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礼物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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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素还真的琉璃仙境应该是整个苦境中最为凶险的地方，这里发生的打架斗殴挑衅报复几乎是其它地方的总和，刀剑无眼，再加上剑子和佛剑那种一旦投入厮杀便火力全开的先天作派，因此，当龙宿登门拜访时，眼见面前光秃秃的山地上一马平川，便忍不住在内心感叹一声——好友，这次琉璃仙境被你们俩人拆得真是干净利落的彻底啊。
不过，清香白莲素贤人真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着急不上火地坐在一块岩石上，对着周遭的满目疮痍视若无睹，手里还把着一个摔出豁口的茶盏，慢悠悠地品着热茶，脸上依旧是波澜不兴的平静神态。
心理素质过硬！
不过屈仕途就没有那么高深的修为了，满脸欲哭无泪地从一堆乱柴里搜出几块门板的碎木块，勉强拼凑在一起，叮叮地敲着钉子。
看到华丽无双的龙宿在这片废墟中无处下脚的模样，素还真轻叹一声，说即使再穷困也不可在贵客面前失了礼节，然后便好心地让屈管家抱来两块青砖，请龙宿坐在上面休息。屈仕途把砖头往客人脚边一放，接着便在瓦砾木椽之间稀里哗啦地乱翻一通，说要给客人找个喝水的杯子。
即使是先天，见了这个阵势也未免头晕。
如果换作是那个白毛剑子戳在这里，说不定不但能够坦然面对对屈管家的无声控诉，还能大言不惭地讲讲[哎呀素还真你这房子阳光充足畅快通风]之类的冷笑话，但是龙宿的脸皮还没有修练到那种地步，而且，哼哼，就算是万圣岩拆了，他照样赔得起。
把银票洒得犹如天女散花，眉开眼笑的屈管家挥挥手，说客人慢走有空常来啊。
回到疏楼西风，龙宿满脑子想着这笔款项的数目会不会把那只身无分文的白毛吓着，哼，把他卖了恐怕都还不起赔不起琉璃仙境的一根柱子。
走进卧室，房内空无一人。橙黄的夕阳投射在雪白的床单上，有一支树影在随风摇动。
微微一思索，龙宿移步离开，一瞬间，人已来到豁然之境。
遍地狼藉，折断的枝叶，碎裂的梁木和残砖断瓦。居然比琉璃仙境的现状还要凄惨。
追随在身后的仙凤忍不住脸色发白，惊叫一声。
一把古尘，一只断臂，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主仆两人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
龙宿突然很想冲地上那只残破的手臂大吼大叫：[剑子，别闹了！]
龙宿想，他必须马上找个人杀掉，不然自己就要发疯了。
几个月后，刚刚从慕少艾那里转院去残林的剑子捂着疼痛难忍的左臂，对着找上门来的龙宿皱着眉头抱怨：[这种出生入死柳暗花明的事情，好友你应该早点司空见惯才是啊……呵，还真疼，好友你把药师慕少艾的医疗费付清了么？我怎么总觉得这条胳膊没接好……啊呀，算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断臂，要赶快积累经验习惯下去……]
剑子的话多的有点唠叨。
龙宿知道他不停地说话，是为了不让自己有机会呻吟出来。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都是因为剧痛而泌出的虚汗，毛花花的鬓角和眉毛居然都湿粘了。
渔婆端上来的汤药，剑子就像渴极一样迫不及待地抓过来一口气喝光，然后继续捂着自己的左臂眼神虚散地流汗，好像还有点微微颤抖，想必是疼得实在受不了了。[这种时候了还硬撑着做什么？]龙宿坐在床边，伸手去擦老道脑门上的汗，触手之处烫的惊人，体温燥热高烧，亏他还一声不吭地忍着不屈不挠，[回疏楼西风去吧，林主这边也将成为是非之地了。]
剑子含含混混地嗯了一声，眼睛闭上，复又睁开，哑着嗓子，似乎有什么终于崩溃泄气了：[龙宿，我实在有点难受，借你的肩膀靠一会儿。]
没等回答，他的身体便陡然倾倒，撞倒龙宿怀里一动不动了。
龙宿揽着失去了意识的剑子，端详着那张昏迷不醒的苍白面孔，突然忍不住拨开他凌乱的发丝，用力在道者的鼻子上掐了一把。
[活该！]他愤愤不平，随后又去揉，[剑子，你敢死一个给吾看看！]
最后无奈地叹一口气，将人打横抱起，坐在马车上一路揽着慢慢走远。
这白毛老道平生第一次这么温顺安静，枕着龙宿的臂弯，埋着头沉沉地睡。从龙宿的角度看下去，恰好是一张毫无防备的疲惫睡脸，宽阔的额头，坚挺的鼻梁，浓密的雪色睫毛，以及微微开启的，呵出温热气息的嘴唇。
埋首尝了一下，嗯，失策了，都是苦涩的药味。
小心翼翼地怀抱着伤重的剑子，两个人一起缓缓地躺在裘皮上，龙宿把身上的毛毯拉紧一些，形成一个温暖的私人世界，然后静静地倾听着怀里的患者发出的呼吸声，灼热，而且弥漫着药味。
马车颠簸了一下，剑子闷闷地呻吟了一声，身体也随之在龙宿怀里蜷缩起来。龙宿看着枕在手臂上的那张皱起来的脸，温柔地把人往怀里靠了靠，然后抱得更紧。
不用他吩咐，门帘外身影交错晃动，大概是仙凤代替了车夫，开始亲自驾驶马车。
轻轻地抚摸剑子的后背，在平稳的行使过程中，那张脸总算舒缓下来了。
龙宿的脸紧贴着剑子额前的碎发，在马车隆隆的声音中渐渐涌出了睡意。他合上眼睛，拥抱着怀里的剑子一起在毛毯下安睡，心想，要是马车永远也不停，永远地这么慢慢走下去，那该多好。
如果找到一个能够忘掉江湖，也能够被江湖遗忘的角落，然后琴箫合鸣，共饮一世逍遥，那该多好。
几年后，龙宿坐在一幢修筑于幽山空谷之内的凉亭里，倒了一杯新茶，和剑子讲佛剑已经退隐的事情。
一身白衣的道者停下唇边的紫金箫，愣愣地盯着山谷里虚无缥缈的雾气。
那个呜呼呼哎呀呀的慕少艾死了。残林之主也没了。日月才子双双殒命，从此江湖上多了三朵性格迥异的莲花，不过匆匆出现而后却又默默消逝。听说后来苍和一步莲华也先后入世，不过结果却是六弦断，天魔如来同归于尽，重新进入轮回。
龙宿说他们抽身的时候已经太晚。
剑子半晌无语，然后说[等我收拾掉魔龙祭天，好友，你与吾就彻底退出江湖吧。]
有段时间不见那条狡猾的魔龙了，剑子觉得他活得比中毒掉悬崖断臂的自己滋润的多，看到那家伙摇摇摆摆地走在路上的调子，古尘一亮，秒杀出手之后终于替天行道。
了却最后一桩心事的剑子一甩拂尘，心里空落落的，瞟一眼从始至终端坐在一边抚琴的龙宿，剑子说[好友，我想回豁然之境看看。]
既然要彻底退隐，豁然之境就不能再回去住了。剑子一遍感慨着故土难离，一边凄凉地想象着豁然之境人去楼空，荒草萋萋的样子，到了门口，人突然定住了。龙宿刚想问他为何到了家门口却不进去，就见剑子仿佛见了鬼一样掉头就跑——被打理得颇有女性氛围的豁然之境地随之追出来一抹粉红色的身影，激动万分地大声呼唤着[郎君，你终于回来了]。
那声甜蜜温馨的[郎君]的确让堂堂的儒门龙首都寒了一下。好不容易甩开仙姬姑娘，剑子一遍擦汗一边嘟囔着[她怎么还住在豁然之境没走]，看样子，对昔日故土的最后一丝怀念，也因为某位一往情深的粉红师太的存在而幻灭了。
别切断了后路的道教先天，除了在龙宿门下借住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龙宿说好阿，看在你与吾交情不错的情面上，一晚一千两。剑子嘿嘿地笑，说好友，莫让世人抓个把柄说你趁火打劫为富不仁，让你华丽无双的名声从此遗臭万年阿。
不给钱也可以，龙宿一摇扇子，把你欠吾的礼物马上双手奉上。这礼物都欠了几百年了，汝要是再和吾小气寒酸地天下无双下去，就修怪吾公事公办。
剑子放下茶杯，一抬眉头，满脸疑惑地说我不是买了夜光杯送你么，怎么还欠你礼物？
龙宿怒目以示。
剑子咳了一声，[好友，那我写一幅对联送你吧。]
[一晚上两千两！]龙宿的住宿费立刻坐地涨价。
[好啦好啦，好友，只要不用花钱，你随便点一样吧。]剑子无奈地耸耸肩，[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道教先天虎落平原。]
龙宿一遮扇子，眼睛里波光流动：[剑子，汝闭上眼睛，吾把心仪之物写给你看。]
剑子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忐忑不安地提醒[不要点太贵重的东西啊。]然后就回想起来龙宿刚来的眼神有点，呃，阴险——胸口一戳，被点中穴道的道者惊的一睁眼，就看见龙宿扇子一扫，房门紧闭，烛光熄灭。
[好，好友，]剑子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这是要演哪一出阿。]
[剑子，汝马上就会亲身体验了，事后再交流感想也不迟。]
龙宿将道者移到床上，解下银勾，轻柔的纱幕，流水一般缓缓流淌而下，遮住了一方不受打扰的私人空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礼物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