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的旧时光》墨菲MoFaye

20、你好牙擦苏

　　拉歌是军训必备项目，也是艰苦训练之余难得的娱乐活动，一般放在晚上进行。下午训练结束后吃过晚饭所有人仍以班级为单位到操场集合进行拉歌比赛。整个氛围确实比白天的训练轻松不少，平日里一脸虎相的教官这会儿也变得和蔼可亲。六班全体同学围成一个圈席地而坐。刚开始大家多少有些拘谨，任凭教官如何激情澎湃慷慨激昂苦口婆心，就是没人自告奋勇。教官站在圆圈内唱了几首军旅歌曲，同学们坐地上哗啦啦鼓掌。随着气氛渐浓同学们慢慢放松开始有人蠢蠢欲动。一位戴眼镜的男生缓缓举起了手，大家顿时嗷嗷叫着狂鼓掌。男生一脸得意站起来走到圆圈中央像模像样报了幕，缓缓开口：
　　“一盏离愁 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 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温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 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
　　……………”
　　眼镜男一曲唱罢周围的人手都快拍烂了，心中的小火苗彻底被点燃争相举手。到后来干脆手也不举直接站起来冲到中间谁先抢到地盘谁先唱。其中一位大眼睛小个子女生以一首《红日》点燃整个六班，炸飞了大家最后的矜持。那时候人们总觉得唱粤语歌是一件特别洋气的事儿，但大多数人只会哼曲调不知道歌词。这个女生不但歌唱得好词也说得特溜，还学歌星转圈指着坐在地上的人互动。那个年代这种举动对于大多数没去过演唱会的高中生学生狗来说简直碉堡了好吗！洋气的大阵仗啊！地上的人会唱的都跟着唱，不会的也跟着瞎哼哼，到最后所有声音汇在一起成了大合唱。六班的《红日》引得周围班级纷纷侧目，唱歌的女生也顺利走红声名远播，为以后争取文艺委员一职奠定坚实基础。女生叫赵敏，住墨菲隔壁宿舍。

　　第一次拉歌显然揭除了贴在大家身上的娇羞封印，之后每个人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孙猴子，一朝自由天崩地裂，体内洪荒之力倾泻而出全部用在了拉歌比赛上。

　　第二次拉歌明显不一样，因为有人带了吉他。
　　带吉他的男生名叫李苏苏，架副眼镜，外号“牙擦苏”，人称擦哥。擦哥有点龅牙，跟《黄飞鸿》里的徒弟有点像，故名“牙擦苏”。擦哥成绩很好人也努力，闲暇时间还整了点课余爱好——弹吉他。和所有心怀梦想的文艺闷骚男一样，擦哥坚信吉他是追女生的一大利器。虽然他现在还不敢追，但保不齐上大学后哪个女孩瞎了眼看上他呢？所以擦哥坚持弹吉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出风头的机会，装逼的时候绝对装逼。擦哥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椅子放在人群中间，坐上去后示意大家安静，接着手指拨动琴弦，音乐流出。墨菲觉得自己简直要哭了，吉他声太美。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首曲子叫《爱的罗曼史》，来自西班牙著名吉他演奏大师叶佩斯。随着电影《被禁止的游戏》上映，《爱的罗曼史》风靡全球，也成了所有知名吉他演奏家的保留曲目。有人说最美的语言是诗歌，比诗歌还美的是音乐，因为音乐是上帝的后花园。显然大家都被这曲子带去了上帝的后花园，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人群眼下安静沉默，大概是陶醉在琴声里了。音乐的力量太伟大，擦哥一时间风头无两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陡然攀升，甚至超过了前一天的《红日》，哦不，是赵敏。
　　七班也有人带吉他。
　　本来前一天的《红日》就已经让七班的人很是不爽，想着今天带吉他来灭灭六班的威风，不料六班也有人带。七班带吉他的也是男生，擅长流行歌曲吉他弹唱。关键这小生还长得比擦哥好看，在他看来灭擦哥分分钟的事儿。男生一到操场就看到擦哥拎着吉他，擦哥不弹他也不弹。这哥们儿故意计划在擦哥之后表演，想要看看擦哥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擦哥弹的时候他也伸着头在听，准确地说，是他们班都在伸着头听。本来以为擦哥会是吉他弹唱，没想到这家伙安安静静弹了首《爱的罗曼史》，无招胜有招，没有歌词的曲子太有气质，七班男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学音乐的都知道，弹古典的看不上弹流行的，自古如此，任何乐器都不例外。虽说《爱的罗曼史》旋律简单，但怎么自己就没学呢？大意啊大意。七班男懊恼了十秒钟，之后和所有人一样变成了擦哥的小迷弟，自此下定决心奋发图强闭关修炼，待时机成熟来日再战。

　　五班和七班的人听得如痴如醉，人们仰望擦哥像是仰望一代音乐大师。擦哥浑身上下闪着金光，就连一口龅牙都成了个性十足的装饰。
　　唱着唱着几个班就凑一起了，也不管什么班级不班级，里三层外三层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原本的拉歌比赛变成了一个小型演唱会，曲目五花八门。有人哼哼哈兮唱周杰伦的双截棍，有人唱SHE的Superstar ，甚至还有小哥打了一套太极拳。同学们嗨翻了天，几个教官在队伍里也笑得花枝乱颤。后来，小型演唱会成了大合唱，任何一首歌只要有人开头唱两句，剩下的自然全体跟进默契十足。期间不知是谁开口领了两句“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于是整个队伍一起唱：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rui sou sou xi dou xi la
　　sou la xi xi xi xi la xi la sou
　　吹着前奏望着天空
　　我想起花瓣试着掉落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件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像再淋一遍
　　……………
　　……………”

　　墨菲躲在人群中借着夜色大声唱《晴天》，觉得开心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