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错》寻找汤姆

14、第十四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流素妹妹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当流素匆匆忙忙如做贼般潜入房中，第一句听到的就是沈暮云一如往昔的调笑。
　　她利落地栓上门，确定没有第三人之后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了。
　　“你的伤势如何，没有大碍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流素几乎是跪在沈暮云身边，而沈暮云大半个身子都是倚在稻草堆上，他一手支头，侧着脸回望着她，嘴角噙着抹淡淡的微笑。
　　虽然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弱不胜衣有气无力，但比起上次见到的沈暮云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

　　然而流素定睛一看，他的双手双脚不知何时被铐上了锁链，他轻轻一动那锁链就哗啦作响。沈暮云好似不以为意，被锁住的手伸了过来，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我还是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小美人来笑一个~”
　　流素眨了眨眼睛，任由他微凉的手触碰。“你的伤势？”
　　沈暮云回以一笑，收回了手。流素见他久久不答，索性自己出手一探究竟。
　　“唉，妹妹不要这么心急，在这种又脏又乱的地方委实没有情趣，还是等下一次我带你……”他悠悠地开口，唇边的笑意随着她的动作加深不少。

　　流素白了他一眼，沈暮云见好就收闭了嘴。她三下五除二扯开他的衣襟，该干的事一点都没耽误，细细查看了一番。他的胸口只随便缠了些纱布，流素嫌纱布碍事，正要动手时她手腕一紧，被沈暮云拦下了。
　　“真的没事，不信你看。”说着他便拉着流素的手隔着纱布在自己伤口上按了按，流素一惊，用力地抽回了手。
　　“你这个疯子！”她仔细地盯着伤口，看了好一阵确定没有血渗出后才松了口气。“很好，今晚三更我就来找你，届时你等着便是。”

　　沈暮云不紧不慢地捋开额前散落的发丝，流素近在眼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有点别的反应。“你记住了吗？千万不要睡着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流素忍不住踢了踢他屈起的腿。
　　“嗯，听到了。”
　　沈暮云难得顺从地点点头，然而下一刻就原形毕露了。“我们这是私奔吧，想想要和流素妹妹做一对浪迹天涯的苦命鸳鸯，心里实在是欢喜极了。”
　　“对了，私奔这种大事可要好好谋划，万一失败说不准我们就是生离死别了。但是我想流素妹妹足智多谋，一定早已有了妙计。”
　　流素认真地和他对视，“妙计，这真的没有。”

　　“哦？”沈暮云很配合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可惜他眼底的笑意出卖了他。
　　流素所言不假，她的的确确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就连这一次她能来看沈暮云也是趁着曲庭风外出办事的空子，又软磨硬泡缠了憨金许久才换来的。
　　“反正到时候，我把他们迷晕了，然后带着你跑路，只要出了这座山他们就不好追了。”
　　沈暮云轻轻拍了几下掌，锁链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动。“妹妹心思缜密，部署周密，想来是万无一失的。恰好我这里有一些蒙汗药，给妹妹添一臂之力了。”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一眨眼的功夫手上就多出了一包药粉。

　　流素接过来掂了掂，分量倒是不少，足以下倒那帮山贼了。那药粉无色无味她瞧了一会也没敲出所以然来。“这真是蒙汗药？不会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吧。”她想起了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各色毒物，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奇怪。
　　沈暮云仍是神情悠然云淡风轻，被她这样看着也没有丝毫心虚。“妹妹若是不信我，我多说无益。”
　　那厢流素早就把药粉收入怀中，沈暮云给的东西再不济也比她随意捣鼓的劣质迷药要强得多。“对了，你的噬魂丹似乎不怎么管用呢。”她忽然想起这事，双手环胸嘴角上翘，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睨着他。

　　“噬魂丹啊……”沈暮云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他笑吟吟地剜了她一眼，这一眼风情万种含情脉脉，但是又带着说不出的埋怨与嗔怪。流素顿时有些呆了，方才的气势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这个小笨蛋，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岂会舍得对你用毒？”他长袖半掩，露出秀美俊逸的半面风华，眼神灼灼，“之前不过吓唬你玩玩，流素妹妹，你的胆量不够，看来还要多练练。”
　　流素一张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先是害羞，接着就猝不及防地被他摆了一道，流素不得不承认，沈暮云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好啊，多练练，我帮你也多练练。”
　　话音未落，一只活蹦乱跳的蟑螂就被人一脚踹到了沈暮云怀中，沈暮云俊颜一白，笑意顿失，吓得花容失色。
　　“呵呵，区区一只小虫子，它又吃不了你，暮云哥哥千万不要怕啊。”
　　然而，她可是流素，她从来不会白白吃哑巴亏。沈暮云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脸上乌云密布，他
　　如今只顾低头看那只四处乱窜的蟑螂，连流素破天荒的温声细语轻柔小意都没有发现。
　　沈暮云怕虫子，非常地怕。
　　流素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她幸灾乐祸地继续火上浇油，“哎呀，暮云哥哥你看那蟑螂快爬到你袖子里面去了！”

　　“滚开！”
　　这一下流素觉得事情有点闹大了，因为沈暮云一掌出去居然用上了五成内力，幸好她躲得快否则就要一命呜呼死于非命了。
　　沈暮云迅速站起身来，他想避开那可恶的蟑螂，可是才走出没几步就被锁链给拉住了。而蟑螂被他凌厉的掌风一吓，更是惊慌失措地四处乱飞。沈暮云如临大敌，跳上了稻草堆，“流素！”
　　他终于想起了这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流素使劲忍下自己想要仰天长笑的冲动，眼疾手快地一把打下兀自逃窜的蟑螂，然后抬脚一踩就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沈暮云过了好久还没有缓过劲来，流素装模作样地掏出手帕给他擦去额上的细汗，差点没有把那句“你也有今天”给咽下去。

　　“咳咳，暮云哥哥……”话才出口流素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她装模作样地清咳几声，一低头却发现沈暮云脸色苍白心不在焉，压根没有听她说话。
　　她踌躇片刻，底气不足地开了口，“你真的如此怕虫子？为什么？”
　　沈暮云缓缓闭上眼睛，面上浮现淡淡的疲倦之意，他抿唇不出声，流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了。
　　她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是服软卖萌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是淑女作态的“对不住，小女子鲁莽惊扰了公子”，流素认真地思考着到底哪一种会比较好，一时间屋子里竟然就这样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呼~”沈暮云再度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流素一脸严肃鼓起腮帮子故作深沉的样子，他本来那点微薄的不满怒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还真是个不服输的小姑娘。”他勾唇轻笑，不轻不重地在流素脸上掐了掐，掐完感觉手感不错于是又多捏了几把。
　　好半天，流素捂着隐隐作痛的脸颊，左躲右躲逃开了他的魔爪。“捏够了没有！”她一手叉腰，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控诉，“给你点颜色居然开起染坊来了，放肆！”
　　闻言沈暮云笑得更开心了，原本无甚血色的脸一下子有了生气，仿若春回大地，红了三千桃花。

　　“是是是，我的小娘子说什么都是。”他刚刚伸出手，流素就警惕了往后退开。
　　“谁是你的小娘子！”她狠狠地揉着脸，脚下不停走到门边，“我走了，你给我安分点。”
　　“等等。”
　　沈暮云的声音从后传来，不知是距离远了还是为何，她听着很是飘忽。
　　“何事？”
　　“我的扇子被令兄拿走了，如果方便的话，流素妹妹就把它物归原主罢。”他冲她摆摆手，锁链被他摇得哐当作响。“没有扇子，只怕我也是走不了的。”
　　那锁链的钥匙是由曲庭风亲自保管的，眼下曲庭风不在，流素即便想要盗取也是不可能的。
　　“好，我知道了。”

　　流素走了几步，已经出了门，可是她还是能感到身后沈暮云一直黏在她身上的视线，从未有过的强烈、深沉，她不禁停下来，“你还有别的事吗？”
　　沈暮云唇角弯弯，眼波柔和，深深地倒映着她倚在门边的身影。“无事，就是舍不得你离开。你知道的，我如今身边只有你了，你要是有事，那我该如何是好……”
　　他语气幽幽，近乎呢喃。流素偏头回望着他，四目相对，她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
　　沈暮云置若罔闻，忽而叹了口气，流素分不清那究竟是喜是忧，更看不懂他眼里复杂晦涩的情绪。

　　“走吧，不用回头，你走你的路，我在后面看着便好。”他懒懒地背靠草堆，耳边垂下一缕柔软的墨发，他顺手勾起绕在指尖。
　　流素不明所以，还想再问，却听到他戏谑地道：“你看我这不就是望妻石么，流素妹妹~”
　　她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把那撩人的声音甩开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