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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非常假冒犯 ...

  •   Chapter.01 非常假冒犯

      薛晴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头顶的空调静音功能不太好,轰隆隆地叫着。薛晴穿着所里的衣服,向后靠在真皮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白皮书,已经睡着多时了。

      白皮书的封面上写着,“青山管理办法”。

      薛晴的皮靴搭在办公桌上,脚尖旁是一个日历。今天是24号,日历上的“24”正好被用红笔打了个圈。日历是定制版本,硬皮的封面上写着——

      青山强制戒毒所。

      青山戒毒所坐落在外环的青山上,这里是个山间盆地,风景优美,本来是个私人中学,后来改成了戒毒所。

      青山戒毒所在市里是响当当的有名,比那升学率百分之九十的市一中都还有名,凡是来了这里的失足青年,基本上都改头换面,浪子回头,重新做人了。

      这几年省里抓到的瘾君子,需要强制管理的基本上都送到青山来了。青山戒毒所所长薛朝贵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生没有迈不去的坎,青山没有戒不掉的毒。

      突然间,那双靴子动了动,从薛晴的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出来。黑色的皮靴有着厚厚的底,连着一条笔直修长的小腿,再是浑圆紧致的大腿和臀部,微微起伏的小腹,一直到薛晴被书页弄得蓬松的发顶。

      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的门一下子被人拉开,一个板寸头年轻男人站在门口,看见睡觉的薛晴,脸色变了。

      “头儿!你怎么还在睡?!”

      陈小川性子急,一进来看见薛晴睡觉,顿时就着急地吼上了。薛晴被他吼得从椅子上翻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眯着惺忪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吼啥吼,你真是……”

      “人都来了!就等您了!”

      薛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眼睛惺忪,表情很痞:“人来了?”他问这话的时候,就和一个问逃跑的那个人抓来没有的混混老大没有两样。

      “档案昨天就放您桌上了敢情您还没看啊?家属都在外边儿抱怨了,今儿是24号您忘啦?”

      薛晴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嘟囔着:“行了行了,连觉也睡不安稳。”

      薛晴伸手摸兜里找烟,陈小川急了:“头儿你别抽了!”

      薛晴叼了根在嘴里:“一根。”

      薛晴本来记着,可盯着盯着时间就睡着了,他用一分钟时间穿上外套,扎好衬衫,打好领带,再从乱成一团的办公桌抽屉里翻出自己的管教证,夹在自己领口,洗了把脸,和陈小川一起出了办公室。

      戒毒所大门外,“青山强制戒毒所”几个字用金色刻在大理石上熠熠生辉,外头站着许多人,大部分是陪伴的家属。

      薛晴草草扫了一眼,多年的管教经验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吸了几个。能来青山的,多半是已经吸得厉害得了,很多都已经两腿打颤,脸上到处都是毒丨斑,被哭泣的家属按着绑着,嘴里大吼大叫,神志不清地流着口水和眼泪。

      薛晴的腰上别着电击棒和管教棍,美曰其名确保管教人员的安全。薛晴盯着大喊大叫的疯狂的一群人,禁不住转了转自己的脚踝。

      薛晴是所长薛朝贵的大侄子,昨天叔叔对他说了,今天要进来的这些人,都是今年抓的,这里面进来的有些人,都是治不好从别的戒毒所转过来的。

      既然这样,那薛晴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们讲太多道理。

      见到管教来了,一干家属蜂拥上来,有给薛晴塞红包的,有拉着他哭诉的,求他一定要帮自己儿子丈夫把毒给戒了。

      薛晴没收钱,斜斜地站在那里,懒懒地说了他说过一百遍的话:“放心,他们进来了,出去后绝对是新的人。”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分别时一堆的家属简直是哭天抢地,他们的儿子丈夫,有哭着说一定好好戒的,也有还用手铐铐着,被其他几个管教按着,疯狂地尖叫着要毒的。

      送走家属后,薛晴拿了个扩音喇叭,对总共十五个人道:“大伙儿注意啊,我是总管教薛晴,这位是副管陈小川,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尽管找我们。”

      薛晴手里拿了个表,念道:“现在你们先回各自屋,相互认识认识,床上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具体的明早开会跟你们说,就这样,解散。”

      薛晴把喇叭扔给陈小川,后者一脸神秘地拉住薛晴,音量没敢放太大:“头儿,你今儿……开会吗?”

      薛晴:“开啊,怎么不开。”

      “万一那些家属知道了咋办?”

      薛晴笑得很邪气:“他们敢把人送来青山,就该有这个觉悟。”

      陈小川低头看着薛晴的厚底皮靴,“啧啧”了两声:“这鞋,一定很爽。”

      那些戒毒人员排成一排跟着管教往里面走,薛晴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用鞋尖点一下水泥地,他眼神儿无意中往队伍末尾一瞟,看见了一个他刚才一直没注意到的人。

      祁华走在队伍的最后,表情很冷静。站在一群脸色涣散的人中间,祁华显得格外出众。他的脚步很稳,眼里也丝毫没有一点惊慌,走起路来,腰挺得很直,完全不像重度上丨瘾者那般萎靡。祁华长得煞是吸人眼球,一张脸棱角分明,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

      薛晴眯着眼睛盯着祁华看,取掉了嘴里的烟。他什么样极端的上丨瘾者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祁华这样看起来这么健康的。

      这么年轻就进了戒毒所,真是可惜了。

      薛晴看了看手里的表格,自己总共管了十个人,前几天出去了一个,今天要补进来,补进来那人名字叫“祁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

      祁华是一个人来的,在一干家属中间,薛晴自然注意不到。祁华跟着队伍往前走,回过头看了薛晴一眼,眼神逐渐凝结。

      片刻后,祁华收回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身旁有一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脊背,胡子拉碴,抬臂碰了祁华一下。

      “小伙儿挺年轻啊,抽的啥?”

      祁华没理他。

      男人面色枯黄,笑容有些刺眼:“家里婆娘就是烦,敢举丨报老子,看等老子出去了不把她打死。”

      祁华眉头一皱,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男人扫了祁华一眼:“你牛逼啊,走路不打漂?”

      祁华没有那么牛逼,吸了一年半载还能走路不打漂,原因不是他身体好,而是——

      他压根儿没吸。

      祁华是个条子,准确的说,缉毒警察。

      祁华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一起大案子。

      这起案子是去年的事儿了,祁华是负责这件案子的主要警察之一,当时他们端掉了一个制丨贩丨吸一体的大型读品网络。

      祁华至今都忘不了,当时他们二队拿着手枪踢开那虚掩的铁门时,里面一屋子的人脸上惊惶的表情,和打翻在地的各种各样的工具。

      本以为案子就这么结了,没想到,在祁华他们的审问之下,一个更大的事情被牵扯出来了。

      当时的嫌疑人说:“警察哥们儿,你们就甭蹦哒了,我栽在你们手里,是我倒霉。这一箩筐子事儿,你们端不掉的。”

      祁华当时脸色就沉了:“你讲清楚。”

      对方哈哈大笑:“这不光是我们的事儿,上头还有人,有种东西叫‘保丨护丨伞’,知道不?你以为局里,所里是干净地儿?”

      这一番话,让一干缉毒警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事儿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大。

      后来,局里经过讨论,做了个长远的打算。一旦涉及到保丨护伞和内部交丨易,想要端掉这个大网,那是难上加难。禁丨毒局决定,伪造几个档案,在全省各大界毒所里安插警察,用一年的时间,进行秘密调查。

      在警局的审问下,有个人还是吐出了两个字:青山。其他的,他什么都不肯说。

      禁丨毒局于是重点把目光投向了青山强制戒毒所,青山是目前全省收容量最大的戒毒所,虽然所长薛朝贵档案干净得很,但是青山毕竟有妥妥的男女共两百张床位,二十多个管教,加上医护人员和打杂的上下二百五十多号人,这么大的所子,最容易出问题,出了问题,薛所长也不一定知道。

      近几年的交易网猖獗得很,都猖獗到戒毒所里来了,而且还是大型的戒毒所,人员混杂,这让祁华等警察们感到头疼。

      祁华干这行好几年了,破获的案子在年轻一辈里拔尖,缉丨毒大队队长周冬梅当即就决定,把祁华派到青山里来。

      祁华心里清楚,说是去秘密调查,其实就是卧底,整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自己的处境肯定不妙。而且这所全封闭,就算自己走点后门,能出去的时间也不多,这样的任务没几个人想去的,况且,还是不短的一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祁华心里就沉重,然而更让他担心的,是来这里之前同事赵宇和他说的话。

      但是赵宇说:“华子,我相信你,这活儿除了你没人能干,知道你受苦了,哥几个体谅你。所里的人都没有好底子,你一定要提防着。薛朝贵这个所长当得不错,青山的总管教是他的大侄子,叫薛晴,这个人,你恐怕得注意了。”

      祁华手里拿着薛晴的档案,档案上有一张薛晴的证件照,下面是基本信息。二十七岁,跟薛朝贵是叔侄关系,在青山干了五年多,在他手下成功戒毒的,是青山所有管教里最多的,整个一优秀人才。

      祁华没看出什么不对,问:“他怎么了?”

      赵宇面带忧虑:“这年轻小伙儿机灵得很,你没吸过,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祁华清楚,这次任务高度保密,所里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潜藏已久的大老虎,即使是薛所长,也无权知道。

      赵宇:“还有一件事儿,其实这事儿在所里常有,青山又是强制的,业绩这么好,我们是缉毒的管不了戒毒,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祁华:“到底什么事儿?”

      “暴丨力管丨教。”

      祁华惊讶地盯着同事,明明《戒毒管理办法》上白纸黑字的写得明明白白,管理人员不得对戒毒人员进行殴打、处罚,更别说还有暴丨力管丨教了。赵宇说:“华子,我知道你看不惯这些事儿,可事实就这样,有些人,不打不知道黑白,你就忍忍了。”

      一通话下来,祁华对薛晴这个人的映像已经很低了。

      薛晴全然不知祁华的脑内活动,他只觉得这个人颇有意思,心想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认识认识他。

      薛晴回到戒毒人员的宿舍,自己管了十二个人,分两间,今天有新人来,老远就听见自己手下的老郭在鼓动大伙儿唱北京欢迎你调的“青山欢迎你”。

      薛晴踹开寝室门:“你们小点声儿行不?”

      祁华不太容易和周围人随便混在一起,老郭唱歌的时候他脸色都黑了,背过身沉默着往自己的柜子里放东西,就听见门一响,扭过头,见到了那张自己不想看见的脸。

      看见祁华还真归自己管,薛晴心里有些窃喜。

      薛晴走过去,歪靠在柜门边上,问祁华:“衣服合适吗?”

      祁华没去看他:“没试。”

      薛晴站直了身体,打量了祁华好一阵,嘴角抬了抬:“吃完晚饭后来活动室,有点儿小事。”

      祁华手一停,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他。薛晴发现,站近了,这家伙长得还真是不错,和自己差不多高,更不像个烟杆儿了,说他是管教估计没人不信。薛晴留下一句“多吃点,有力气”,转身离开了。

      有了先前同事的那番话,祁华心里是有底了,关衣柜门时,关得特别响,把正唱到高潮的老郭吓得戛然而止。

      祁华回头望了望安静的一屋众人,淡淡道:“祁华,东城的,受你们照顾,多谢,希望各位早日从这里出去。”

      晚饭过后,祁华被陈小川带去了活动室,陈小川刚刚推开活动室的大门,一个人就被两个人架着,踉踉跄跄地从里面出来了,一边的脸肿成了一个馒头,手脚直哆嗦。祁华转过身紧盯着他,陈小川在一旁道:“别管他,自己摔了。”

      摔能摔得这么均匀?祁华才不信。祁华冷静道:“薛管教找我们来,什么事?”

      陈小川:“小事。”

      小事?这能是小事?

      陈小川把祁华带到了活动室的一间屋前,屋子的大门紧闭,就在墙上开了个窗户,窗帘拉得死死的。祁华心想,再加上单面玻璃墙,就和禁毒局里的审讯室差不多了。陈小川打开门,里面放了一张不锈钢的桌子,两个椅子。

      祁华慢慢地走进去,一双搭在桌子上的腿首先印入眼帘,厚底的皮靴和黑色的裤子,把一双腿裹得迷人。薛晴睁开眼,看祁华来了,嘴角霎时扬了起来,把脚拿了下来,咳了一声,指了指对面:“坐。”

      祁华坐了下来,双手被陈副管拉着,反剪在了背后,“咔嚓”一声,被手铐铐上了。

      陈小川干完这些就出去了,留下祁华和薛晴二人。祁华感觉得到,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凳是热的,上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恐怕十分钟之前也像自己这样坐着。祁华靠着椅背,他倒是想要看看,今天薛晴到底要干些什么了。

      祁华问:“薛管教,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动了动自己被铐住的手。

      薛晴笑笑:“别想多,程序而已。”

      祁华沉沉的不说话。

      薛晴继续道:“实话和你说吧,两年前我被人袭击过,他拿花盆砸我脑袋,我脑震荡了。所以,你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

      薛晴说的是实话,当是有个人犯了毒瘾,整个人失去了理智,直接撂一盆芦荟在薛晴脑门——幸好前一天他们把仙人掌给搬走了。

      薛晴的话倒是引起了祁华的注意,所里是会偶尔发生这些事,但把一个管教打成脑震荡,这算严重吧?怎么没听所里告过?

      薛晴站起来,拖着自己的椅子坐在了祁华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塑料小袋子,摊在了桌子上。每个小袋子里都装着白色的粉末,白色的小块状物或者晶亮的小固体,祁华低头一看,身为缉毒警察,看见这些东西,他差一点就把椅子掀翻了——

      毒!

      管教身上竟然有毒!

      祁华拳头紧握,盯着薛晴的眼里似要冒出火光,拳头握得发了白,难道,青山真是保丨护丨伞?!

      看见祁华突变的脸色,薛晴心里鄙夷万分,每次都是这样,这些瘾丨君子一看见毒,就两眼冒绿光,本来以为这个祁华会特别一点,想不到还是一副德性。

      薛晴手里拿着祁华的档案,道:“你抽的……四丨妹?”

      祁华看着薛晴把其他四种都收了起来,把装着白色块状物的袋子提起来,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笑着问:“几天没抽了?想要吗?”

      祁华就想不明白了,管教怎么能把毒品公然拿出来给戒毒人员看呢?青山,真是个保丨护丨伞?

      面对薛晴明晃晃的笑容,祁华心里怒火腾升,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憋下心里的反感,为了测试薛晴的反应,他便顺着他的话道:“想。”

      祁华没想到,这句话,让他招来了一个鞋底。

      除了警察局武警部队的那些警察,祁华还没见过有谁出腿这么快这么有力的。薛晴一个腿鞭扫在祁华的脸上,穿着厚底皮靴的鞋底直接磕在祁华下巴上。

      祁华只听到一阵破风声,自己下巴“咔”的一声闷响,剧痛和血腥味一齐爆发出来。祁华的椅子一阵剧烈摇晃,差一点就摔到了地上去。祁华喘着气,咳嗽着趴在一边的扶手上,鼻子里和嘴角的血滴滴答答滴在了地板上。

      薛晴望着他,坐下来笑道:“你牛啊,这么多人,你是第一个没摔下去的。”

      祁华疼得难以说话,心里更是怒火中烧。他抬起上半身,嘴角疼得直抽搐。他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背后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眼里满是腾升的火光。

      薛晴伸手撩起祁华的下巴,低头笑望着一脸愤怒的祁华,在他耳边说道:“想这个字可不能随便乱说。”

      薛晴捏了捏胸前的工作人员证,笑容里有几分讽刺:“看见没?挂了这个,在所里,进了我的门,我什么都能做,你要是敢犯错,打你骂你你都得挺着,就是操丨你你也得主动把屁丨股撅起来。看清楚了,我平时才懒得戴。”

      祁华的嘴角一阵一阵地刺痛,薛晴刚才那一脚毫不留情,自己满嘴都是腥味。

      薛晴弯下腰,眼睛弯弯的:“还敢动这念头不?”

      祁华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自己日后还要与这个家伙慢慢地周旋,摇了摇头。

      薛晴满意地笑了笑,站起来解开了祁华背后的手,笑道:“晚饭好吃不?青山是这一片伙食最好的戒毒所了。”

      祁华冷冷地盯着他,不想搭理。祁华的反应在薛晴的意料之中,他一点也不觉尴尬,反而打开门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以后有啥事儿尽管找我,聊天谈人生都欢迎。一会儿我找个护士给你看看,你的脸估计得肿几天。”

      祁华完全不想理他,薛晴这种先鞭子后糖的类型,恐怕还得叫在禁丨毒局呆了这么多年的祁华一声爷爷。

      祁华被带走的时候回头一看,见薛晴把那些装着粉的小袋子都装进了一个手提铁箱里。

      陈小川把祁华带回了他的寝室,一路上笑容一直很意味不明。末了他还拍了拍祁华的肩膀:“身体行啊,小子,前几个我都觉着我像是个太监——搀扶娘娘回宫呢!”

      祁华一进来,就被寝室里的人团团围住,室长郭浩东迎上来,咧开一口黄牙:“哟,新来的,看这脸肿的,被咱薛管教踢了吧?”话音一落,屋子里响起一阵哄笑声。

      虽然不是很想搭理人,但祁华还是想了解一下所里的情况,顺口问道:“你们都被他打过?”

      郭浩东:“那当然了,咱薛教头的腿脚功夫可是一流的。”不知是不是祁华的错觉,郭浩东的语气里还有几分得意,“没被咱薛教头踢过,都没资格让别人喊一声哥!”

      祁华沉声道:“他这么打你们,你们不对他有意见?”

      另一个叫皮子的人插嘴道:“刚开始来的时候,怨气大着呢!你刚来,肯定也恨他。但我跟你说,薛管教是个好教头,从那以后,他再没打过我们,顶多动动嘴皮子。我们这些人,都是瘾儿重的,不被抽点儿鞭子,不知道厉害,皮痒。你还别说,薛教头那招真他妈有用,被他打过的,基本上是不敢啦!”

      郭浩东点头道:“这是真话,忍一忍就过去啦。只要你不犯错,薛管教真把你当成朋友。”

      祁华彻头彻尾没弄清楚,凭什么所里的,班子里的人都这么尊敬他?祁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快对薛晴的人品下定论,但,自己的脸还疼着呢。

      “你们真的什么都听他的?”

      “那当然,比听薛所长的话还听。”郭浩东道,“别看咱薛管教年轻,那叫一个厉害。把以前我们这乱圈里的大哥大训得是服帖得很。”

      郭浩东停住了,叹了口气:“祁华,你第一次进来,你不知道,咱几个不是第一次进所了。所有所基本上都这样儿,那些管教凶得,让你给他洗脚你就得打水,让你给他捶背你还得推油。咱薛管教,已经很体贴咱了!”

      祁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他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敦促局里好好整顿肃清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薛晴说的护士倒是真的来了,穿着个低胸装,在走廊上走的时候,周围的寝室全都打开门盯着看。那护士对祁华东摸摸西摸摸,就给了个消肿止疼药。

      当天晚上祁华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所里的床条件再好,也伸不怎么开腿,再加上郭浩东晚上还要打呼,皮子还要磨牙,寝室跟个交响乐团似的。

      第二天早上,祁华六点半的生物钟到了,就自己起来了。所里是七点半起床,其他人都还睡得香。只是当祁华站在阳台刷牙的时候,寝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薛晴一进来就望向祁华门边的床位,看床上是空的,才发现祁华已经起来了,叼着个牙刷站在阳台上看着自己。

      薛晴走过去,脚步没一点动静,笑道:“起得挺早啊,一会儿新来的开早会,在活动室。”

      祁华吐掉嘴里的泡沫,口气有些冷淡:“又是昨天那个?”

      薛晴勾勾嘴角:“不是,以后你们只要不犯事,我保证连腿也不抬。和你们说说今后要注意什么,别迟到了。”

      薛晴走后,祁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个晚上后,自己的脸消肿得也差不多了,但一想起昨天那事,祁华心里就不舒服。

      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祁华出了寝室门,陈副管在外面等着自己,带着自己去了餐厅,薛晴正和一干昨天新来的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而那些个脸肿的,都有些唯唯诺诺,不怎么敢直视他。

      薛晴见祁华来了,招手道:“这儿这儿。”

      也许是自己管的人,祁华很荣幸地坐在了薛晴旁边,虽然前者是压根儿不想。

      薛晴把一叠《青山戒毒管理办法》拍在了桌上,人手一本,道:“回去好好看看,以后没做好,就把第四十八页到五十四页的忏悔书抄三遍。我接下来和你们讲讲一些主要的事情。”

      祁华随手翻了翻,《管理办法》倒还像个样子,那四八到五四,是不知道哪一个戒毒人员写下的忏悔书,感人肺腑,发人深省。

      薛晴:“周一到周五早上七点半起床,吃了早饭后是早操,然后是三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午饭半个小时,午休一个半小时,下午学习一个小时,然后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一三五你们可以去健身房,打打篮球乒乓球羽毛球啥的;二四你们可以去机房,浏览指定网站和电影电视剧。”

      听到电影电视剧,一人问道:“薛管教,都有些啥电影儿啊?”

      这人一问,人群里传来几声嬉笑。各人相互看了看,都懂。

      薛晴道:“《建国大业》,《建党伟业》,《天安门》,《延安颂》,都是大片儿。”

      听到人群里满是失望的嘘声,薛晴笑道:“知道你们想看什么,你们小川副管硬盘里多着呢,要是想看,自个儿求他去。”

      他们一听,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陈小川,笑容里满是巴结。陈小川大义凛然:“表现好的才给!”

      薛晴:“我还得警告你们一点,别去和别人抢机子。上次有两个家伙为了争一鼠标打起来了,都进了医院。发生什么争执了,找我和陈副管。”

      薛晴继续道:“晚饭前有晚间锻炼,晚饭后是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之后你们可以下下象棋,看看电视,听听音乐。晚上十点钟准时熄灯,聊天的不准超过十一点。

      “关于和家人通电话,不准使用私人手机,各种电子设备见一个收一个,外加棍子伺候。每周一四七你们可以到通讯室打电话,有人来看你们的话,我们会提前通知。

      “周末八点钟起床,锻炼完后和大队去参加社会实践,问候敬老院啊植植树啊扫扫地啊。晚上在大食堂吃饭,每周给你们开炖好的。”

      次要的都说完了,薛晴顿了顿,眼神有些严厉起来:“最后,你们既然都进来了,那些上丨瘾的东西就甭想了,瘾犯了,我们帮你解决,实在受不了的,我只能鞋底招待了。”

      众人都打了个寒颤,他们怕得不是那些管教身上的管教棍,是薛晴的鞋底。

      薛晴又抹上了笑容,一边嘴角扬起来,痞得和什么似的:“不过我相信你们,能做好。”

      祁华全程都安静地听着,不起哄也不窃窃私语。薛晴的余光时不时瞟到他,心里知道他还惦记昨天那事,这种事太多了,薛晴每踢一个人都会被他白眼一阵子。

      散会过后,薛晴拽了拽站起来想走的祁华,耸耸肩:“你也差不多一点,这之后一年半载的你可都得看着我帅气的脸,我是无所谓了,怨我不好受的是你自己。”

      祁华沉默了一阵,想到上头部署的周密长远的计划,反正他是打算查个清楚,彻底端掉保丨护丨伞。既然这样,薛晴作为总管教,肯定比其他人要知道得多,自己要多注意一下他,搞好关系是必须的。

      祁华转过头,淡淡:“知道了,薛管教。”

      看着祁华走了,薛晴还有些没回过神,本以为祁华是属于记仇性子倔的类型,这家伙,变得也太快了吧?

      薛晴眉毛一挑:“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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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非常假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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