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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寒假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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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归家
学校放寒假了,路明远和木兰两人告了别,就各自回家了。路明远家里还有老母亲,已经年过花甲,一个姐姐早已出嫁,父亲很早就病逝了,他常年不在家,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全靠他的伯父和姐姐照应。
从车站下车,到家里还得走一段土路,每次回来,当路明远的双脚踏在这上面,他心里才会感到踏实。这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啊!是他的家乡。在城里工作好几年了,心里最眷恋的其实还是这片热土。
寒冬腊月里,地里一片荒芜,都上冻了,弥漫着雾沼沼的地气,麦子还没露头,路两边的白杨树也是光秃秃的,黄土地上,时不时有人拉着架子车或是赶着牲畜经过,荡起阵阵黄烟。
他娘老早就从明远的信里知道他回来的日子,早早的就在村口等着他了。远远地,路明远看见娘,就觉得娘瘦了,好像更佝偻了。他嗓子一下子涩涩的,眼圈就发红了。他娘看见他慌忙奔过来,冲他摆着手,头上包的黑布头巾也飘了起来。
“娘!天冷你出来干啥!”路明远有点哽咽。
“远儿呀!你可回来了,走,赶快回去,你伯、你姐、还有红都在家里等你呢!”他娘抢过来他掂的东西,乐呵呵的挽着他的胳膊,母子二人朝家的方向走出。
“舅舅!舅舅!”姐家的二个孩子水娃和云娃从屋里奔出来,扑在路明远怀里,路明远抱起外甥女云娃使劲亲了亲,说她变胖了、长高了。他从提包里掏出来给孩子买的大白兔奶糖、饼干和一些玩具,两个孩子兴奋地一边玩去了。
堂屋里,他伯父、他姐还有宋红正在聊天,看见路明远进来,大家都很兴奋,只有宋红面带羞涩,坐在椅子上羞答答的。路明远赶紧拿出给亲戚们带的礼物。
“伯,我给你捎了两条大重九,这个好吸,别抽自己卷的烟了”。
“好好,明远记着他伯哩。”老人家乐不可支。
“姐,给你买了两块毛华达呢料子,你做衣服穿,还有两个孩子的新衣服。”他姐喜欢的不行,拿起衣料在身上比来比去。
“红,今年城里的女孩子都流行穿这个,我给你也买了一件。”看见宋红,他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呀!这是啥衣服,袖子这么宽,穿上这咋下地干活呀?”他姐身上披着衣料叽叽喳喳的。
“这是蝙蝠衫,配一条健美裤,今年最流行了。”
“红,你到屋里试试。”宋红一脸喜色的进屋试衣服去了。
“娘,这是给你买的拉毛大围巾和两袋老年奶粉,每天拿八十度的水冲着喝。”
“娘又不是小孩,喝这弄啥。”他娘埋怨他。
一家人欢天喜地的东扯扯、西扯扯,唠着家常,路明远跟他伯父商量,说他现在是助教,一月八十多块的工资,这几年也存了一些钱,想把家里的老宅子扒了重新盖,这也是他爸没有实现的遗愿。这黄泥巴垒的的老房子生活了二三代人了,早已破朽不堪了。漏风漏雨又漏太阳,没法住人了。
农村的天黑的早,明远帮娘把猪喂了,鸡喂了,又到河里挑了水把水缸灌满。村里没有电,很多人家里还是点着煤油灯,家里就剩下他们娘两个。他娘的眼睛一到晚上就不清东西了。路明远坐在母亲床头,点上煤油灯,心里想着下次回来要给娘配一个老花镜。他给娘冲了一杯奶粉,母子二个坐在床头亲热的说着话。
“远儿,你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半个月吧,娘。家里的活趁我在家帮你干干。”
“也没啥活,平常你姐、红她们都来干了。咱家的三亩地麦也种了了。红她爸妈这段老问我,说啥时间把你和红的事办了,你过了年就二十九了,红也二十三了 ,咱这村里我早都该当奶奶了。不敢再耽误了。”
“娘。”路明远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该吐口了,可他该怎么说呢?他心里的话一说出来,他知道娘肯定会生气,好几家会掀起轩然大波。在乡亲们看来,他路明远肯定就是陈世美,吃皇粮了,翻脸了,就想踹掉不上台面的农村媳妇了,他娘得被人家咋戳脊梁骨啊!可是这话不说明,他又怎么对得起木兰呢?
木兰是他心里最纯洁美好的姑娘,他视若珍宝,想一辈子捧在手心。二个人他必须要选择一个。
“娘,我我不想跟宋红结婚。”
“为啥啊?”他娘果然不高兴了,将冲好的奶粉推向了一边。“是不是你在城里又处对象了?”
路明远低头不语。
“远儿啊,咱可不能当陈世美。做出那没良心的事,你在城里教书这几年,人家宋红全家没少帮咱的忙,人家爹妈到哪都说自己家有个教书的好女婿,宋红人品也好,老实巴交的,长得也不是老难看,是个过日子的女的,这几年了,你说不好就不跟人家好了,你让娘以后咋在村子里抬头,你爸在地底下咋能瞑目呢?”
“娘,宋红是个好姑娘,我也不想耽误她,她大字都不识几个,我觉得我们两没有共同语言,要是真结婚了,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过不好。”
“你看看咱这村里,有几个是识字的?不都是水到渠成的当爹当妈,当爷当奶,你就是在城里呆久了,眼皮子高了,看不上红了,我今天看你给红买的衣服,就知道你看不上她了。你说吧,你在城里看上的姑娘啥样?”
“她是我的学生,高三学生,过完年就十九了,她家里好像是干部家庭,他爸从农村工作调动到市里的,听说是个县级干部。”
“啥呀!你的学生,县级干部!”他娘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明远,咱家几辈子都是泥腿子,你找个县级干部的闺女,你以后是要当一辈子的低头女婿啊!还是你的学生,比你还小十岁,算了吧!明远,我一听就行不通。你回去赶快给人家断,说清楚,你别耽误人家闺女的前程了,咱家也攀不起那个高枝!”
“木兰很好,不是干部家庭的千金小姐。我们商量好了,等她考上大学就把我两的事给双方家长挑明。”
“不行,我在一天就不行,你别做梦了。你爹坟旁边的坑早挖好了,给我留着呢!”他娘气呼呼的翻了个身,扔给路明远一个大大的、不可逾越的后背。
路明远在家呆了十几天,虽然他娘生他的气,可他不生娘的气。娘拉扯家里两个孩子不容易,还培养出来他这个大学生,生气也是因为他做儿子的不孝。
第二天,他一大早去他爹坟上烧了纸,又到镇上把家里春天要用的化肥买了,家里的猪圈顶棚都烂了,他又找了几个老乡给修葺了一下,到亲戚乡邻间走动了走动,忙活了七八天。
晚上,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煤油灯跳跃的火苗,想起了木兰,两个人自从好了以后,还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木兰给他说今年她们全家也都回老家了,跟她奶奶一起过春节。此时,二人相距的最起码也有几百里地吧!
想起木兰,他心里升起一丝暖意,眼前都是木兰的脸庞,耳畔都是木兰的声音。他不由想起两人吃火锅的那次,两人的感觉多么好啊!真像两口子。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时,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真正体会到了古语中的感觉。远方的女孩,怎么就勾住了自己的心呢?把自己弄得心痒痒的,那心里面就像被成千上万根看不见的丝线牢牢缠绕着,解不开,也挣不脱,只有等见面了,木兰那一声清脆的“路老师”,那丝线才会“砰”的一下,化作云雾,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