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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流素的眼睛睁得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他,她呼吸一窒,一动也不敢动。唯有攀在他肩头禁不住地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的慌乱与羞涩。
      沈暮云合上了潋滟的双眼,他好似浑然不觉,只忘我地投入在了这深深一吻中。长得惊人的睫毛扫过流素的脸庞,若有似无的痒,她欲避不能,待他离开之时却又怅然若失。
      他环着她的手猛然收紧,流素软软地彻底倒在他的怀中。“如果是梦,就是永远不醒也未尝不好。”她闭上眼睛前心头闪过的是这样一个念头。

      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她好像把整个世界都忘了,独有唇上那时轻时重的触感时唯一真实的存在。
      “呵……”沈暮云放开她,光洁如玉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慢慢地摩挲。“流素妹妹,感觉可还满意?”
      流素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和猴子屁股有得一比,她撇过头故意不去看他,张口道:“不如何,差强人意。”声音莫名地沙哑,犹带几分缠绵,流素赶紧住了口不敢再说。
      “只要妹妹不嫌弃就好。”沈暮云的手虚扶在她的腰侧,流素听到她从头顶传来的细语,“除了我,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流素被他吻得晕晕乎乎,对他的话不明所以却也不太在意,只静静地在一旁脸红心跳。
      沈暮云低头细细地端详她,从她的眉她的眼,到她秀挺的鼻,最后是她不点而朱微微湿润的双唇……从未有过一刻,她清秀小巧的面容在他的眼中这样深刻。即使再也不去看他,他随便想想也能将她的轮廓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勾勒出来……沈暮云无声轻叹,他的心到底是何以前不一样了。
      他启唇,正打算说些什么,然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一道黑影悄然无声地就出现在了房中。

      流素疑惑地扫了半跪在地上身姿笔挺的黑衣人一眼,她不自觉地拉拉沈暮云的袖子,“他是谁?”
      沈暮云淡笑不语,安抚地覆上她的手背。
      “起来回话。”这话他却是对那黑衣人说的。
      “是。”黑衣人站起之时,流素方才瞧见他腰间挎着的锋利长剑,一滴尚未冷却的鲜血顺着剑刃直直地打在地上,开出了一朵血花。
      “公子,乌山山贼除去毒发身亡之人,其余的少数投降,负隅顽抗的也已经被悉数格杀。只是……”
      “直说无妨。”

      在他话语落下的那一刻,流素心下一沉,思绪忽而清明,随即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沈暮云。
      但是沈暮云不曾给她一眼,他正冷静无波地听着黑衣人的回话。
      “只是那乌山的当家带着山贼头子憨金从密道逃走了,我等一时不慎被他虚晃一招,不过他们身上都负了伤,憨金又中了毒,应该跑不远,属下建议立刻包围乌山四面,把他们斩草除根。”
      沈暮云略一思量,“不必了,穷寇莫追。眼下的结果虽不尽如人意,但四皇子本意在于剿灭山贼,我们既然已将山贼尽数格杀,剩下一两个漏网之鱼无可厚非。”

      “话虽如此,可那毕竟是乌山的头,如若此次贻误良机,日后就再难抓捕,他们免不了死灰复燃……”
      “无需担忧。”沈暮云抬手压下了他的话,“四皇子心中自有计较,就按我说的去做,四皇子不会怪罪的。”
      黑衣人想了想,看面前的年轻公子虽待人和气但行事笃定不容质疑,又想起他是四皇子最为信任的心腹,于是不再多言转身出去了。

      “乌山的当家,可是在说我表哥?”
      “是。”
      “全部山贼都死了?”
      “是。”
      “有些还是被我毒死的?用你给的毒?”
      “是。”
      “你那时说是迷药是在骗我?”
      “……是。”
      “为什么?”

      流素的声音越来越低,嗓子好像被哽住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他轻描淡写的肯定之下变得毫无意义。沈暮云目光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他不辩解也不安慰,素手垂下拢在袖中,偶尔一瞥还可以看见之前沉重锁链留下的痕迹。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他不说,那就让她来问。
      流素心下一片混乱,她最该担心的本应是她下落不明的表哥,然而在纷繁的思绪之下她脱口而出的仍是这一句。

      沈暮云不着痕迹地错开了她滚烫的视线,悠悠吐了口气,嘴角一弯露出个矜娇自持的微笑,和以前她见过的每一个笑容都大不一样。
      “没有。”
      “我会恨你的。”
      “不怕。”
      “我会杀了你。”
      “……嗯。”
      流素默然垂下眼帘,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流素掀了掀嘴角,自嘲一笑。沈暮云不会知道,在她听到黑衣人的话后,她脑子里最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下意识的为他辩护。
      他一定有自己不得不做的原因,或许是不得说的苦衷,又或者是听命于人……不论是哪一种,只要他愿意说,她就会信,会明白,会理解,即使他伤害了自己的亲人。
      然而,事实证明他压根就不在乎她,又怎么会介意她对他是何想法,他完完全全就不需要她的谅解,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罢了。
      流素啊流素,你何时竟也傻到了这般田地?

      流素不再看他,袖中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倘若她摊开来看就会发现上面已是血迹斑斑,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印子。
      “你要去哪?”
      沈暮云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流素,其实他也并未叫住,流素不过顿了一顿,又继续不停地往前走,直到一股不容反抗的强大力道一下子把她拽了回来。
      “你不让我走?”流素挑眉,斜睨着他箍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那手修长白皙,犹记得不久前它的主人还对她柔情蜜意,呵护备至,但是下一刻他就粗暴至厮了。
      果然,用完了价值的东西就是不值钱,连让别人做戏的资本都没有了。

      事已至此,流素隐约明白当初沈暮云接近自己的目的了。可笑她明知对方虚情假意,到头来还是步步沦陷,更可怕的是,她无丝毫后悔之意。
      “抱歉。”沈暮云手上的力道松了三分,可流素依然挣脱不开。他一低头便与流素晦暗不明哀怒交织的眸光不期而遇,他轻轻抿唇,脸上有稍纵即逝的恍惚。
      “不是不让你走,只是外边眼下混乱非常,你贸贸然出去怕是有危险,还是待在我身边较为安全。”
      和他强硬的举动截然不同,他说出的话是那样温柔,周到细心,通情达理,仿佛一切都在为她考虑。

      流素笑中有显而易见的嘲讽,“是吗?”
      “流素妹妹帮了我天大的忙,我投桃报李自是应该。如果不是妹妹药倒了那些防守的山贼,暗卫们岂能如此轻易地潜入山寨,我也无法恢复自由,更不要说围剿他们了。流素妹妹可是我的大恩人。”
      “不敢当,公子早有谋划,成竹在胸,哪里轮得到小女子画蛇添足。”他每说一个字她就觉心头的大石沉重多一分,那强烈的窒息感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她犯下的是愚蠢至极却无可补救的过错。

      乌山上下数百条人命,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全都是拜她所赐。那些山贼,际遇坎坷,身世飘零,他们并非十恶不赦,说到底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可怜人。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落脚之地,谁知转眼又葬身于修罗场。
      流素鼻子发酸,她尽力把灼热的眼泪憋回去。渐渐模糊的视野里,沈暮云的身影像是蔓延数万里的茫茫白雾,缥缈无定,忽近忽远。她想要仔细看看,可是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那个瘸了腿的山贼、落寞萧索的书生、骨瘦如柴的老者……以及憨金那张圆圆的脸。

      眼眶酸痛到了极点,流素再也忍不住垂下头去。
      “你哭了?”
      沈暮云想要给她拭去眼泪,流素迅速地别过脸去,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半响默默放下。
      “不用你管。”流素一个人在地上抱膝坐了下来,她蜷缩在墙角,离沈暮云很远的地方。但是她忘了之前沈暮云伤重被困时也是常常倚在此处,时日久了她身后的稻草堆也染上了他独特清冽的气息。
      流素厌极了这种感觉。

      她埋在腿间的头忽然抬起,冷冷地飞了沈暮云一记眼刀。“从今以后都不要和我说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说罢不管沈暮云是何反应,她又继续埋下脸,瘦弱的身躯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仿佛被世界给彻底遗弃了。
      “就这么讨厌我么……”
      沈暮云轻佻地笑笑,看上去浑不在意,他漫不经心地走出了木屋,这个困了他十数日的囚笼。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低低的话语散在风中,不知是说给何人听的。“奈何,明月已经看不见了。”
      他仰头,除却一片沉沉的黑再无其他,在这死寂的黯淡之下,他一袭月白也渐渐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沈暮云并未走远,他就在那破烂简陋的木屋前,长身而立,静静站了一夜。
      这一晚,屋里屋外,两个人一宿无眠。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外沉吟各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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