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的旧时光》墨菲MoFaye

18、立正稍息

　　第二天醒来，墨菲浑身骨头散了架，对比此刻身上的疼痛昨天的正步走简直温柔小天使。
　　集合跑完早操去食堂吃饭、然后训练、午休、训练、晚饭、拉歌，基本按照这个流程。
　　对于刚刚接受训练的高中生来说，站军姿也称站桩在众多军训项目中迅速脱颖而出成了众人的一大恶梦。军姿一站少则半小时多则不限全看教官心情，于是大家默契地达成共识：千万不要得罪教官。

　　三大步伐的训练是除了军姿之外的第二项重要课题，教官一遍遍强调抬腿距离要到位步伐要整齐，可练了很长时间还是没达到要求。
　　听说这次的教官来自附近军队大都是新兵，只有几个带队的长官看起来年纪稍大些。年轻有一个好处，就是朝气活力，能跟高中生快速打成一片。但也有一毛病：脑子灵光爱出坏点子。这不，两位教官一商量，决定让男女生对练。
　　解释一下哈，所谓男女生对练就是男生一排女生一排，面对面，练正步分解动作。
　　多不好意思呀！
　　一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顿时扭捏起来，两支队伍迟迟不肯合并。教官呢，一边吆喝快点快点一边在旁边偷笑，队伍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站好。

　　“准备啊，立正～～～！”教官吼了一声。
　　整个队伍齐刷刷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好，下面练习踢正步分解动作，听我口令抬腿摆臂，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一！”
　　声罢，所有人摆臂踢腿，霎那间几十条腿悬在空中保持不动。男生女生们都尽量目视前方以示大义凛然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为啥说尽量呢，不好意思呗。墨菲对面的男生比墨菲高出一头左右，两人都挺害羞的。男生脖子拔得那叫一个高啊，视线刚好掠过墨菲头顶投到后一排男同学后脑勺上。墨菲一开始目光停在男生胸部，觉得有点尴尬又将视线往上移了移落在男生胸部以上下巴以下的脖子处，然后虚化眼神分散聚焦点——完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尴尬！两人似乎都找到了避免对视的办法再配合天然身高差，于是顺利完成本阶段训练。
　　但是！
　　以为这样就完了？
　　车轮战！
　　练完一排换一排！
　　就这样，一年级六班的男生女生们在教官的指挥下以这种方式初次相识。

　　“休息十分钟！”
　　这句话仿佛天籁，让前一秒上着发条的人们这一秒瘫痪。大部分人席地而坐，有些同学还跑到不远处树荫下抢那一小片珍贵的阴凉。墨菲拿了放在傍边的水瓶就地坐下，然后跟舍友吐槽刚才的训练和快要抬不起来的胳膊。墨菲偶然间抬头，看见两位教练不知道在跟七班教官聊些什么。
　　十分钟很快过去，大家迅速站好队伍等待教官指示。
　　“下面还是正步走分解动作，这次六班七班一起训练。六班男生跟七班女生一起练，六班女生跟七班男生一起练，规则和刚才一样！”教官下完指示扭头对七班教头挥挥手，七班教官点点头看着队伍说了同样的话。
　　一时间两个班的同学全部懵逼，紧接着全部沸腾。
　　墨菲觉得自己脑子快炸了。她在弄明白教官的意思后便开始紧张，也就是说，有可能会撞上韩风，对吗？
　　一些男生开始起哄吹口哨，无聊的军训太TM有聊了！

　　六班男生队伍走过去暂时由七班教官接管指挥。七班男生队伍走过来，墨菲头不自觉越来越低。她不用抬头就能瞬间捕捉韩风的位置。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三年一班，她曾坐在座位上眼睛盯着讲台上口若悬河的老师心里将最后一排墙角位置的高个子写写画画很多次。
　　墨菲低头看着地面，感觉一排阴影罩过来。韩风领着一队男生往后走，墨菲突然觉得浑身发烫腿微微颤抖。墨菲抬头，面前一个留着板寸的男生朝自己咧了咧嘴。墨菲也笑了笑，踢腿摆臂时竟然不觉不好意思。她盯着对面的男生脑袋成了空壳子，甚至没注意到结束换位置时男生对她摆了摆手。她此刻多想有台时光机可以按快进键，拜托时间赶紧过去吧。
　　该来的总会来。
　　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几个影子从墨菲面前一一走过，最终特别高的那个慢慢停在眼前然后侧转身，脚上穿帅气的鞋子。
　　“全体注意！立正～！向前～看！”
　　立正。
　　向前看。
　　“一！”
　　所有人踢腿摆臂，踢出去的腿在教官下一个口令发出前停在空气里。
　　墨菲没能遵守纪律一直向前看，她视线慢慢下滑落在面前停住的鞋子上。那是一双很好看的运动鞋，尺码很大，比大多数男生穿的都大，像小船。灰白黑三色相间，鞋帮很厚，该是用来保护脚的。款式特别时尚，很少见有人穿，大概是运动店新出的吧。
　　“二”
　　换脚踢腿，再次摆臂。
　　墨菲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模糊不清飘忽不定只听一声声“一二一”传进耳朵，她配合口号声踢腿摆臂。她努力直视前方，可目光总是不听话躲来躲去。
　　她想起那一条开满白色的丁香路，她走到尽头围绕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很多次站在高高的篮筐下面仰起脸想象韩风投篮的样子。篮筐真高啊，所以高个子才好打篮球。她看着地上画的规则线，从一个半场走到另一个半场。通常情况下清晨的操场是没什么人的，除了几个偶尔跑步锻炼的教工大部分学生还没到，她沿着丁香路去往早读的小树林，心情好到一个人傻笑。

　　墨菲鼻子泛酸，她脑子里闪过那个冬日大雪天，校园里漫天飞雪美得像冬季恋歌。她记得田笑笑顶着红彤彤肿到不行的双眼坚定地对她说来年一定考实验，脸上还能看清隐隐约约的泪痕。
　　所有的难过都在往上涌，不觉间已脸颊通红眼眶湿润，她讨厌面前那个巨大的阴影。

　　那天阳光正好，无风无雨头顶上是很蓝很蓝的天。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口号声怕是惊扰了不远处休眠的白云，不一会儿棉花糖藏到别处消失不见了。其中两个班正在练习正步分解动作，男女生相视而立听口令踢腿摆臂，然后，一只脚停在空气里。

　　很多年后墨菲依然清楚记得每个细节，所有的一切都像长在回忆里，总能在不经意间拉着她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