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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莫使花笺染斑白》(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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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影视城。
屏幕上正放映着韩国的青春浪漫喜剧 电影《奴隶情人》。殷茜琳磕着超市袋装的葵花籽,一边看着电影,一边眼睫毛不停地闪动,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旁侧的林皓。
此时,林皓正沉浸在影片中搞怪的剧情里,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屏幕。
殷茜琳侧过脸去,轻声笑问:“看来你也很喜欢韩国电影呀!”
“当然啦,”林皓也侧过脸来,“我也是韩国偶像电影的忠实拥趸。梦幻唯美、缠绵纷繁,搞怪而又无厘头,明知是假,却能让人开心舒畅,多好!”
殷茜琳听林皓这么一说,也感慨道: “我呀,最羡慕韩剧里的俊男靓女,恣意任性、无羁无绊。不像在国内,什么事,都会打上道德的标签。搞得我们就像装在套子里的人似的,哪怕心里有一团火,也只能循规蹈矩,不得不让它熄灭。”
“哦?”林皓诧异地说,“想不到茜琳端庄文静的外表下,也包裹着一颗不甘樊笼羁绊的火热之心 。”
“这是人的天性使然。何况我才二十二岁,正是青春烂漫时节。我知道林皓你也二十二岁,八月出生,狮子座。我四月出生,白羊座。唉,不说这些了……”殷茜琳戛然而止,眼眸中滑过一缕伤感。
林皓注视着殷茜琳的眼神,愣怔了一下,说:“没想到,茜琳竟还知道我是八月出生的狮子座……”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殷茜琳轻抿下唇,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你家庭好,性格好,人又帅,哪个女孩子不对你多一分关注?”
“哪里呀,”林皓不好意思起来,看了看殷茜琳自然流露的妩媚的一面,心头一动,戏谑她说,“你不怕我这只狮子吃了你这只白羊?”
“呵呵,我只听说,狮子座和白羊座最为般配,还没听说过它们会相克。”殷茜琳向林皓一撇嘴,“你现在,非但不爱护我这只白羊,反而想吃掉我。嘻嘻,那你来呀,能被你这样帅帅的狮子吃了,我倒也愿意。”
说完,殷茜琳真的把身子靠向林皓,作奋勇献身状。
殷茜琳的额前秀发披散下来,垂到林皓的右臂上。带着缕缕馥郁的香气,飘进林皓的鼻孔。林皓低过头来,看着殷茜琳眼神中一时少女情怀的天然流露,刹那间想起了窦豆数次令他伤怀的执拗的一面,真想顺势迎合上去,揽殷茜琳入怀。只是瞬间,林皓的脑际,又闪现出了窦豆的那片娟秀的纸笺,心中猛一悸动:我林皓怎能做负心之人!不,我绝不是那样的人!林皓的感情虽然适时刹了车,但此时心中,却弥漫着矛盾和懊恼:既遇窦,何遇殷?!
电影散场后,林皓回到家里,辗转难眠,眼前不断穿梭着殷茜琳和窦豆的身影,一个模糊,一个清晰;一个香气似乎还盘桓在他的鼻翼,一个却是触不可及。最后,在昏昏噩噩中,林皓才逐渐进入了梦乡。朦朦胧胧中,窦豆不期进入了林皓的梦境。但见那窦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脖颈里尽是多日没有洗澡的污垢,正瞪着一双无奈而坚毅的眼睛,在一间四面透风的教室里,给一群目光呆滞的学生授课。忽然,一阵寒风扬起沙尘,刮过四面透风的墙壁,把窦豆的教科书和学生破桌上的薄本悉数吹落地面。林皓心中一凛,一下子被惊醒了。他翻身坐起,心情倍觉烦忧,无端发呆了一会儿,心想,窦豆才不是邋遢的女孩,即使条件再差,也会收拾得干净整洁。但窦豆的处境虽然没有梦境中那么糟糕,可又能好到哪里去?唉,不知她的处境和现状到底如何,真是让人担心和牵挂!
林皓站起身来,一时茫无头绪。索性拉开壁橱,翻出窦豆的那页信笺。先前,他看过后,又小心地原样把它折成燕子。现在,只好又仔细地把它拆开,把内容看了一遍。静思默想中,林皓拿起笔,在信笺的下方空白处,把自己此时的心境,写成了一首诗: 《纸燕》
巧手折燕搴帘来
泥融筑就心巢开
谁言片纸轻且贱
莫使花笺染斑白
掷笔静思,林皓不免心潮翻涌:是啊,这只燕子,已经在我的心中衔泥筑巢。我既已心有所属,如再移情辜负,哪怕自己再幸福,也不会是真的幸福!因为,我怎能忍心让窦豆这个纯净优秀的女孩埋没在那一辈子?多少年后,又怎能坦然面对这页如花的信笺上斑白的岁月印痕和自己背负的背叛的愧悔?
如此一想,林皓心中顿感释然。他把这页信笺,放进自己胸前的衬衫口袋,期望时时用《纸燕》诗中的一句话提醒自己:莫使花笺染斑白!
真是 “苦日难熬,欢时易过。”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晃儿就是三个多月。林皓和殷茜琳每日里按时到金兰集团旸州分公司上下班。因吉尼斯的鉴定通知一直没有来,旸州市政府对申报工作的前期准备业已就绪,后续事宜便暂时搁置。
到金兰这边办公伊始,每天还能看到公司送阅的关于准备工作的文件或报告。后来越来越少,直至完全变成了党报党刊和晚报。
这日,林皓和殷茜琳照例按时来到金兰。林皓翻看着刚刚拿入办公室的报纸,转头对殷茜琳,语带调侃地说:“今天,可又是蹉跎一天啦。”
殷茜琳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边框,边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边说:“呵呵,你成天无所事事,当然会觉得在蹉跎岁月。不过,每天看看报纸,上上网,不也蛮轻松惬意的吗?”
“不不不的,”林皓连忙否认,“我看茜琳你一有闲暇就写小说,时时在鞭策着我呢!”
“哎呀林皓,你别羞杀我了。”殷茜琳慌忙摆手,“我这只是个人爱好,想圆我的小说梦而已。唉,我在南京大学读新闻系时,就有个作家梦,谁知道阴差阳错,到了政府部门工作,整天繁杂琐事不断。外表风光,其实内心实在不甘。现在正好有这难得的闲暇时光,重温自己的旧梦而已,暂时也并没指望有什么成就的。”
“茜琳,你太谦虚了。”林皓由衷地赞叹说,“你的文学素养,特别是新闻报道的水平,在市政府那么多耍笔杆子的人里,没人能比得上你。我看你的这篇长篇小说,以反腐败为选材突破口,紧扣时代脉搏,一定也会有所成就的!”
“你呀,净会耍贫嘴。亏我有自知自明,要不然准会被你吹得飘飘欲仙。”殷茜琳嘻嘻笑着,又慢慢沉浸入了自己的小说世界里。
林皓看殷茜琳已经把键盘敲击得滴滴答答作响,不忍再去打扰她,便打开晚报,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新闻的标题是:《句句戳中泪点的小学生作文》。本来这则新闻并没有什么,只是在新闻导语部分说的是发生在大凉山的事,吸引他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2015年春天,一位在大凉山支教的朋友分享了一篇四年级彝族女孩的作文,文章只有短短314个字,说的却尽是人生的艰难和无奈,同时也透露着作者面对苦难的隐忍和坚强,读完令人潸然泪下。作文内容:
《泪》
爸爸四年前死了。
爸爸生前最疼我,妈妈就天天想办法给我做好吃的。可能妈妈也想他了吧。
妈妈病了,去镇上,去西昌。钱没了,病也没好。
那天,妈妈倒了,看看妈妈很难受,我哭了。我对妈妈说:“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支持你。把我做的饭吃了,睡睡觉,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起不来,样子很难受。我赶紧叫打工刚回家的叔叔,把妈妈送到镇上。
第三天早上,我去医院看妈妈,她还没有醒。我轻轻地给她洗手,她醒了。
妈妈拉着我的手,叫我的小名:“妹妹,妈妈想回家。”
我问:“为什么了?”
“这里不舒服,还是家里舒服。”
我就把妈妈接回家,坐了一会儿,我就去给妈妈做饭。饭做好,去叫妈妈,妈妈已经死了。
课本上说,有个地方叫日月潭,那就是女儿想念母亲流下的泪水。
柳彝
2015年6月20日
大凉山,不就是窦豆的家乡吗?林皓赶紧打开电脑,上网搜搜。网络上,竟然有不少关于大凉山极其贫困的文章和照片。林皓选看了其中一些,那儿的贫困让他的心灵震撼不已,心底重又燃起对窦豆的担心和牵挂。他摸出窦豆的信笺,默默注视着其中的许多字句,泪水悄然濡湿了他的眼眶。
殷茜琳敲击着键盘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她诧异地从侧面看到,一滴清泪顺着林皓的眼角滑落,滴落到他面前的纸张上。一个疑问盘桓在殷茜琳的脑际:难道,家庭条件那么优裕的林皓也会有什么烦恼?她悄悄起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