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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但去无回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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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三皇皆已归于虚无,但三界都还有神殿祭拜。九天之上也有,只是属于禁地,非我这等小仙能去。
白鹤回家时与我絮叨过他的见闻,说起曾见过些三皇神殿的遗迹,可以窥见曾经的辉煌精美。对比他的描述,天镜所见的这座九天上的神殿要肃穆质朴更多。
甚至我能借着神女的感知感受到一丝丝留存的灵气。按棠溪对我说的,这时的女娲殿还有那颗陶珠。
天镜远远看着重重守卫,叹了口气。
是啊,把最后一卦留现在用,算算怎么偷能成功,多好……
天镜悄悄绕行到守卫稀少处,看准时机,潜入了神殿四周的围廊中。但是很快,她就陷入了左右皆有巡逻护卫靠近的窘境,动弹不得。
可怜她一个连瞎话都编不出来的神女,非要盗窃……我认为在这个众神都很规矩的年代里,唯独仙君堪此重任。
“棠溪仙君?”守卫之中有人喊了一声。
真是念谁来谁:天镜偷偷看去,正是仙君优哉游哉地走过来和人招手。
“仙君又不去练兵啊?”
“不剩几个神仙了,练什么练?”他说得仿佛轻描淡写,没看过战场惨状。他顺手搭上首领的肩膀:“上回辛苦你了啊……”
“岂敢?都是仙君英明。”
然后就是些闲扯。
天镜深呼吸一口气,趁机潜入了神殿。
想不到我竟然有幸借神女双目目睹仙宫中的圣迹。
这是一座沉寂古老的殿堂,幽深得如同通向不可知的过去和未来。天界无处不在的明亮光芒透过高高的窗洒来,照在斑驳的石砖上,却照不进神殿甬道深处。
长长的甬道深处仿佛有风声,风声如泣如诉,似在低语,又如轻唱。那一刻,我相信娲皇的灵能从未消散。
甬道中时时闪现纯白的光芒,我知道,这里满布着结界和阵法,防备着有人。
天镜在甬道入口盈盈下跪,再三叩拜。
“娲皇在上,不肖女仙天镜在此请罪。私闯神殿,罪无可恕。然而心有欲念,实不能自已。天镜不由自主,不可不为,不知道救他是对是错。娲皇大能且仁慈,若认为天镜此举谬误,请一定阻止!”
女娲没有阻止她。
神殿中的每一处结界,每一个阵法,天镜都解得行云流水,比此前所有破解都来得轻易。
甬道尽头是层层叠叠的帷幔,不曾有女娲的塑像,也无香火供奉。那些都是后世迷信崇拜盛行后才起。上古的大神只在永恒中沉寂。
帷幔飘拂,哒啦一声,有什么东西坠地。
一颗珠子顺着砖缝滚来。
并不是她在阵法上的修为横惯古今,而是有灵的女娲愿意成全。
棠溪说他无缘得见灵珠,非常遗憾。于是我又借天镜的眼睛替他细细看了看。
还灵陶珠其貌不扬,像个泥团子。但天镜拿在手里时,我能感到当中至纯至净的生命力。
她瞻前顾后的离开,借着楼台掩映一路狂奔。
转角的时候,却有人等在那厢,抱着手臂冷冷看她。
天镜吸了一口凉气,但看清是仙君,却放下了心。
她刚要解释,仙君却抢先一步:“别跟我说,我不想听,不想知道,不想沦为你的同谋。”
天镜只好不说,想了想又道:“但是仍要感谢仙君不计前嫌,替我解围。”
棠溪耸耸肩:“前嫌?天镜,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从前你算卦万试万灵时,我从未佩服过,也不曾感谢过;如今你算出了岔子,我自然不觉得你有过失。”
“仙君……”
想不到天界之内除了凤凰还有一人不怨她,更想不到这人是棠溪仙君。
“天镜神女,我不在意你做了什么、要做什么,我只恳求你,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把他治好,定要让他身体康健,功力完全,千万千万别受半点伤害……”
“……”
棠溪现出笑意:“然后,好好的等着我和他再见的那天。”
他笑着,眼睛却是冷漠的。我知道他把恨意和杀意都深埋心中,等着把一切清算回来。
平心而论,他此刻凌厉又狠绝,带着危险的味道,反有几分迷人……至少比带着貔貅来蹭饭时让人神往。
但我宁愿他一直都不着调,也不想他再有此种笑容。
天镜偷灵珠救人的行动很果决坚定,但其实她心里从未想过与如何面对云逐,特别是这相见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逃脱法术禁制,她自然不能从南天门出入。想来想去,唯有云逐平时悄然潜入的路径可用。
来至天河畔,一切景物一如往日:这满河星辰,这空旷的河岸,这在岸上摇摆闪烁的仙草……
还有在这里初相识的人。
云逐的模样已与之前不同:他变得瘦削憔悴,几乎形销骨立;眉间眼底魔气若隐若现。
看他周身气浪翻涌,我猜想他是极大地催动了体内能量,顺着天柱一路飞奔而上。这样对身体的损耗不言而喻。
天镜一时无可言语,只是看着他。
“又被你算准了。”云逐看到天镜时展露笑容,周身的魔气甚至随之一淡。“每次潜入这里都瞒不过你。”
然而这次是没有算的。天镜只能暗叹,若是命该遇到,无论是否探知了天意都是躲不开的。
云逐走过来,笑容渐渐转为悲伤:“你那只小凤凰告诉我,说你那天脸色忽然就糟糕了。我便猜想,你是看穿了。”
他抬起手,想碰碰天镜的脸:“恨我吗?”
天镜后退一步,躲开了云逐的手。
云逐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苦笑道:“辩解也无用吧?”
天镜看着他哀伤的眼睛,说道:“没有用。因为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就算是因为你的设计,就算是因为你想迫使我同天界决裂,就算是你想我留在人间……”
1·
云逐讶然:“你既然明白……”
“我明白,我也向往。但是,那不对。”
云逐眉头皱起,或许是受魔气影响,露出一些少见的恼怒:“你应当看明这天界的虚伪无情了吧?这样也要徒然受他们囚禁?明明这世上没人困得住你!”
天镜抬头望着他,心里悄悄说道:有啊,怎么会没人困得住我?
然而她开口却是无比疏离:“这些事我们从未辩出结果。”
云逐咬着牙点点头:“是。”他望着悠远的天河,说道:“你可以把我送到你们天帝那里,我可以说明原委,任何刑罚无不接收,端看他们要怎样解除你的囚禁。”
天镜摇摇头:“天帝不会再信任我,死去的仙家也不会回来了。”
云逐无奈一叹:“说得不错。那么你说吧,要如何才能解你恨意。”
天镜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的匕首呢?”
云逐微微一愣,仍是抽出匕首,把手柄放在天镜掌中。“是啊,不亲自动手如何能平心头恨意?这命早就是你的了,拿去吧。”
他闭着双眼,神色悲伤,却是平静。天镜看得一时出神。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云逐心口,刀尖深深地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