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下若微尘》青丝寸寸

6、正文

　　苦境正道，素还真死，一页书亡，唯剩三教先天并拂樱斋主顶上，正值妖世浮屠撞毁死国之门，投敌的枫岫主人掀出其卧底身份，设局围杀佛业双身之时，公开亭悄然出现一则广告。
　　黑色木牌子，打头刻‘银刀穿月’四字，下用较小字体刻：本佣兵团承接一切业务，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有意者留下讯息，上门面谈。
　　以银色燃料又绘一遍，远远望去就分外醒目。
　　几日之后，木牌上多了花笺。
　　取下精美花笺，来人徐徐念出笺上所写：
　　“千竹坞畔，故人遗物，烦请回收。”
　　淡漠到几近缥缈的女声，咬字奇异，不似中原人士。
　　“是谁？医邪……天不孤？”

　　千竹坞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煮酒奏琴，曼声轻吟，竹林中草庐前，独坐一位乌发、雪肤、红唇，锦绣华服色泽暗沉，却比一江银光璀璨的粼粼波光更为凄冷华艳之人。
　　“银刀穿月，拜访。”
　　奇异口音随风而来，碎银叩击，暗合林中铃音，伶仃动人。
　　并肩行来的两人，初一看都是女子。右边的穿无袖立领黑绸褂衫，直筒长裤，绣花鞋，尖顶宽檐帽上有绿茎白花的饰物，帽檐下则看不清容颜，唯一双青碧眼眸妖异慑人。左边那位看装扮是苗族之人，墨蓝近黑的苗服，头戴状极复杂的颤花凸纹银冠，双层碎圆片长银链掩去她的容貌，只露出尖俏优美的下颌，腰后横别一把弧度极其夸张的圆月弯刀，刀鞘完全镂空，只堪堪收敛住刀锋。两人装扮迥异，可胸口都佩一朵白花。
　　鲜红丹蔻拨弦不止，天不孤不在意来的是什么样的人，只是随意点出他留于公开亭的讯息。
　　“汨罗遗留，便在后林，你们自去查看吧。”
　　“多谢大夫。”
　　苗人天籁之音，倒是令天不孤多看他一眼。
　　“不必言谢。”似笑非笑，异色双眸染上三分兴味。“天不孤也只是想解决隐忧。”
　　示意安卓拉去屋后竹林查看，兰若一拂裙摆，席地坐于琴案之前。
　　“我叫兰若，她叫安卓拉。”
　　“在下天不孤。”
　　“请问大夫与汨罗，是怎样相识？”
　　按弦止音，掩唇而笑：“她携人而来要吾救治，除此之外……主动提出以手中特异药物与她自身予吾研究，真是个懂得利益交换的好孩子。”
　　“携人而来，要吾救治……”
　　轻声重复天不孤的话，淡漠语调中不见丝毫情绪。
　　“你也知吾是大夫，她来寻吾，还能是什么事呢？”
　　勾卷鲜红额发，天不孤难得有些好奇：“你们不知她做了什么？”
　　“不知道。”微一摇头，兰若坦言：“她应该没想到自己会死，留下的讯息也相当少。”
　　“哈……”忍俊不禁，邪中透冷的美人笑起来风情更盛。“真是坦率得可爱，那孩子也是真心真情，从来都不曾瞒吾骗吾，只要吾问，她便答。”
　　挽袖取酒，酒香醇厚芬芳，未喝已有三分醉，为对面苗人斟上一杯，天不孤自取一杯。
　　“我不擅饮。”婉拒了对方，兰若微微侧脸，仿佛倾听着什么，短暂停顿后，他淡声问：“汨罗可曾提过，为什么要救这些人？”
　　“说是旁人雇佣她做事。”对兰若的拒绝并未着恼，自斟自饮也是快事，天不孤笑言：“她曾说那是个蠢女人，似乎是一个让她很是厌烦的人。”
　　再饮一杯，酒液染唇，更显绝艳，横瞥一眼兰若，天不孤这个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极动人，慵懒，妩媚，还有那么点儿幽怨。
　　“汨罗说你们一定会来接她，而你们也真的来了。”轻柔吐息，话中仿佛意味深长。“真是令人艳羡的情谊……
　　柔声细语，真假难明。
　　安卓拉在这时候回来了，手捧先前没有的水晶球，挟一身即便压抑但还是谁都能感受到的怒意，身后跟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若翩鸿，同一时刻，有人穿竹林而来。
　　紫衣文士是枫岫主人，黑衣魖族是天狼星。
　　“大夫有礼了。”
　　羽扇抚胸微微一礼，枫岫主人一瞧见安卓拉身后的若翩鸿，霎时回想起全身骨头被打断十几遍的痛苦。
　　她的目光已与日前不同，枫岫相信现在那美艳女人让她对自己动手，她再也不会留情，而她身前的女子目若幽火，似藏暗流，比她危险性更高出许多。
　　“这几位是？”
　　“他们只是来取故人遗留之物。”天不孤一语带过。“你今日拨冗前来，所为何事？”
　　暗思故人遗物之说，口中则言来意：“大夫快人快语，枫岫便直言了。吾需要你身上的死神之眼。”
　　惨淡轻笑，天不孤面上愈显幽怨之态：“公子，当初送予君曼睩的灵蝶藏扇，耗去吾数年心血，日前天刀之事，更使吾伤痕累累，现在，你却要吾连性命都赔上。”
　　语中凄然若有若无，却是直指人心。
　　枫岫主人立刻察觉到那名苗人望了过来。他一身银饰，月光下瞧来自是没有白日里那般耀眼，却也是银华清寒，永恒流转，而他的目光比之饰物更加寒凉。
　　很微妙的明白了此人是因天不孤所言而对自身不满，枫岫主人正色道：“如果危及性命，枫岫断不可为，但吾记得七神针可以保全大夫生命不失。”
　　“只可惜，现在吾已无神针在手，取下死神之眼，将马上命送黄泉。”
　　“神针已失？”
　　“南风不竞，卓越不凡的武者。”
　　“南风不竞，是望花村内的那名奇人？”
　　“他能任意操控七神针，针术有别吾与药如来，自创一门，可算是武林的顶尖奇才。”
　　“嗯……为了大局，那枫岫也只能会他一会。”
　　枫岫主人干脆转身，即刻去取七神针，天不孤斟酒再饮，对留下的天狼星道：“天狼星好久不见了。”
　　冷情寡言的魖族只低低应了一声。
　　“想不到死神的双眼，至今仍延续你吾的缘分。”异色双眸中月光潋滟，似有朦胧笑意，又似无。
　　“但好奇的是，为何不是你，捐出死神之眼呢？”
　　“这——”
　　“天不孤大夫，”安卓拉忽而发声。“如果有了七神针，摘除你们所说的死神之眼，对你就没有伤害了吗？”
　　轻轻一触血红左眼，天不孤失笑：“这颗左眼伴我良久，与我的血肉、精魄与灵识紧紧相扣，密不可分，即便七神针在手，要取出它又不失效用，也是凶险万分。”
　　“如此情谊，”兰若淡淡道：“大夫也不差。”
　　“哈……”
　　皱眉偏头，安卓拉低声问若翩鸿：“那个枫岫要死神之眼干什么？”
　　若翩鸿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以前死国和火宅佛狱有协议，修建了一条连通两国的通道，叫莫汉走廊，由阿修罗负责修建，修到一半的时候天外飞石毁坏了莫汉走廊，阿修罗为了阻止走廊爆发波及死国而牺牲。现在火宅佛狱来人与天者重启计划，要复活阿修罗继续修筑莫汉走廊，枫岫他们要阻止这件事，彻底摧毁莫汉走廊，但是莫汉走廊有阿修罗的结界，那个结界可以将任何的攻击力量吸收转化，变成自己的力量，进而巩固结界，所以他们需要完整的死神之眼，好找出结界和走廊的破绽。”
　　“你，从何处了解这些？”天狼星讶异。
　　若翩鸿望着他，并不答话，她身前的安卓拉在短暂思考之后，转向天不孤：“大夫对汨罗的帮助，我们不会忘记，这件事，我来替你。”
　　“哦？”挑出一个勾人的音，天不孤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问：“你要如何做？”
　　“我可以找到结界破绽，解决掉这个问题，自然就不用大夫你献出自己的眼睛。”
　　“姑娘有此能力……嗯？”
　　“驰来北马多骄气，歌到南风尽死声。”
　　疾风扫荡，林中铜铃跳响，竹叶纷飞，不世狂人来到。
　　白衣形如连身斗篷，衣衫料子太过轻薄，经气流一掀，只觉白衣如雪，气势凛冽，一时竟注意不到他的五官相貌。
　　“是南风不竞，他是来夺孤星，就是天狼星手里的镰刀的。”一见他，若翩鸿马上给自家人传音科普。
　　微转脸，银链叩击碎音，兰若淡淡道：“说出你的来意。”
　　“哈……”男人冷冷一眼瞥来，飞扬入鬓的眉，带出十万分的狂傲之气扑面而来。“我要孤星。”
　　分量不轻的水晶球在掌心浮空飞旋，本就满心怒火，被这狂人一激安卓拉更是濒临炸裂，指尖虚空一个勾画，魔力绘成奇异文字，倏然放大迎上南风不竞一掌。
　　掌力魔纹触之即炸，安卓拉手掌在空中一搅，仿佛将什么抓在手中似的收握成拳，口吐诡谲咒文，那声音简直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强劲的冲击波化为微风四散而去，而散为微小因子的魔力随安卓拉颂咒飞速重汇，眨眼结出复杂魔法阵，对上南风不竞第二掌。
　　又是一声炸响。
　　安卓拉指尖渐显乌光，一个个巴掌大的魔法阵浮现空中，串联如锁链，头尾相咬，圈住南风不竞，十三个小阵飞射魔力线条，只十几秒，又集合成一个大型魔法阵。
　　这期间南风不竞暂未有动作，只以玩味目光注视这异于武学的阵图。
　　“西洋魔法？”
　　安卓拉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南风不竞现在的目光，她是个一旦生气特容易暴怒的人，当场就想点爆魔法阵炸南风不竞一个半身不遂。
　　“这里是千竹坞。”银光变幻，碎音轻灵，兰若不知何时起身，修长细致的手压在魔女肩头，人声依旧淡漠。“安卓拉。”
　　青碧的眼下意识一瞥琴案后的天不孤，美人眉眼微弯，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意态极美的为自己倒酒，最是意味难辨。
　　这个人，帮过汨罗，她不会忘记。
　　掌中水晶球滴溜溜滚到指腹停住，安卓拉随手一挥散去魔法阵，看兰若面向天不孤，道歉：“抱歉，大夫，我们逾矩了。”
　　他如此说着，即便看不见脸，众人还是能从他的语气口吻中听出必然是一片漠然无波，叫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名为‘感情’的东西。
　　若翩鸿突然上前一步，与安卓拉并肩。
　　因为她感觉到了，兰若看了她一眼，那是让她打发走南风不竞。
　　“南风不竞，孤星于你无用。”晶蓝色眼瞳认真看向那一静便显出孤绝冷酷的男人，满盛真挚。“那位姑娘是以火宅佛狱秘术来到苦境，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寻火宅佛狱的寒烟翠，会更快解决。”
　　男人冷意更盛，甚至有真实杀意衍化：“你，怎样知晓？”
　　若翩鸿避而不答：“你已涉入各方眼界，六出飘霙已不再安全，你如今还这样放心将她独自留在六出飘霙？”
　　南风不竞变了脸色。

　　枫岫主人取走七神针回转千竹坞后，发现那三个银刀穿月的人还没走！
　　那个美艳女人根本就是个开了挂的变态，他半点也不敢小瞧这个叫银刀穿月的组织，而且鉴于当时那美艳女人说的话，他总觉得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公子前往六出飘霙，想必是畅行无阻，异常顺利。”
　　面上微染讶色：“大夫如何知晓？”
　　“因为你离开不久，南风不竞就来到千竹坞。”天狼星解释。
　　枫岫主人更是惊讶：“南风不竞来此做什么？”
　　“夺取孤星。”
　　“嗯，他夺取孤星目的为何？”
　　天狼星转而看若翩鸿：“她知道。”
　　“是他们劝离南风不竞……”天不孤幽幽一叹，眼睫低垂，惹人心怜。“否则本该是公子的难题，却依然要由吾来承担，世事真是弄人啊。”
　　“委屈大夫了。”
　　口中诚恳致歉，枫岫主人望向蓝眸女人。
　　“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什么。”若翩鸿耸耸肩，一脸无谓：“把七神针还给大夫吧，莫汉走廊的事由我们来。”
　　枫岫主人皱起眉头。
　　他的视线由若翩鸿到安卓拉，最后落在兰若身上，每一个人他都看的格外仔细。
　　“你有两个选择。”安卓拉语态轻柔。“我帮你找出莫汉走廊的破绽或者，我现在就让你躺在这儿。”
　　她藏在阴影中的唇弯起，呈现笑弧。
　　“我个人，非常希望你选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