没这么约过女孩子。”安秀笑了,“好。”许御然立刻道:“就这么定了。”几人又笑了会儿,那三人便又出去玩了。
安秀想起自己屋里的潮气,于是就去超市买了几个除湿盒,然后又拜托小雅弄了些生石灰,她用碎布和皮筋扎了二十几个简易的石灰包,将石灰包放在屋子各处,除湿盒塞进衣柜。
大功告成后,安秀拖着板凳在屋下晒太阳。这时一个背着破布袋的老乞丐经过旅馆,手里的举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碗,他看见安秀便不再走,站在不远处直直的盯着安秀。
安秀被他盯的渗得慌,小雅也发现了乞丐,走出来给了老头二十块,“老沈头,你不要再看了,坏了我们店里生意。”谁知道老头却不接,只是直勾勾的看安秀。安秀心里更奇怪,她也走上前,老乞丐突然跪地冲安秀磕起了头,沙哑的声音满是激动,“嘻嘻嘻……三小姐……你回来喽。”
安秀被吓了一跳,小雅也惊呆了。老乞丐抬起脸,脏兮兮的脸上老泪纵横,他猛地抓住安秀,大叫道:“您回来就好!杀!杀光他们!咦嘻嘻嘻……”安秀看着手臂上只有三根手指的手,猛地推开乞丐。乞丐摔倒在地,碗也倒了,泼了一地的五谷杂粮。小雅回过神,搀住安秀,“安姐你没事吧?”安秀看着老乞丐摇了摇头,地上的五谷杂粮都是生了虫的,可见给老乞丐施舍的人都是舍不得给好的。
老乞丐被安秀一推,慢吞吞的坐在地上,呆滞的捡着地上的米粒,看来老乞丐神志也不清。“小雅,去厨房弄些好粮食和熟食给他吧。”安秀有些心酸道。小雅看了眼安秀,“哎。”小雅很快取了东西回来,将东西塞到了破碗里,“算你好运。”老乞丐看了看,“……满了。”然后慢吞吞的站起身,捧着碗走了。
安秀皱眉看着老乞丐离开的背影,小雅笑道:“安姐快别看了,这老沈头命长着呢。我小时候就常见他乞讨。”安秀道:“为什么我没看见过?”小雅笑了,“安姐你不知道,这乞丐平时只在镇子最东头乞讨,谁知道今天会出来。”
“为什么?”安秀奇怪道,这乞讨还分区域么?小雅吃吃笑了,“哎呀,我的安姐,听老人说民国时东头曾住着的大户,后来出了火灾,这老沈头就是从里面逃出来仆人,一场大火吓得他神志不清,却还记得自己主家。于是只在东头乞讨,街坊们都认识他,左右不会让他饿死。”安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长叹口气,“回去吧。”
傍晚安秀回到房里,却发现那二十多个石灰包都湿透了,更不用提除湿盒了,然而这屋子的潮气却似乎更重了,桌面又生出来了新的霉斑。她只能拿来塑料袋将石灰包装进去,然后提着塑料袋挫败的下了楼,这屋子潮的不同寻常。
下去时正看见路子寒回到了旅馆,怪不得一天没出现,原来是出去了。“你去拍照了吗?”安秀好奇道“随意转转,这是什么?”路子寒看着安秀手里的塑料袋问道。安秀笑道:“除湿的东西,可惜没用。”路子寒点头,“意料之中。”然后上了楼。
安秀莫名其妙的出门扔了垃圾,回来看见路子寒又下来了,手里拿着三个小盒子,“给你。”安秀闻了下,似曾相识的辛气,“什么东西?”“家乡除湿用的,把粉末沿着墙根撒一遍就好。”安秀好奇道,“什么做的?”路子寒淡淡道:“帝台椒。”安秀听完,“虽然没听过,还是谢谢。”路子寒点了下头就又上楼了。
安秀回到房间,打开饼干大的小铁盒,“阿嚏!”她立刻偏过头,差点把盒里的紫色粉末喷散了。
这种粉末味道很辛,辛味过后却又极香,不是那种浮夸腻味的香气,而是奢华张扬。安秀心生喜爱,嘟囔着道:“这么少会有用么?”手里的动作却不慢,安秀都没有意识到她心里是信任路子寒的。因为粉末很少,安秀必须极小心的洒着,这一撒近乎撒了半小时,到了最后安秀居然还剩了一点,她想了想,将剩下的洒在了桌面。
然后安秀心满意足的躺到床上睡觉,这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安秀不仅发现屋子又恢复了干燥而且桌上的霉斑没了,更重要的是整个屋子都充斥着若有若无的麝香,香的安秀真想醉死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