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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深山何处钟(2) ...


  •   竹君也是无奈的对那些小精怪们摇头,复又对我说:“观月姑娘只好说谢谢。只是太守夫人,虽然一直平静稳重,却到底还是心内波澜起伏,不慎动了胎气。”

      我算了算日子,若那怀着的孩子如今没有随母亲去,如今少说也要四五个月大了,定是要在肚皮里翻天覆地。

      真是可惜了。

      倒不是为太守,他有没有后我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每个小孩来这人间,哪怕还未出世,都是要有很深的夙缘。不能见人世一眼便又回了森罗地府重走一遍轮回那套步骤,真是浪费了。

      我又问竹君:“那太守夫人没事吧?”问罢便觉愚蠢:如今人已在黄土下,那时有事无事没有意义了。

      竹君一叹:“夫人也是逞强。她侍女来问时她还对腹中孩子说道:‘娘亲无事,无事……有你这个小捣蛋鬼在娘亲才不舍得有事。娘亲要和夫君一起,看你长大成人,出人头地那天呢。’

      只不过情形终是不太好,随侍夫人的众人一时混乱,叫了个僧人来为夫人诊脉。僧人说夫人一时急怒攻心,惊动了胎儿。休息了良久才好。”

      我不由得沉吟:“看起来太守夫人面子上虽然应对从容,心内还是深受打击。这也难怪。”

      竹君一身枝叶风中飒飒作响,他说:“确实如此。观月姑娘离开之后,在下又听到她的侍女说:‘从前住在京城里,小姐很喜欢那根珊瑚簪子,可是姑爷说朝里言官们的眼睛都盯着咱们家看着,决不能给人家话柄,硬是没有让咱们买。偏现在这不知哪来的女人一出现,姑爷就松口了……’

      “太守夫人再也不能自持,十分悲伤:‘不必再说。他已然移情,争什么红珊瑚白珊瑚都没意思啦。只是从前爹娘都说用自己用了真心就能换得别人的,仿佛也不总是这样啊。’

      “唉,白仙官,在下是不太懂凡间的人情世故,只是在咱们仙灵眼里看来,太守有些厚此薄彼了。”

      我已然听得心肝脾肺都拧巴了,一个字也说不出。然而抬头看看棠溪,他倒怡然自得,心上毫无负担。

      我知道天界的大神仙看待红尘世界总比我们在凡间当差的要更释然,所以也不觉他这是冷酷。只是瞧见他便想起来昨日与他同在太守家看到观月,仿佛她也不曾很得太守欢心。

      “这……我就想不通了啊。太守究竟是心向着谁?”我看着棠溪问道。

      “向着谁?真是难琢磨的问题”棠溪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起来,他又说:“你且再打听打听,观月离开后可见了谁?”

      我看他言行,仿佛已经懂了些什么,便依他意思去问。

      果然,还真的被山里的精怪瞧见观月自佛殿出来与一个中年人会面。

      “那人像是个给官家办差的,可是人气派得很。”他们杂乱无章的给我描述了好一阵,我方才了悟,问棠溪道:“大约是太守府上的管家?”他点点头。

      想起在太守府上观月与管家灵堂前擦肩而过的情形,两人确实是识得的样子。其实观月是太守新要过门的人,管家认得十分寻常,只是他陪着观月来他正经的女主人拜佛的地方,倒是很奇怪。

      我问他们观月与官家说了什么,一只小花野猫说:“观月把碎了的簪子拿出来了,给了那个管家,告诉他是太守夫人打碎的。不过嘛,那个管家接下来说:‘夫人这个脾气啊,与刚嫁来时一点不改,大人总是不舍得过多管教夫人,唉……你看,分明是特意买来送给夫人的礼物,希望她见到这个开心,对观月姑娘能和善些。谁承想……观月姑娘,委屈你了,你今后也要多担待。’”

      竹君出声反驳:“此乃妄语!她们在佛殿内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小花猫慵懒的眨眨眼:“不信我算了。喵。”她甩着尾巴走了。她个性比较散漫,爱来就来,想走便走,我也不是很有办法。

      但我相信小花猫的话:这当中,应是观月扯了谎,把太守给夫人的礼物挪为己用。

      棠溪啧啧叹道:“这太守也不是很聪明啊。让一个老婆替自己给另一个老婆送礼物,这事嘛,反正放在本君身上本君做不来。若本君要娶两位夫人,定要两边瞒得死死的,让她们谁也发现不了彼此,这才是享尽齐人之福而不引火烧身之妙法。白仙官可觉得本君说得对?”

      以我这两日对他肤浅的了解,他这会不过装相而已。我便拍手答他:“仙君说得对说得好。小仙揣测,仙君诸位夫人中当有东海龙公主,只不知其余的又是何等人物了。啊,一定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啊。羡慕羡慕。”

      果然提起他烦恼事,他不自觉沉下了脸。

      嗯,我相当喜欢看他这副样子。往后必要多多如此才有趣。

      说回正事,我倒是理解棠溪的言下之意,问他道:“仙君,看来太守的所作所为,是一心让观月认为他对夫人情深?这却有什么好处?不是平白给自己后院点火吗?”

      棠溪叹口气:“白仙官,是否记得那夜游河,公主惊艳四方,观月又是如何应对?在灵堂时,太守心心念念皆是他过世的夫人,全然不在意身畔观月,这事未必是第一次发生。日积月累,观月又该是何种心情?……依本君看来,观月姑娘并无一颗肯屈居人下的心。想必本城太守也看得出来。”

      我感到一阵寒冷从指间直冷到心口:“仙君,你是在骗我吧?太守故意令观月心生不平,然后借观月的手,害死他结发的妻子吗?”

      棠溪淡然一笑,正是天界神仙看待人间的淡漠:“白仙官说我骗你,那我便是骗了吧。只是,你信与不信呢?”

      我有些站不住,扶着一杆绿竹坐下来,问棠溪道:“他为什么呢?”

      棠溪拍拍竹君:“这根小竹子不是都听见了?”

      我回忆夫人与观月之间所言,顿觉冰冷彻骨:“莫非是:夫人的娘家君王家……如今已不及往昔如日中天?”

      棠溪低头看看我,也挨着我坐下来:“白仙官,是否还记得那个船家说的?这一朝的太子被废置了。新旧势力更迭,总要有一批旧时的力量退场,说不定就有郡王家。但太守家却正要得势,怕是不愿被亲家拖住。在天界这样的事我也看过了几轮,在这人间,想必并无不同。”

      他说得何其苍凉,我几乎要发抖了。他伸了一手,按住我的。我觉得有那样一丝丝暖意覆盖手背,便有了一些力量。

      我捂着心口,觉得悲伤难以抑制只想化作泪水,偏偏又哭不出。“记得管家曾经对太守说,太守新婚的消息会很快传到京城,那就是想要告诉朝野,他和他夫人家的姻亲关系已经断了吧?难怪啊,他都不为他未出生的孩子悲上一悲,他怕是……求之不得。”

      棠溪道:“白仙官,你若实在难过,本君送你回令兄处吧。”

      我想了良久,努力弯弯嘴角:“不必。事情当善始善终,还有事不曾问完。而且啊,高不凡明天就要被带回地府了,我不想让他带着满心执念离开。呵,为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所起的执念……”

      棠溪似是一愣,又笑着叹了叹气:“我早说过你不该做多余的事。唉,事到如今,那就随你高兴吧。不,说错了,只怕你高兴不来。”

      我抬头望着天,静下了心,又问山里的精怪们:“这观月姑娘当时便走了吗?还是说,她又留下来做了些什么呢?”

      一棵天真烂漫的山花怪随着风摇啊摇,回答我:“漂亮姑娘很愤怒的样子,本来要走,上了车却又下来了,随后回了庙里。她生气的样子虽然还是好看,却真有点令人怕呢。小露子,还是你好,生气的时候看起来也不恐怖,一看就知道我们还可以照样不听话。”

      “……”我皱眉笑了笑。这棵山花本体生长在山门口,不过植株矮小,修炼起来进境比竹君这样高大的要快,如今木灵已经能脱离本体游走了。

      只是……观月果然是折返回来了。长缨曾说,夫人在见过观月后身体越发不好,管家也说过观月下药之事。十有八九,便是观月在这个时候对夫人做了什么。

      山花又在风里摇晃起来,又说道:“但是啊,那个管家其实没有真的走呢。他悄悄跟着漂亮姑娘,也回庙里了。他一定是看漂亮姑娘看得不舍得离开。”

      我看了看棠溪,说道:“难怪,我们在太守家听那管家说起观月给夫人下毒的事如同他亲见。管家定是心知观月的歹念,假意离开是特意给观月一个机会。这份心肠,我倒不知他们谁更心狠一些。”

      棠溪仍是懒散的坐在我身畔,并无过多反应,只是耸耸肩:“不算太意外。”

      我深深呼吸,心上愈发沉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深山何处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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