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祭月一 ...
-
哗啦！
清凉的冷水从狐狸头顶一直淋到脚下，方裕浑身都彻底湿了透，连两条尾巴都没被放过。
“老四乖，很快就好了，娘在淋上几桶，洗净你身上的污泥后，就让你跟哥哥姐姐们玩去。”
娘亲温柔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方裕点点头，忍住抖身的冲动，双眼一闭，哗啦一声，又是一桶冷水淋下。
哗啦又一桶。
哗啦，又一桶。
哗啦，又一桶……
“好了。”
终于听到娘亲的肯定的声音，方裕心下不由松了口气，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浑身狂抖，疯狂甩了起来，顿时四周水花飞起，啪啪四溅开来。
直到它感到舒服一些了，才停了动作。
一张兽皮趁此裹住了它，方裕耳旁听到了娘亲的轻笑声，身体隔着兽皮被安抚的拍了拍，然后才被抱起着放到了石床上。
上边，有三只同样裹着兽皮的小狐狸，依旧在吵吵闹闹。
“太可怕了！洗澡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事，浑身都被粘上了滑滑的水不说，湿湿凉凉的，我都抖了好久都抖不掉，老子以后再也不洗澡了！说什么也不再洗了。”老二向三只小狐狸激动的挥着小爪子。
“娘亲说，不洗上一洗，是没办法举行祭月礼的，二哥，你就忍忍吧！”
“三妹，你是不知道，水这么一冲下来，我浑身有多难受……”
方裕摇了摇头，三只小狐狸依旧是一个样。
忽然它的视线中看到老大悄悄的向它移了过来。
“老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大低声道，一脸的神神秘秘。
方裕微微一怔。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
老大也是一怔，不过，它还是说道。
“我总感觉娘亲的神色有些不对。”
被这么一说，方裕才注意到娘亲的神色似乎真的有些微微的不同。
狐狸爹就不说了，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
娘亲就不同了，眼神中的欣喜，总隐隐闪过点其它的什么情绪。
似乎是……
心慌？
但在方裕转头目光落到眼前的三只小幼狐身上，又是有些恍然。
三只幼崽，小小一团的裹在兽皮中，由于沾了水，就连老二那狐狸球也足足小了一圈，更别说是老大老三了，瘦小瘦小的，方裕想它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四只小幼狐此时看起来都有点落进水中的老母鸡，可怜兮兮的。
娘亲……不会是在心里取笑它们吧？
方裕心想。
毕竟，照理来说，狐狸的祭月礼就如同人类小孩的满月礼一样，有什么可慌的？
“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心中一突，方裕先前的那个念头又闪了过去，这次又再次只是一跳而过，它也同样没有抓到什么。
本能的，它总有一丝不对的感觉。
有什么，是它忘了的吗？
方裕眯起狐眼，心中刚要调动普度近日的记录。
“老大老四，你们两个在悄悄说些什么呢？”
娘亲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方裕扭过了头，见娘亲手中拿着一把木梳，笑意盈盈的看着它们两只挨在一起的小狐狸。
“娘亲。”
老三甩着三条尾巴最先扑了上去。
娘亲接住了三条尾的小幼狐，抱在怀里，摸了摸其已经干透的毛发，轻声说道：“老三，娘亲帮你梳理梳理一下，好吗？”
小幼狐连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娘亲于是便坐上了石床，将它放在腿上，用手中的木梳一下一下温柔的梳理了起来，目光温婉慈和。
老三梳完了，就伸手抱起老大，接着轮到老二，然后才是老四方裕。
四只小狐狸被这么轮流着被梳理了一遍。
方裕抖了抖胡须，感到自出生后，第一次这么神清气爽过。
“可是准备好了？”狐狸爹从洞外走进来，淡淡问道。
娘亲回身点了点头。站起来，让过了身，让丈夫上前。
男子扫了四只小狐狸一眼，随后伸出手抱起了老大，将它抱向石洞中间的大圆石桌上。
接着又走了回来，依序抱起老二，如此反复，他的神情很是正色，作着这些举动时，整个人仿佛带着一种庄严的凝重。
让平日调皮捣蛋的小狐狸们都一个一个屏住了气，不敢出声。
最后才轮到方裕。
方裕感到抱起它的双手很稳，没有一丝疑虑，抬头却只看到男子白皙的下巴，它抽了抽鼻子，鼻中顿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跟娘亲给它的感觉一个样，只是其中带着一股说不上的怪味。
方裕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让普度出来分析。
之后，再说吧。
现在，还是祭月礼要紧。
想着礼成后，就可以去洞外看看了，饶是方裕，面上平静，心中还是不由得泛起一丝丝兴奋。
很快，四只小狐狸被放上了石桌，男子取出了一根粗大的绳子。
这根绳子看起来很是寻常，不过，它很粗大，单股就比成人的手腕还粗，由三股扭在一起，看起来异常结实。
男子一言不发，将绳子放上了石桌，沿着桌边头尾相连，摆放成了一个圆形，将四只小狐狸圈在了圆内。
于是石桌上就仿佛出现了一个小了一圈的圆一样。
弄好后，男子再次扫了四只小狐狸一眼，便退回到妻子的身旁。
方裕环顾四下，大大的石桌上，围着一圈很粗大的麻绳，仿佛圆中的小圆，它们四只小狐狸正蹲站在上面，距石桌几米远，是几根仿佛木桩一样的白色架子，上面各各都摆着一个暗黄的铜盘，里面也不知道放的是不是水，那水位太低，没能看清，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油脂的味道。
远远的，爹娘就站在那些木架的后面。
此时，他们俩人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往日绕在眉间的媚意，也被冲淡了不少，显出一种别样的端庄肃严。
只见男子从袖子取出了一块木牌，正要施法。
“还是我来吧。”白衣女子突然道。
男子想了想，点了点头。
女子接了过来，放在手心上。
另一只手抬起，指尖上凝聚出一点白光，向木牌上轻轻一点。
顿时木质的牌身上亮起了一道道淡淡的白光，隐隐组成一个个细小的像是文字又像是狐狸图的扭曲纹路。
嗡！
木牌不断颤动，白光越来越亮，猛地脱离了女子的手心，嗖的一下直直的朝着洞顶飞去。
哇！
小狐狸们惊呼着，瞪大了眼，惊奇的看着木牌像一道闪光一样，直往上飞窜上去。
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点，最后，才消失在视线中。
方裕也是抬头盯着这一幕。
在木牌消失不到一会，洞顶上的白石仿佛被什么东西吹灭一样，一颗一颗的接着黯淡了光芒。
石洞内很快变得一片漆黑。
不过，方裕的身旁又亮起了几颗幽幽的亮光，那是小幼狐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不住好奇的打量四周。
这还是它们第一次见到黑漆漆的石洞。
呼……
风的声音。
方裕抖了抖胡须，感到有风。
似乎是从头顶上吹来的。
方裕抬头向上望去，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一缕月光斜照了进来，清冷冷的映入方裕猛地瞪大的眼瞳。
方裕看到了一个月亮。
一个很大很大的月亮。
仿佛从天边升起的朝阳，大大的圆月沿着高高的如同井口的洞顶边缘，一点一点的，缓缓升了起来，满满充斥了方裕所有的视线。
呼……
风的声音如同一种音律，轻轻回荡在洞内。
月光更多的照了下来。
“好美。”这是老三的惊叹。
“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老二流起了口水。
“你就知道吃。”老大的声音。
幼狐们仿佛都在看到月亮时，纷纷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甩着尾巴，仰着头盯着洞顶上的月亮。
方裕也抬头看着圆月。
“这就是祭月吗？”
风不断吹拂过它的胡须毛发，方裕眯着眼，看着圆月。
直到……
直到月亮缓缓的升到正中时，风声突兀的停了。
轰！
一声炸响。
忽然白色木架上的铜盆炸起了大火，连同木架一起汹汹燃烧了起来。
火焰升腾一下窜得老高，微微扭曲了上空气流。
仿佛是一种开场的鼓声，火焰辟啪的响着，一种诡异的气氛突然弥漫了起来。
小狐狸们都被吓了一跳。
嗒……嗒……嗒……
方裕循声望去，转身就见到火焰的后面，身着白衣的男子沉着脸，与白衣女子严肃的从中走了出来。
一步步，凝重的朝着自己的幼崽走去。
“娘……”老三刚想扑上去，却被方裕拉了住。
对这个三姐摇了摇头，方裕心头之前那个抓不住的念头此时越来越清晰，它总算是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被它下意识忘掉又很重要的事。
白衣男女面无表情一前一后站定在石桌前，男子伸出了右手，随后左手在手心轻轻一划，哧得一声，顿时一股血腥味浓浓的传了开来。
幼狐们面面相觑，莫名的感到慌张起来。
男子面色不改，将右手的伤口一把按到了麻绳上。
嘶……
方裕仿佛听到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吸吮声。
只见一丝丝的红色隐隐出现在了麻绳的中间，男子手下的绳子中间渐渐的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红线。
一群幼崽们被这血腥的一幕震得呆住了。
在月光与火焰的照射下，男子平淡的脸色逐渐的变得越来越苍白，最后居然显出一种死灰的青色，可是，他的手依旧稳稳的按在粗绳上。
方裕在心头震动下，突然产生了一种荒唐的猜想，它感到那条红线就像是一根血管。
一根正在向一个活物体内缓缓输送着血液的血管！
洞内的风停了，只有火焰不时炸响的声音。
方裕听到了自己连同身旁的三只小狐狸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红线差不多要漫延到整根绳子时，男子抬起了手。
顿时让方裕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往心头窜。
一根根细小如丝的线从绳中伸出，与男子伤口连在一起，如同活物一样直往他的伤口钻，贪婪的吸吮着男子血液。
嗤！
身后的女子趁机，五指并立，指端化出利尖，一把切断了这些丝线。
随后立马扶住虚软的丈夫，连自己的幼崽也顾不上安抚，飞快的退了回去。
咕噜。
小幼狐们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三，甚至心大的老二都吞了吞口水。
方裕直感到浑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
“普度，给我扫描！快！给我扫描！！全方位的扫描！”
方裕在心中疯狂大叫，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狐狸爹怀疑了，立马叫出普度，它心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大了。
一股诡异的感觉渐渐的弥漫在四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祭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