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够爱你》穆青黎

71、第 71 章

　　他心里甚至对安如有些信誓旦旦，认为安如一定会站在他这一方。

　　毕竟，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总是愚蠢。只是他没想到，安如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蠢笨，又或许是，她爱他，但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深，他一直以为胸有成竹的事情，没成想，到最后竟然落了空。

　　可没关系，能偷偷拿到那一部分资料就已经足够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没想过要在一朝一夕之间吞掉安氏。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留在那所学校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他何必要为难自己整日对着安如那一张冷冰冰的脸？

　　说到底，他还是更爱墨熙，即便墨熙一向对他视而不见，但墨熙比她要爱笑许多。

　　他的人生一直愁闷艰苦，阴暗且潮湿，他需要有一点像墨熙这样明媚的阳光，来除去他心中的阴霾，作为灰暗人生的一种调味剂。

　　安如出国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她比他想像的要冷静太多，即使在经历了这么大的背叛之后，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找他质问过一次。

　　他想，安如之所以出国，他大概只占了这其中一半的原因，而另一半，她大概是为了躲避安家令人窒息的生活环境，躲避安崇远对安琪扎眼的偏爱。

　　或许，又连他自己都不能明了，她对安如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恨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他没有半分的怜悯和尊重，却又在一夕之间，将这个世界上唯一尊重怜悯他的人，毁得人尽皆知。

　　他接近安琪的目的，就像当初接近安如的一样，抱着不怀好意的计划和阴谋。

　　他早知道安琪对他的爱恋，只不过是顺其自然利用了这个优势，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是安琪自愿扑上来的，都已经送到手边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要？何况安琪的背后，还有他想要的，却没能得到的，而他想得到的，不管是什么，一个都不能逃，一个也逃不掉。

　　安琪相对于安如，明显要好应付了太多，她没有接触过社会中那蝼蚁般的底层，也从未体会过人生中晦涩的阴暗面。

　　安崇远将她保护的很好，她就像是个搁在木架子上展示的瓷娃娃，高高在上不可触摸，虽美丽，但却易碎。

　　越完美的东西，他越是想要毁灭，而想要毁灭安琪这件美丽的瓷器，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同是姐妹，性格和为人处事会相差得这么远，安如相较于安琪，实在是理智了太多。

　　为什么安琪能为他付出生命中的一切，可安如却不行？于是又一次的，他变得疯狂，心中也再次产生了一个疑问，安如难道不爱他？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想，或许真的是他占有欲太重了。他不允许自己曾经得到过的东西让别人碰上一丁点。

　　尤其这个人，是墨烨！

　　他知道墨烨喜欢安如，是真心实意的那种喜欢，或许那个时候连墨烨自己都没有发觉。

　　能得到墨烨日思夜想的人，他心里洋洋得意了很久。

　　是的，他嫉妒墨烨，这种罂粟般的嫉妒让他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

　　墨烨越是在意安如，他便越想得到之后彻底毁掉她。谁让安如是墨烨看上的女人，怨不得谁的。

　　她若要怨怪，那就怨怪墨烨好了，是他让她的人生走到了这样惨淡的地步，让她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变得家破人亡。

　　他被胸中吞噬人心的情绪折腾得实在很痛时，会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地板上，面前对着的，是雾一样的白色月光。

　　白色的月光打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时，他会摸着自己的胸口问自己，“你爱的，究竟是墨熙，是安如，抑或是，爱上了这种自我折磨毁灭一切的感觉？”

　　他得不出答案，也不能祈求任何人能给他答案。

　　他要得到的已经得到，圣宇和安氏，都已经在他的手中，他原本该满足了，也是时候该适可而止。

　　他报复了所有伤害过他的人，让他们一个个都没了好下场。

　　他在悄无声息中换了宁邵楠吃的药，于是他心脏病发住进医院的时候，已经不治身亡。

　　他割断了母亲常穿的那双高跟鞋，于是她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断了鞋跟，摔得头破血流而死。

　　这些伤害过他的人，他都一一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死亡。而他害过的人，也变得不计其数了起来，就连他自己，将白皙的手掌摊在莹白月光下的时候，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却依旧白皙得染不上一分尘埃。

　　原来，上帝比人类，更会掩饰这世间的丑陋和血腥。

　　他身心俱疲，汹涌的睡意朝他猛烈袭来，只觉得眼皮有千斤的重量，他已经快要撑不起这千斤压顶般的沉重了。

　　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天旋地转之间，他似乎看见母亲微笑着朝他招手，他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好漂亮，一点都不比这世间的任何一个女子差。

　　迷糊之间，他只见自己缓缓起身，朝母亲的方向追逐而去。

　　有生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对他笑的那样温柔开心，明艳的脸上像是带着彩霞的光辉。

　　母亲是个漂亮的女人，他自始至终都是这么认为的，可当她的脸庞染上了世俗的尘埃，她就变得再也不爱笑了，她那一双美丽的眸子中盛着的，始终是对金钱的渴望和权欲的沉迷。

　　她不爱笑，尤其不爱对他笑，她总是对他冷冰冰的，像是将他当成了前世的仇人，是来找她还前生欠下的债的。

　　她想的没错，他这辈子生而为人，的确是向她来讨债的，他不仅讨回了他的债，还顺带索了她的命，母亲的眼睛一向看人无误，她看出了他心中对她的仇恨，所以才会那样无情地对他，这不能怨她，他们此生为母为子，皆是一笔冤孽和一场注定悲情的结局。

　　他想，他真的是要死了，他感觉自己沉重的身体，在突然之间变得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如果有来生，就不要让他生而为人了，他这一生，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仇恨和怨念，他活得很辛苦。如果有来生，即使要生而为人，那就让他做家破人亡的那一人吧，他欠安如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他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去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即使有机会，他也已经失去了资格，他对她深藏在心底的那份爱，始终没有墨烨多。

　　墨烨可以为安如放弃一切，他不能。

　　安如从剧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她将包往肩膀上提了提，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演出较为正式，李忠文千叮咛万嘱咐，早上出门前还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不要穿得像之前那般的随意。

　　她勉强答应，临走的时候瞥了一眼鞋柜，硬着头皮踩了一双尖细的高跟鞋。

　　夜幕浓重，本市始终高温不退的酷热天气，终于在秋雨一阵一阵的不停催促下，甩了尾巴悄悄溜走。

　　天气渐凉，天色也比之前要黑得早了许多。安如拢了拢身上米色的线衫，眼睛没怎么留神，一不小心踩在了下水道的井盖上面，高跟鞋尖细的跟部正好卡在井盖和砖块缝隙之间。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猛地朝一边倒去，她张着手臂摇晃了几下，才勉强能够站稳。腕骨处传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脚腕一阵发疼，她咬着牙“嘶”了一声，使劲拔了拔腿，发现鞋跟依旧陷在里面纹丝不动。

　　她只好半蹲下来，把脚从鞋子里拿出来，蹲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捏着鞋跟，费了半天力气才将它好不容易给拔了出来。

　　她吁了一口长气，看了眼已经被刮得粗糙的鞋跟，无奈的撇嘴一笑，拍了拍手将它重新穿回脚上。

　　正式入组已经有几天的时间，和剧组的同事们朝夕相处下来，安如暗暗察觉大家说话做事之时总会有意无意地回避她。

　　李忠文每次绞着双手站在那里开会时，身子晃来晃去的，扬着脸慷慨激昂，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她毫不掩饰的关注和欣赏，她站在那里一阵尴尬，偷偷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发觉大家倒是比她要淡定许多。

　　她明白李忠文有他的为难之处，这背后，大概又是她承了墨烨的情分才会如此。

　　她揉了揉刚崴了的左脚，腕骨处还有些疼痛，她站起来，一拐一拐走到了停车场。

　　适逢下班的高峰时段，大街小巷人头攒动，车子晃晃悠悠开到闹市的时候，前面已经堵了个水泄不通。

　　交警站在街口控制车流行驶的方向，嘴里吹着哨子，手臂挥舞之间显得有几分力不从心。

　　她摇下车窗，手杵在窗口一边，侧头看向商场宽广的屏幕，屏幕下方涌动着来往之间笑闹的人群。

　　她懒散地眯了眯眼睛，有些享受这扑面而来的都市繁华。

　　不知为何，屏幕上的广告被莫名掐断，她眼中的情绪几变，盯着广场中央的大屏幕一动不动，视线所及，只看得到主持人在不停开合的嘴巴，和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

　　她怔然，疲惫和沧桑迅速淹没了她的整张脸。

　　她说不出感想，宁辰枫在她生命中已经雁过无痕，她对他再也提不出什么所谓的感情。

　　她想，她比自己要想的绝情得多。

　　安如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拖着步子打开客厅的灯，她一头栽到沙发上，身子陷进软软的沙发，她翻了个身，趴在那里抬头望向天空中圆盘一般的月亮。

　　今晚月色正好，月光明亮，通透得像是珍珠发出的莹白光芒。她眼神幽幽，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墨烨最近忙这忙那总没有得空的时候，她明白这才是原本的墨烨。

　　她虽清楚墨烨背后藏着太多的不为人知，但她却不想过问这其中的一分半点。

　　她和墨烨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彼此因为爱情的吸引走到一起，是上天的缘分，她该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