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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剡雪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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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羽倩醒过来之前,做了一场美丽,神秘,绵长,仿佛远古神话的梦。
梦里,
在冰天雪地,万籁俱寂的陌生地方,穿无袖连衣裙穿越时空的她,很快就僵得像冬天里的一条蛇,蜷缩在地。漫天雪花被风卷起,飘落。扑簌簌,像蚕咀嚼桑叶的声音。
柔软,悲凉,铺天盖地,剡雪城的雪。
这儿的雪,比她见过任何地方的雪都要大朵,都要漂亮。九条菱的雪花,中心却是淡紫色,如果不是冷得身体变硬,牙关打颤,她会在漫天飘雪的旷野,架上篝火,煮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火锅。
赏雪景,吃火锅,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啊!
茗鑫在的话,会说她很有情调也不定。
可现在,她就要冻成考古学家非常感兴趣的“千年女冰尸”了。
她甚至能悲观的想像自己死后的未来:大群考古学家用解剥刀在她尸体上饶有兴味地研究来研究去:死亡原因啊,为什么会形成冰木乃伊啊,她是怎么跑到冰山上去寻死啊,等等。
想到此,骆羽倩感觉又冷了几分,意识也逐渐模糊。拼命眨眼,才能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连心窝都开始变冷的时候,骆羽倩就全神贯注冥想:我是穿越来的,怎么会死呢?凭多年看穿越小说电影的经验,像我这样的人物,在异世界,即使当不了主角,好歹也能混个路人甲啊,怎么会死呢?还有,就算我自己活得不耐烦,老天也不会用这样折腾人的方式,让我死也不得其所吧?
所以呢?
所以,一定有奇迹!
在骆羽倩绝望又充满希望的时刻,下了半日的大雪停了。
白茫茫一片,好干净。与往处雪景不同的是:这的莽莽雪地,除了白色,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紫色斑点,在白雪的衬托下,亮澈如滚过美人眼角泪痔的眼泪。
当然,骆羽倩无暇欣赏这些。命都要保不住了,谁还有闲情风花雪月?
两寸多厚的积雪覆盖住她全身,动弹不得,在这块平地突兀的立起一方人形雪堆。
透过呼出热气化开的缝隙,骆羽倩微弱的喘了口气,睁眼看了看天色。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傻了眼: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诡异的天空。
天似穹庐,压得很底。太阳在西边垂着,不耀眼,却呈现眩目的暗红。很快的,那跟血一样颜色的太阳光,在太阳周围弥散开来,像扑散的染料一般迅速侵染天空。不消片刻,整片天空的云层就都变成了血红色。
这样的天空颜色,倒映在这片刚下过雪,冰雕玉琢,晶莹洁白的陌生世界,就像刚经历掠杀屠城的战场,满眼满地流淌的都是鲜血。
骆羽倩头脑一片空白,眼前一切已经无法用震撼、害怕来形容。她非常不合时宜的想起,高一时,老师带领全班同学去看画展,她晕倒在一幅画前。那幅不知是谁作品的印象派画作,给她的记忆太深了,直到今天仍然历历在目。也是这样的天空,这样血红的太阳,像要吞噬一切,势不可挡,席卷而来,悲伤,绝望而疯狂!
“呵呵,哗哗,哗呵……”突然间,寂静的雪地传来不知是何种野兽的叫声,像是有人故意捏着嗓子在奸笑,一阵接着一阵,穿透力十足的向埋着骆羽倩的地方袭来。
“神啊,给我个痛快吧!”骆羽倩吓得寒毛倒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一只毛茸茸的大脚掌刨开骆羽倩身上的积雪,温热呼吸扑打到她脸上,恐惧占领一切,骆羽倩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我要成饿狼盘中餐了。”
“冯小柏,救我!救我,冯小柏!”骆羽倩凄厉的尖叫响彻天空。
猛得睁开眼,
原来是梦。
骆羽倩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母后,不要吵。”睡意正浓的骆小宝,八爪章鱼似的贴在骆羽倩身上,脑袋无意识往她怀里拼命钻,汲取她身上那份母亲的温暖。
“活见鬼。怎么会梦到以前的事?”抹掉额头的汗,一刹那的恍惚后,骆羽倩清醒过来,感觉到挨着自己身体的温暖,隐隐闻到小宝身上浓郁甜蜜的奶香,总算认清事实:以为一切都是自己遐想,原来都是真的。
实际上,多年以来,她都不曾做这种想像都无法想像的梦!
记忆中,她做过最美的梦就是她不停攒钱,一分两分,终于有一天,攒到结婚。可正在她数钱数得不亦乐乎,连新郎官脸都没有看清的时候,晴天一霹雳,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冒出来,说:“你那么点钱,还数?买间厕所都不够。货币又贬值啦!”
骆羽倩一向浅眠,醒了后就再也睡不着。看看时间,才半夜三点。
屋外传来倒水的声音,知道是大宝,骆羽倩心里很暖,轻轻推开小宝,替他盖好被子,披衣下床。
“大宝,抱歉,妈妈吵到你了。”骆羽倩坐到沙发上,接过大宝递来的水杯,小声道歉。
“剡雪城快要下雪了吧。”骆大宝文不对题说了这么一句。长长的睫毛微颤,眼神有几分落寞。
“想家了?”
“呵呵,妈妈,你可真幽默。”骆大宝嘲讽的想笑,“母后,不要以为你转世了,就可以将一切撇得一干二净。”修长的手指突然捏住骆羽倩下巴,骆大宝身体前倾,靠近骆羽倩,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冯小柏是谁?要是让父王知道了,他会很惨哦。”
“什么跟什么?大宝,半夜三经不睡觉,美少年也会老得快哦。”挣脱大宝的钳制,骆羽倩打着哈欠准备继续去睡回笼觉,没精力,也没那功夫去打听,“大宝他们的父王?柏蓐国琅赝王?别说不认识他,就算认识那也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嘛。”
半夜惊魂的结果,很严重。天都大亮了,骆羽倩还蒙着头睡得格外欢畅。
骆大宝晨跑回来,顶着潮湿冰冷的晨雾推开骆羽倩房门,看着缩在床上蚕蛹似的一团,还是少年稚嫩的脸,立刻笑得促狭,走到床边,蹲下,轻轻掀开骆羽倩蒙着头的羽绒被,嘴唇温柔凑到骆羽倩耳边,就像在对着情人低语,说出的话却绝对惊天动地:“妈妈,扣——工资——了!”
“啊?!”骆羽倩在睡梦中受惊吓,条件反射般,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眼都来不及睁开,就跳下床,脚塞进拖鞋,往厕所冲。
“开门,谁在里面?麻烦快点。”人多了空间小就这点麻烦,大清早的上厕所都要排队。骆羽倩捂着肚子脸憋得通红,长时间的工作压力,亚健康倒还是其次,没过劳死就算好的了。“这什么胃啊,吃鱼都拉肚子?”
“妈妈,你煮的鱼有毒?谋杀王子可是灭族大罪哦。”骆大宝端着面盆,状似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随后骆大宝用眼神示意站在梳妆台前,脸如寒霜,极其不自然地用牛角梳梳头的骆二宝。
骆二宝别过头,装作没看见,冷笑出声:“枭,你在讲牧酃神战吧?”灭族?这女人,你跟她讲天上下RMB,她说不定会感兴趣。要等她,古枷牧酃家族,早就埋骨大漠了!
骆二宝,不,是柏蓐国的璃昃王子,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这样漫无目的等下去,找不到“瞑殇之泪”破解那个流传了千年的灭世魔咒,柏蓐国国民会死得一个都不剩。
“枭,你何其狠心!”
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神情气质却完全不同的脸虽说已经看了上百年,骆二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蹦!”牛角梳被捏成碎片,骆二宝出其不意地手一扬,骆大宝早有准备,端着面盆笑着急闪,避开攻势,“呵呵,二宝,妈妈说了,美少年总生气也会长皱纹的。”
“啊,这是什么?”尖叫声从洗手间传来。
二位王子面面相觑,半秒的反应时间后,二位王子齐步冲向洗手间。
骆羽倩今天可不是一般的衰,半夜做恶梦不说,一大清早便毫无淑女形象跟小孩子抢厕所,想起都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谁得出结论说:“美少年是不用上厕所的。”
可她敲了半天门,小宝连吭都不吭一声,大宝二宝也一如既往一个不对就剑拔弩张。
她也懒得再管了,人有三急,上厕所第一。
正急着呢,一不明物体,来势神速的从背后刺过骆羽倩搭在洗手间门上的胳膊,穿透衣袖,硬生生扎进门板。
骆羽倩被这突如起来的冲击,吓得脸色惨白。抑制不住尖叫:“啊!这是什么?”
二位王子跑到洗手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骆羽倩身体贴着洗手间门板,支着胳膊动弹不得,吓得浑身嗦嗦发抖。
“ 还好没事。”大宝松了口气。
“我们有事了。”二宝转身走人。真是麻烦,刷牙敷面膜,还要洗脸。这种琐事,居然还要自己亲自做。
“大宝,二宝,老妈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们害得心脏病突发而亡。”骆羽倩被一惊一诧折磨得够呛,缓过劲后,拔出“暗器”一看,咦?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啊,我在石头记花两百多块买的牛角梳!咋只剩一片了?
“败家子啊,你们。”骆羽倩气得两眼圆睁,瞪着大宝,“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养家很辛苦的。”
“知道。”骆大宝笑着点头,“只是——妈妈,你再罗嗦,上班要迟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