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荀勖献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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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回头一望，便与卫澜瞧了个正着。二人对视，相望一笑，一个笑得稚气盎然，一个笑得清幽淡雅。
卫澜未言，向任恺揖了一揖便朝着太子走去。太子不知何时已披上了一件白玉长裘，裘衣裹体，映得他的发色乌黑如漆，眸色深邃。若不是这样一副憨憨的笑容，此少年必是一精明伶俐之人。
卫澜走近，笑得双眼眯成好看的弧度，嘴角深扬，带着蜜汁的味道。太子恍然，竟收了笑，呆愣了住。
“殿下冷么？”卫澜柔声问道，语气温甜。
“不冷。”太子伸出手，下意识地扯了扯胸口的裘衣，才意识到卫澜仅着一件襦袄。望着她微红的脸颊和鼻尖，想必她要比自己冷吧。
“你冷么？”太子柔声问道。
卫澜直视着太子含笑摇头。
“还说不冷，手都冻得这般红了。”太子撅起嘴来，怜惜地道出这样一句。
卫澜怔了一下，她抬起手来瞧了一瞧，果然素白的手，指节中透出红色，而纤纤指尖却已没了颜色，苍白得很。她双手在胸前握起，想要暖一暖，无奈两只手都已凉透了，哪一只都不能为另一只取一丝暖意。
“都怪他们手脚这么慢，害姐姐等了这么久。”
说罢还未待卫澜反应过来，便一把拉过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卫澜猝然一惊，张口瞪目，随即向后退了一步想要抽出双手。然而她越是用力，太子握得越是紧，猛地一拉，卫澜被这力道带得向前一倾，与他离得更近了。
“太子，不可。”卫澜垂目呢喃一声，然这太子却举起她的手放在了唇边，轻轻呵起气来。卫澜挣脱不开，只得这般忍耐着。
卫澜的手很小，被太子颀长温热的手指团团包裹其间。她惶恐得整个人都僵了住，一动不动。可这静默却让她的感官更加敏感，她感觉得到这暖流来势汹汹，顷刻间便从这手指传遍身体的各个角落，烘得全身发热。这热度一点点蔓延，蔓延，爬上了脸颊，卫澜脸颊发烫，连耳根都烧了起来，远远望去，娇艳得更似这雪中红梅。
卫澜木然低着头，脑中一片空白，连思考都止了住。然就在此时，一张熟悉的面孔闪过，带着哀然的笑。卫澜一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把手抽了出来，一阵冷气袭来。
卫澜不敢抬头看太子，但她知道他也一定很是惊讶，他那双突然被抽空的手悬在空中片刻才缓缓落下。
太子一声未语，秀眉一蹙，回手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裘衣，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卫澜的身上。卫澜愕然，抬头看着太子，一种不容抗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哪里还是那个呆呆的太子，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啊。
“太子，这样不行，小心着凉。”卫澜赶紧抖了一下，伸手想要把这裘衣摘下来，然胸前裘衣的飘带被太子攥得死死的，任她怎么拉也拉不下来。
“果然是姑娘家穿好看，我不要了这件了！璧云，我要墨色的！”太子回头笑嘻嘻地朝璧云唤去，又是那副痴痴的模样。
卫澜不再抗拒，收起了惊愕，低着头，若有所思。
然这一切都被任恺看在了眼中。
这太子，又是暖手，又是送衣，看似无意却暗露情丝，暧昧得很。想不到这太子虽为痴儿，却也是有这情动之刻。作为皇储，无论够不够格，他也到了该选妃娶妻的年纪了，陛下怕是也有此意了吧。再看这卫家姑娘，生的灵秀美艳；而且仅仅片刻的谈话，任恺看得出她是个蕙质巧心之人，倒是处处符合太子选妃的标准，再加之出身阀门，的确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也对太子有意。可话说回来，何人不想成为皇戚呢？如此一来，不要说富贵荣华，连爵位身份，官职地位都是唾手可得……
猛然地，任恺瞪起了双眼，张开的双唇微抖，脸上盈溢着满满的惊愕！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地又将目光落在了卫澜身上。护身符？他刹那间明白了她刚刚那句话的意义……
***
征兵已毕，自然是找不到理由再拖下去。不过年关将至，朝中的事颇多，贾充是事必亲躬，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如此一来，皇帝倒也不好意思总是催促他，想容他过了年关，待他在征兵中挑拣出精兵队伍，并职务交接后再走。
所以说，走还是要走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且这眼下也没有几日便是新年，贾充急得是热锅上的蚂蚁，整个贾府都如惊鸟一般。她们自然知道贾充一走意味着什么，对于妻女而言，只怕他这一去无还，那整个贾府不就垮掉了。
然则贾充的党羽们更担心的是，若是他走了，那么便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大树，这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必然要轰然崩塌。可想而知之会发生什么，对立的任恺一众怎能容得下自己，怕是不但朝堂之中将无立足之地，甚者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些人当中，最为忧心的便是中书监荀勖了。他曾一同与贾充制定律令，和贾充走动得很是密切，也是贾充的忠实追随者，若是贾充离开，首当其冲受责难的怕就应该是他了吧。他的焦灼可丝毫不少于贾充，但毕竟并非置身其中，所以还是保持那么些清醒，终于在几夜不眠不休后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是日，荀勖来到贾府，一副神采飞扬的神情，与贾充的愁眉哀目相比反差极大。
“鲁郡公可仍在为征讨鲜卑一事忧心？”荀勖问道，眉梢嘴角按捺不住地溢着笑意。
这笑容让贾充看得极是碍眼。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的心思你会不懂？瞧你这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我走是对你有半点好处么？
“的确，此次之行，实难推辞。”见贾充不语，仍是愁眉紧锁，貌似还有那么些许的怒意，荀勖接着言道：“鲁郡公倒不必如此，下官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若是可行，不但能够破此劫，许也会让鲁郡公官运亨达。”
荀勖这一言吊起了贾充的胃口，他来了兴致，瞪起双眼好奇地看着对面这个身材瘦弱，双颧突出，眼中闪着狡黠的荀勖。怪不得他今日如此一反常态，就知道他不会不晓得这其中厉害，缘是想到办法了。
“你且道来。”
“鲁郡公可知这太子年岁？”荀勖卖着关子。
“十五岁有余。”贾充言道。
“太子已到了可以谈婚之年，不过好似这婚事尚未定下来吧。”
“确实如此。”
贾充随声道，不解这荀勖到底欲意在何。即便太子成婚，也只会大赦天下，怕是对自己出征没有丝毫帮助吧。
“鲁郡公家两位千金，也尚未定亲吧。”荀勖低声言道，脸上浮出一个奸笑。
说到这，贾充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荀勖所言的办法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把我家女儿嫁于太子，与皇家联姻？”贾充语调提高了几分。
“正是此意。鲁郡公也知，皇戚是不可出城的，若是能够与皇家联姻，那您必然不用离开洛阳城西去征讨这鲜卑一族，即便皇帝想让你去，也违不了这规矩，只能另觅他人。”荀勖的笑意更浓，得意万分。
果然如此，自己怎就没有想到呢。只见贾充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上提，一个邪狞的笑在脸上缓缓显现出来，可随即又淡了下来。他想到自家的女儿，哪里有一处皇妃之相呢？
哎……贾充沉重地叹了口气。
“鲁郡公是有所顾虑？”荀勖斜视瞟着贾充问道，眼角的细纹里都写着疑惑。
“不知我家小女可有这福气。”贾充愁然道出。
贾充道出此语后，只见荀勖收起了刚刚的不解，满脸舒展，皱纹也都一条条捋顺开来，笑的像花一般。他明白了贾充在忧虑什么。
“鲁郡公不必担忧此事，倒是这太子，你也知他秉性德才，可委屈了小姐了。”
“这话严重了，毕竟是太子，真龙之子。我们怕是高攀不起。”贾充虚意一笑，“只是，这要如何才能向皇帝表达此意呢？我去言自然不合适……”贾充垂头挑目盯视着荀勖，荀勖受意，连忙上前拜了一拜，道：
“鲁郡公若是不嫌弃，下官愿为陈情，向皇帝上表此事。”
就等着这句话呢！贾充早已准备好的笑容流露出来，浮现在脸上，二人皆欢声笑了出来。
***
傍晚日落，卫澜如所议定，由璧云送回卫府。卫澜还未下车，便透过车帘瞧见了门口等候已久的卫宣，他满目的焦灼，望穿秋水地抻脖探望着。一见到妹妹从面前的马车上走了下来，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释然地笑了。警报解除。
“你可算回来了。”
卫澜朝着哥哥淡然一笑，然后回身揖了一揖与璧云道别，璧云回礼，乘着车离开了。
卫澜在卫宣的陪伴下，挽着裙踞，缓缓踏上了门阶。她身上还披着那件白玉裘衣，这是临行前太子一再嘱咐她穿着的。见她披着这般贵重的衣着，卫宣也安心了些，想来这宫中应该没有怠慢了妹妹。
卫澜穿过门廊和前院，径直来到了前庭，一进门就发现一家老小都守在庭中，她进来，都和卫宣刚刚一般，释然吐了口气，笑了。
卫澜心中一暖，虽然觉得家人有些小题大做，但这分关心是真真切切的，是此生最为宝贵也是她为之奋然的意义所在，不管付出什么，她都要守护这份亲情。
家人许是因为贾南风一事都惊怕了，所以对于此次入宫担心极了。卫宣带着母亲和嫂嫂便将卫澜围了起来，问了一番话，听闻太子对她甚是喜欢，连皇后都极为待见，这老小便才放下心来，都笑言这忧心终是有了结果了。只有一旁的卫恒不语，望着卫澜沉思着，见家人都渐渐安静下来，便唤了一声；
“小妹，随我到书房来。”说罢，他转身便走了，卫澜也在老小的惊异中起身跟了上。
卫宣也本欲随之，但被卫密拉了住，只得眼看着长兄和妹妹二人走出了前庭。
“长兄唤我何事？”卫澜一进门，卫恒便绕到她身后，把书房的门关了上。
“太子待你如何？”卫恒面无表情，漠然问道。
“方才已说过，待我很是客气。”卫澜不解。
“我知道，太子可有他意？”卫恒继续问道，语气依旧冷淡。
“太子你也知，他不过若几岁孩童，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还能有何他意？”
卫恒低头思虑片刻，转而又抬头盯着卫澜问道。
“那么皇后呢？”此时的卫恒终于有了表情，不过却是郑重得很。
“皇后自然也是很好……”卫澜敛目，一双睫毛闪动轻阖，缓声道。可越是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是淡。
“我明白长兄想问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荀勖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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