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风流》刘IFIF

1、壹

　　天气渐热了。
　　顾黎离换上一件叫英国裁缝刚制出来的短衬衣和棕黄色的马裤。
　　近来租界里太平无事，实在是无热闹可寻他只好整日待在家中。热闹不是没有，而且全出在自家中，他那老当益壮的父亲新纳了个十五姨太太，是个女学生。
　　因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只在品仙楼摆了一桌宴席，算个仪式罢！顾黎离因是家中九姨太所出，上面也有几个兄姐所以位置也不大重要。只见他斜斜地倚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嚼着什么，再看席上，几个哥哥交谈着铺子上的事或是哪位摩登女郎，未出嫁的三姐噗噗的往面颊上拍着洋行新进的粉底。不一会他的老父亲——顾成亥，领着新姨太姗姗来迟，土黑的面容上因为这几日得了新姨太的妙处倒是泛着鲜活的红光来。
　　“父亲好！”
　　顾成亥满意的坐下来，牵着十五姨太说：“这是你们的新姨娘，姓冯名叫东橘，日后你们称她为冯姨娘。”
　　“是。”
　　众人规规矩矩的坐在席上。那十五姨太刚从女子学校毕业不久，家中本来算是富余的，因为父亲吃白面已经负债累累，家中亲戚也携款跑去广东老家，他父亲托人介绍终于将家中唯一值钱的女儿卖给了顾家做姨太。
　　看着席上众人都比她大却还要叫她姨娘，冯东橘脸上有些发烧，顾成亥笑容和蔼的对她说：“东橘，你先跟他们打声招呼吧。”冯东橘怯怯的点了点头，先是对着顾成亥另只手旁的大姨太打了个大招呼。
　　“这位伯母你好，以后生活上有不懂的请伯母多多指点。”冯东橘话一出口，席上众人都呆呆地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惊悚的大事件。而“伯母”本人精心涂抹的粉面已然烧红熟透，成了一张好煎饼，一杠一杠的疙瘩直发抖。
　　此后一段时间大太太的牌友逛商场时遇见她都调侃道：“伯母好！伯母出来逛街了！”所以大太太心里讨厌极了这个十五姨太。
　　顾黎离倒是对这个新进的姨娘没多大好奇感，他母亲九姨太是个曾经风靡一时的旦角儿，无论外形作风一律都是娇滴滴且同天下所有女人一样喜爱搬弄是非，顾成亥不是很待见这个爱撒娇发嗲的姨太，偶尔和她独处一室就仿佛身边环绕了一群即将爆炸的黄鹂鸟。顾黎离继承了其母的几份血性，容貌又俏丽，在男同伴的圈子里很是众星捧月，所以对女性向来没多大兴趣。
　　至于顾黎离这十分拗口的名字出于一位颇有名望的算命先生之手，他这一卦有点跑偏，算出来是个女儿，于是就为这位顾千金取名，顾莉莉。最后九姨太生出个带把的，不得已改为拗口拗舌的顾黎离。顾离黎因为这个颇有小女儿情怀的名字生了不少的气，特别是上学时别人叫他密斯顾时他真想把那个算命的吊起来狠狠地抽一顿，就像爸爸打人那样。
　　要说欺负他最多的，还是住在他家公馆下方的凌纪罗。不过他的欺负方式似乎比那些叫他密斯顾的学生更可恨，
　　比如读华侨小学做早操集合时他正专心的吃着牛乳饼干突然就被人拦腰抱起来，还飞快的转着圈，饼干都撒了一地。
　　“密斯顾和我入洞房了！”
　　凌纪罗个子高高的，把顾黎离也抱的高高的，还有他的那些小跟班跟着不停起哄，周围的学生全注意到这来了，女同学们都议论纷纷，胆大些的外国女孩也跟着欢呼鼓掌，顾黎离自那以后看见凌纪罗都绕道走，但是凌纪罗却十分喜欢纠缠他。
　　每次一见到顾黎离不等他转头就走时他就已经凑过去：“密斯顾！今天晚上要和我去番菜馆搓一顿吗？”而顾黎离面红耳赤的瞪着这个讨厌的小赖皮和他的跟班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