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够爱你》穆青黎

57、第 57 章

　　墨霆一脸疲惫地回来，打开门时正好和安如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眼神相交的时候，面上的神情俱是一怔，安如平淡地撇开眼，没什么波澜地说了句：“你回来了，我先回房了。”

　　她手中端着一杯还未来得及喝下的水，不急不缓地从他面前走过。

　　墨霆却不似往常对她那样平淡，他走上前，紧紧拉住她的手，“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安如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并没有像他说的那般不想见到他。

　　她颇为冷然地摇摇头，“我没有不想见到你。”

　　墨霆步步紧逼，将她的身子拉到面前，望着她苍白的面容道：“那你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安如懒得向他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低下眼眸不去看他。

　　墨霆见她又是这样无止境的沉默，这沉默沉沉地压在他心头，让他总也透不过气来。

　　他一阵烦躁，拉开脖子上面系着的深色领带，狠狠扔到了地上。

　　看着安如低垂的脸，脑中忽然想起今天宁辰枫的话，胸中立马涌出了难言的复杂情感。

　　墨烨对安如的感情，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也都一概将其收纳放在了心上。

　　墨烨为她做的所有事情，扪心自问，若换做同样的场景和位置，他很清楚自己无法做到。

　　那这一次，他会为了安如牺牲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吗？一想到这背后隐喻的结果，他竟开始了心慌意乱。

　　他到底是希望墨烨如他所愿，拿墨氏来交换安如后半辈子的无忧和自由。

　　还是说，他根本就希望墨烨到最终也不要走出这一步，最好是让安如对这段感情心灰意冷。

　　如果最后真的如此，那他是不是就有了一个理由，可以心安理得地将安如囚禁在自己身边？

　　他心脏一阵猛跳，觉得这纠结的感情令他痛苦不堪。

　　他放低了声线，话里竟有几分试探和心酸，“我问你，如果当初我执意要娶你，你会不会嫁我？”

　　安如抿着的唇忽然松了，微张着嘴巴直直望着他。

　　当初？是指安氏和墨氏联姻的时候吗？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现在提起来又有何意义？

　　她怔愣在原地不太想回答，但墨霆看着她的眼睛尤其炙热，里面散发出来的温度像是要将她烫伤。

　　她不堪重压，惶惶然撇开眼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个时候，我和谁结婚，对我来说都没什么两样，只要能让安氏不倒，不论是谁我都是会嫁的。你若那时执意要娶，我自然会嫁。”

　　她虽有些后悔自己说出的话直白伤人，但依旧不想骗他。

　　有些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才不会像钝刀割肉般那么的让人心痛。她必须要狠狠切断墨霆的念头，才可以做到对他问心无愧。

　　这一路走来，墨霆帮了她很多，于情于理她都不该伤害他。

　　不论他和墨烨之间是否一定要斗得个至死方休，不论她心中对墨烨藏着多少的偏爱，这都不影响她自己对墨霆的主观判断。

　　墨霆做出的事情中，从未有一件伤害过她，曾几何时，他们之间也生死与共过，光是凭借着这一点，她都不该对墨霆抱有偏见。

　　墨霆颓然地松开手，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痛苦，“若是我执意要娶，你就会嫁。”

　　安如眼中不忍，心里微微抽痛了一下，却还是淡淡道：“你那时候对我哪里来的执意？安氏于你而言已毫无用处，你又何必要娶我？”

　　“原来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问我？”他自嘲地讽笑了声，拖着双腿朝沙发的方向走去。

　　安如嗫嚅了下嘴唇，脚像是扎了根在那里一般动弹不得。

　　她偏过脑袋，声音听上去也无比淡薄：“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好个互相利用，也对，你我从头至尾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我该感谢你对我说的一番话，真是醍醐灌顶。”

　　他握着拳头，面上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话里有股咬牙切齿的浓厚恨意。

　　安如直觉得这番话说的过火，她这冰冷的语调和漠然的态度，就连她自己，都感觉像是冬天屋檐下由水凝结而成的冰棱，直愣愣地扎入了彼此脆弱的心脏。

　　她心里尚且觉得残忍难过，想必墨霆即使再怎么冷漠绝情，大概也会对她心寒。

　　可怎么办，她不能，也无法给他任何希望。

　　她不忍心见到他痛苦犹豫，既然如此，那便只好干脆利落一点，就由她，亲手斩下这一刀，让他长痛不如短痛。

　　彼时被送到墨霆住处的时候，她犹在惊疑，为何宁辰枫怂恿墨熙绑了她，却又将她送到了墨霆这里。

　　墨霆那天晚上，面上虽掩不住震惊的神色，但之后的一段日子，倒是什么都不问地就将她丢在这里，对墨熙的所作所为也持默许的态度。

　　如今想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大概就是墨霆已经和宁辰枫暗中联手。

　　这样一想，最近所发生的事情便也就不奇怪了，为何眼看圣宇气数将尽，却还尾大不掉的一直在拖着，这背后，八成是墨霆出手帮他撑着。

　　毕竟，他们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墨烨一方独大。

　　他不和她解释一句话，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拖着她。

　　彼此之间的谈话愈加冰冷没有温度，他见她时总是阴沉着脸色的，似乎也觉得厌烦了。她敛眸，对此视而不见，心里虽惊疑，但面上却越发不动声色。

　　她不去问他将她困在这里，是不是只为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也不曾想过要和她解释些什么。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连表面上假象的维持，都觉得举步维艰。

　　她怎么可能会厚着脸皮求他放过她？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的，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放了她等于放了墨烨，连她都知晓的事实，他又怎么会看不清楚。

　　她最近的眼皮却一阵猛跳，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大概墨霆和宁辰枫等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要到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阴暗晦涩的味道，这黑暗的味道，将她的心肺猛然攫住，令她感到窒息心悸。

　　原本她对墨烨有十足的自信，相信他不会受到墨霆的威胁，但这莫名而来的自信，却在这段日子的等待与囚禁中日渐消亡，她的自信，已经变成了没来由的心慌。

　　她只祈盼，墨烨并不会如他所愿般地交出墨氏的财权。

　　即便墨烨不交出墨氏，他也是有那份能力让墨霆放了她的。

　　可为何她这般的笃信，却还是如此心慌意乱？

　　墨霆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外面迷离的霓虹都挡不住这浓厚的漆黑。

　　她窝在沙发上，眼前朦胧一片，面上是极困的神色，心中却愈加清明。

　　如若没有猜错，今天晚上大概就是这一切的终结点了。

　　墨霆最近情绪烦躁不安，她只需看上一眼，就大概能了解到，他现在在外界是四面楚歌。

　　这么些日子的拖延与部署，墨烨肯定清楚他绑了她。

　　不过他向来不会自乱阵脚，即使心中万分着急，也是照着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走。

　　墨霆如今在商界受到各方夹击，日子显然不怎么好过，墨烨在逼着他出手，逼他给一个光明正大除掉他的理由。

　　墨霆不傻，他囚着她这么久，原本是借此用来威胁墨烨的，但他却始终不愿走出那一步，到底是在顾忌着什么，她不清楚原因。

　　可她知道，墨烨绝不会在此关头轻而易举地放过他，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墨霆终究还是会出手。

　　即使墨熙没有将她绑来墨霆这处，因着墨氏的缘故，他们理不清的前仇旧怨，墨烨对墨霆也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他做事一向秉承着斩草除根的原则，放虎归山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何况墨霆的能力并不容人小觑，若不是仗着墨天泠对墨烨的几分偏爱，他们两个正面公平的交手，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平分秋色。

　　墨霆推开门时，看到安如撑着脑袋窝在沙发上，眼皮闭了又睁开，睁开又闭上。

　　如此反复下来，他见了心里只一阵抽痛，脸上的神色更是抑郁难平。

　　他心里爱极了她，却又恨极了她。

　　他陷入了爱恨两难全的境地，近段时间为了她的事情愁闷痛苦，直到深夜也无法安然入睡。

　　她明明清楚，却又将这些当做浑然不知，只一顾对他冷眼相对，像是厌烦看到他一般。

　　他握紧了拳头，心中迸发出一股浓厚的恨意，果真是好狠的心肠。

　　他何时为了一个女人痛苦至此，他这般困扰，甚至产生了放弃争夺墨氏的念头，

　　到头来，她竟舍不得给他一丝温暖。也好，她这般绝情，他倒是想看看，她如此深爱的墨烨，究竟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

　　他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不顾一切给自己下了一个赌注。这最终的结果，成王败寇，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