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何璇

20、【镜花水月】狼群

　　邙山树大林深，日照时间本就短暂，加上中间又耽搁了许久，少了阳光的照射此时我们所处的林子已然暗的看不清方向，可是肖墨也不知哪来的架子，非要在这个地方休息。见肖墨闭目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也不好去催促，只得找了个干爽平坦的地方坐下，时不时撇他一眼，心里暗暗道：希望这位小祖宗别再耍什么性子了，再不走晚上可是要喂野兽了。
　　肖墨可能察觉到我看向他的眼神，但却仍不为所动，只淡淡道：“过了今晚，我们就安全了。”
　　听他如此老成的语气，我不禁对他又多看了几眼，可除了这句话后，他再也没有开口，又恢复到方才的平静。这样的他不知怎的让我想起那日在玉明殿里的雍王，心想皇家的人都是这么喜怒不定的么？
　　可是，可是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过了今晚”难不成我与他还要在这里过夜？
　　想到这，我看了看四周，踌躇了一会，不着痕迹地朝他坐的地方挪了挪，干笑道：“殿下，我们在不走的话就走不了了。”
　　“若是我们走了，只会死的更快，”肖墨睁开眼，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一抹阴沉，“你不该来这里，更不应该掺和在这件事中，只盼望着此事过后，你在皇宫中仍能有平静安稳的日子。”
　　随着他的话，我的笑容逐渐凝结在了脸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各种疑问顿时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和姿态来看待我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但肖墨的话中似乎另有玄机。
　　此时此刻的我感觉就好似棋盘上的棋子被人拿捏着放在指定的位置，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而这所有的一切大约就是从庄采玥在众人面前宣布我是御前献舞的人选时开始的，可谁又是幕后的执棋之人呢？
　　是韩昭仪还是太后？
　　肖墨见我呆楞地看着远处的草木，眼中升起一抹担忧，凑到我的身边伸出他的白皙的小手放到我的手上，用力握住，“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本王……本王会护你一世周全。”
　　闻言，我回过神见他煞有其事的神情，忍不住笑岔了气，不过心中也应着这句话而渐渐生出一丝暖意，只是待我再看向肖墨时，他的那个脸已经黑了个彻底。
　　“呃……”一时周围的氛围又冷清下来，我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我们……还走么？”
　　肖墨只冷冷地撇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天马上就要黑了，再不走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这次，肖墨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有些气馁，“那，那我就走了。”
　　说着我起身整了整衣袖，向前走了几步，做出一副“我要走”的模样，可是肖墨他仍旧不为所动，理都不理我。想想与他同岁的月儿，明明两人一般大的年纪，可性格上怎么差这么多，这样的招数在月儿身上百试百灵，可一到他这里怎么就行不通的呢！
　　无奈之下，我又拉不下这面子，而肖墨那个小鬼头也不知道配合配合给我一个台阶下，最后我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对着肖墨说一句：“我真的走了。”
　　夜间的林子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虫鸣声以及动物的叫声，周围的树木影影绰绰，让人看的不甚真切。皎洁的月亮渐渐挂在了半空，银色的光辉柔和地洒满了整片林子。
　　“哗啦……”
　　一堆长短不一的树枝木头什么的通通放在了肖墨的面前，站在他旁边的我得意地拍了拍有些脏的手掌，见肖墨略显呆滞的神情，我的心里更是莫名的心情大好起来。
　　看你平时装的一副老成的模样，可骨子里不还是个孩童。
　　我不顾他眼中闪过的异样，揽起衣袖弯着腰开始生火，由于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以至于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火堆点燃。
　　“你不是走了么？”肖墨平静地问道。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我怎么放心，再说我若是走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我趁机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宠溺地说道。肖墨也许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动作，眉毛深深地皱在一起，望了我半天，嘴里只吐出一个“脏”字。
　　对此，我摇头笑了笑，坐在一旁摆弄着火堆，时不时往里面再放几根树枝，火堆在静谧的夜里烧的噼啪作响。
　　看着倚在树身旁睡得酣畅淋漓的肖墨，我突然间想到了张胥，也不知他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张胥入宫绝非早前莲儿口中所说的那样，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我想他表面拿肖墨作为挡箭牌，背地里还指不定在谋划着什么。只是如此牵强的理由，骗得了人一时，却不是个长久之计，他既然能得到太后的青睐，被视为心腹，其手段心机可见一斑，他怎会如此大意，编了一个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
　　想来太后也是可笑至极，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棋错一招，竟养了一个心腹大患在自己身边，可悲又可叹。
　　草丛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合着眼前跳动的火焰，我开始有些恍惚，折腾了大半天的身子也有些困乏，眼皮子重的抬都抬不起来，拥着肖墨小小的身躯，我侧倚着树干渐渐睡了过去。
　　等我被一阵狼鸣的声响给惊醒时，已是后半夜的事情了，我不敢有一丝松懈，抬起头警惕地在左右观望了一会，也不知是我还没睡醒还是怎么的，我竟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几簇明晃晃闪着绿光的东西在来回移动，且大有朝着我们这边来的趋势。
　　第一时间我的脑中浮现了“鬼火”两个字，而随即就被否认了，且不说这里有没有什么乱葬岗，邙山毕竟作为皇家狩猎的场所，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嗷呜…………
　　随着又一声的狼叫声，我顿时醒悟过来，这……这哪里是什么鬼火，那分明……分明就是狼的眼睛，而且，它还在不断地呼唤着它的同伴。
　　“醒醒，殿下快醒醒，出大事了。”
　　我此时急的也不顾什么尊卑有别了，直接用手在肖墨脸上拍了几下，肖墨慢慢睁开迷离的双眼，一脸呆楞地看着我。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悦道：“怎么了，是那群人又追了上来么？”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我麻利地起身，抬头快速地望了望四周，但见我方才所倚着休息的大树上有个成人手臂粗细的枝丫，肖墨身子骨还算纤瘦，我估摸着应该可以承受住他的重量。此时的情景不容的我在过多的思考，一切听天由命吧。
　　我没有过多地给他解释，双手用力一把架起肖墨，“殿下快点，不然我们都得喂狼了。”
　　索性肖墨不算迟钝，当即发现了周围的不寻常，哪敢怠慢，连忙手脚并用地往那树干上爬，而我边在下面用肩膀往上托着他，边观察着四周。果不其然，那些狼群见我俩想要找地方躲避，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一个又一个地从草丛中显出身形，张着满嘴的獠牙，试探地往我这边挪动。
　　待肖墨爬上了树干向我伸出手掌时，我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火堆旁拿了两根比较粗壮正燃着火的树枝。那些狼之所以还没有向我扑过来，正是忌惮着这个火堆，可也只能迷惑的了它们一时，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必须有一个人要丧命在这里。这时的肖墨看出了我的用意，瞪着那双桃花眼，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其中还闪烁着泪光，对着我摇了摇头，“玉姐姐，不要……”
　　我扭头见他如此模样，欣慰一笑，在此时此地的境遇，还有一个人会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的哭上一哭，这一生也算是没有白活。
　　我颤巍巍地举起树枝，看着狼群的数量越来越多，心里升起一丝胆怯，平心而论，我还不想就这样死去，可我若是不这么做，死的只能是我们两个，而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肖墨死在我的面前，在道德伦常上，没有什么对与错，有的只是做与不做，再者，我此番不正是来救他的么。
　　所以我只能舍弃自己，从而保全他。
　　“殿下”我的声音中带着点哽咽，嘴角牵强地扯起一抹微笑，徐徐道：“待在树上不要乱动，等陛下的人来了再下来。若是……我若是死了，请您与陛下千万不要把我的死讯带给我的家人，请一定，一定要瞒着她们，最后要是真的瞒不了的话，就请替我给她们带句话，就说……就说我人不管到了哪里，我依旧会想着她们，化作天上的星星，守护着，陪伴着她们。”
　　母亲，月儿，请你们一定不要为了我的离去而难过太久，我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