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卿莫愁》说书人不说书

5、第五章·与君初相识，欲归终南山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是夜，李莫愁带着一身血腥气和寒夜的露气悄悄从后门回来。虽说小徒弟不省心，但是到底徒弟是自家的好，一个初出江湖的小丫头，说不定手上都没见过血，还是自己多护着些吧。想到自己今晚做的事，李莫愁叹息一声：罢了，到底是自己徒弟，总归是要护着的，这世上待自己好的人已经如此之少，又如何能不护着那丫头呢？自己已经得了这样一个女魔头的名声，倒也无所谓了，可是小徒弟还年轻，不必受自己连累，等到此间事了，李莫愁想，就送她到小师妹那里吧，虽说师父逐了自己出师门，但让凌波拜入古墓门下应当不难。

　　想到小师妹，李莫愁略略有点惋惜，她是很喜欢那个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孩子的，师傅常年闭关，那几乎是她亲自带大的孩子，可惜最后还是要形同陌路。不过李莫愁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叛出师门也好，发誓要屠尽陆家庄也好，杀人如麻也好，她从来都不曾后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她决定了的事，苦果也好，佳酿也罢，都会自己咽下去。李莫愁想，自己这样的人，以后大概是要下地狱的，一定是的，就是不知道地狱里能见到多少的老熟人呢！思及此，李莫愁脸上嘲讽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李莫愁一进入院子就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她失笑，今天晚上的月色倒是不错，估计又是凌波那丫头在院子里弄她那些什么赏月吟诗之类的东西，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这么喜欢那些东西。自己的徒弟自己了解，明明是个到处惹祸一点不消停的性子，偏偏在人前都是一副可爱无害的样子，又任性又娇气，偏偏她拉着你的时候，你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

　　李莫愁嘴角噙着笑意，却在看清院子里的人时怔住了——

　　凉亭里坐着一个青衣的青年，微低着头，脸庞陷在阴影里，细碎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整个人都变得透明起来，仿佛面前的人下一秒就会与月光融为一体，化作虚幻的光影，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连气息都很轻微。

　　“咔啦”李莫愁踩上了地上尚未腐烂的落叶，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面前的人似乎被声音惊醒，从虚幻的世界中回到现实中来，他抬起头的时候，李莫愁听到自己呼吸凝滞的声音。面前的人带着些微从沉思中醒来的迷茫，似乎还不能完全理解目前的状况，面容有些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时此刻，李莫愁才明白，原来有的人，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能够让你无视周围一切的事物。李莫愁不知道魏晋时的卫阶容貌如何，但想来就算是卫阶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多年之后，叶辰渊曾问过李莫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印象，李莫愁总是笑而不语，其实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不是身边人精致出众的容貌，而是那人明明坐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疏离和孤寂。

　　“你是何人？”李莫愁很快从面前人容貌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我是，唔，姑且算是凌波的故人吧。”面前的人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为难，微微皱眉，声音低缓。故人？李莫愁一愣，想到了小徒弟捡回来的那个人，原来这个人竟是这种模样，李莫愁直觉里没有把洪凌波和眼前的人视为一对，这两个人不是一路人，没有任何原因，她直接就是这样想。

　　“你为何在这里？”李莫愁虽然疑惑，但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想法。大概是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吧。“我——”“师傅，你回来啦！”洪凌波突然插进来，笑眯眯地打招呼。

　　“嗯，这是你的朋友吗？”李莫愁倒是不在意多出来一个人，小徒弟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如果她留下来的人，应该没有问题。“唔，师傅你问小叶子？嘛，是呀，他被他师傅丢掉啦，我捡回来的哟！我是不是很厉害？”洪凌波笑眯眯地，像一只高傲得意的猫咪。

　　被师傅丢掉了么？李莫愁心底蓦地一动：“你有分寸就好。”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打算回房休息。“那师傅我能捡回来养吗？”洪凌波略歪着头，拉着李莫愁的袖子，试图撒娇。李莫愁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又不是小猫小狗，一个大活人还能说捡回来养就捡回来养？试图拉回袖子，依然失败。看着小徒弟期待的眼神，李莫愁无奈：“偏你爱娇娇，你问过人家的意见了吗？”“没关系，目前我正好也无处可去。”叶辰渊似乎完全不为眼前的场景恼怒，言语温和。

　　李莫愁盯着洪凌波，洪凌波笑着，并不改变主意：“随你吧！”说完转身走了。“吾名叶辰渊。”身后是那人低缓温和的声音。叶辰渊？渊者，无尽之水也，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这个寓意似乎不怎么好呢。不过，与自己有什么干系？于此时的李莫愁而言，叶辰渊不过是她人生中无数过客中的一个，也许比落入湖中的小石子引起的波澜还不如。最多当多了个小厮罢了，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对了，我们明日就启程回终南山一趟，你准备一下吧！”

　　“诶，为什么——”洪凌波的话还没问完，李莫愁已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洪凌波和叶辰渊。“呵！”许久，洪凌波突然轻笑：“祝你好运呐，小叶子！”说完院子里也突兀地失去了她的身影。叶辰渊无所谓地挑眉，嘛，真是的，这个人果然还是老样子，管闲事总是管一半。不过无所谓了，来都来了，左不过是再把这条命玩脱了而已，反正是白得的，无所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