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够爱你》穆青黎

15、第 15 章

　　江英东的脸顿时僵硬了下来，坐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蒋心艾钻进他怀里，眼神有些闪躲。拿着酒杯的手捏得紧了，反而开始颤抖，酒液微微溅出来，滴在了江英东的衣服上，江英东见此，皱了皱眉，将她推离开来。

　　脸色难看地赔笑，一把蒋心艾推到墨烨面前，“小艾，还不过去给安小姐赔礼道歉。”

　　蒋心艾有些害怕墨烨那样的眼神，玩味中带着阴冷，她垂下眼，身子颤了颤，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安如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刚刚是我冒犯了，还请你不要介意。”

　　墨烨懒懒地看着她，撑着下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蒋心艾小心地抬头，见墨烨不让停，便又继续满上，一口气喝了下去。两瓶酒陆续见底，墨烨依旧不发话，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肚子里灌酒。

　　安如坐在那里不吭一声，脸色也谈不上有多好看。等到蒋心艾摸索着开瓶器去开第三瓶酒，要继续喝下去时，她伸出手来，挡在她面前，“够了，不要喝了。”

　　蒋心艾抬眼望她，眼神中有些许仇视憎恨，森冷的目光从里面透出来，反射到她眼中的时候，被幽暗的蓝色灯光弱化了许多，倒不显得刺人。

　　她一把推开安如的手，倒了满满的一杯威士忌，仰头便灌进了肚子。安如眼皮跳了跳，也不再出手阻挡。事实上，她也懒得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墨烨呵笑，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你要是想喝，那就把桌子上所有的酒都喝了吧。”

　　蒋心艾脸色白了白，募地僵住了手上的动作，盯着安如时，眼神由憎恨转为了怨毒。她走的时候，步子虚浮，一头栽进江英东的怀里，江英东愣是不敢去扶。

　　宁辰枫自始至终不看他们，闷着头，眼神晦暗不明。墨烨推了推瑶清雨，懒懒瞥了一眼宁辰枫，“清雨，你和宁总，不是旧时的同学么？听说关系不错，你过去陪陪他。”

　　瑶清雨身体僵硬，模样有些不自然，她尴尬地笑了几声，站起来的时候，身子猛地晃了晃。宁辰枫冷眼看着瑶清雨，瞥了一眼她，又瞥了一眼墨烨，那一眼，竟和墨霆望着她时一般讽刺。

　　安如神色怏怏，心情一阵复杂，不知道为何他们看她的眼神总那么怪。墨烨凑过来，轻声问：“想不想回去？”

　　安如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她朝墨烨道了声谢，墨烨摸着她的头，勾起嘴角的样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地蛊惑人心，“谢我什么？”

　　她便沉默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谢他什么，她似乎要谢谢墨烨的，总有许多。可她知道，墨烨是情场高手，她不能靠他太近。投入的越多，便输得越惨。

　　墨烨停住脚步，扔了扔手中的车钥匙，拉住她的手臂，“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车。”

　　安如心底里是不想等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墨烨不便的身份，更因为，她不想欠他更多。她幽幽叹了口气，皱紧了眉头，闻言却还是“嗯”了一声。

　　欠他这样多，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墨烨开车有些极端，快的时候极快，慢的时候又极慢。等他驶向高速的时候，他便再无阻挡，飙得像个不要性命的赛车手。安如在车里沉沉浮浮，一颗心像是要跳出胸腔。她死命拽住车里的拉手，感觉胃里有些翻腾的异样，干呕了一下，勉强道：“墨烨，你开慢点。”

　　墨烨偏过头，果真开得慢了一点，见她脸色苍白，索性放缓了车速，递过去一瓶水。“怎么样？想吐么？”

　　安如无力地点了点头，接过水喝了一口。他伸过手来拧上盖子，脸上依旧似笑非笑的。“你去倾城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宁辰枫让你去，你就去了？”

　　他眼中没什么情绪，眼角有细碎的寒冰在闪烁。安如摇下车窗，缓了缓：“宁辰枫想要羞辱我，也不差今天。”

　　墨烨眼眸动了动，便不再说话了。

　　“你知道宁辰枫为什么会让你去倾城么？”

　　良久，他出了声，问的却是不相关的问题。安如抿紧了唇，脱力地靠在椅背上，有些抗拒去想那个答案。可答案在脑海中分明异常清晰，她又为何不肯承认。

　　墨烨见她没什么反应，冷笑了一声，转了个弯，道：“因为我在那里，而我，是墨家人。”

　　冷风吹进来，安如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她伸手又摇上了车窗，抱着双臂不停哆嗦，“你若不在，明天新闻便是我和他的头条。这桩丑闻一出来，墨家大概也不会和安氏联姻了。可他偏偏挑了个你在的时候，多吃力不讨好。”

　　墨烨笑了笑，笑容里面有些许阴翳凉薄，“就是说呢，为何偏偏要挑我在的时候，呵。”他手撑着下巴，嘴角勾着，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墨烨在她家门口停了车，俯身给她解开安全带。他的脑袋低垂，正好凑在了她的耳旁。两个人的距离甚是贴切，微微一侧头，甚至都能闻到他发间的幽香，她身子一阵僵硬，挣扎着动了动，逃一般地打开车门，极快地跑进屋子，“砰”地一声关了大门。她靠在门上，捂着胸口直直喘息。再不能和墨烨靠近了，墨烨这种偎红倚翠的男人，她惹不起。

　　公司刚刚接手，内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如去适应，她忙里忙外，几乎没怎么歇过。下个月是她和墨霆的婚礼，一想到婚礼的事情，猛然间又想起宁辰枫的那句话，心头便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塞在那里总也落不下来。

　　她虽不爱墨霆，墨霆打心底里更是不想娶她，可总归是两家都答应了的婚事，中途发生变故的可能性终究是小。墨霆纵然千百般不愿，对她冷嘲热讽到至今，可却从未说过一个“不”字。想必，只要墨家那边不出问题，安氏大约不会生出什么变数。

　　宁辰枫大概早有除去安明启的想法，狡兔死，走狗烹一向是上位者的手段，安明启被利益熏了心，始终看不清宁辰枫究竟是想帮他，抑或是想害他。他将计就计，顺手推舟似乎是卖给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但其实不过只是想借她的手，除去安明启罢了。或许走到这一步，安明启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他便索性放弃了这枚棋子，另寻他人了。

　　安如不是不明白的，可心里再怎么清明如镜，却也无可奈何。安明启是安氏的毒瘤，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能心安。宁辰枫早猜准了这一点，因此，开头艰难，但越往后走却变得越来越容易简单。最后她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得到了安明启的犯罪资料。

　　得到第一手资料的时候，心头既有欣慰，也有复杂，更多的时候，她对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证据忧心忡忡。圣宇这个项目，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她始终不能清楚。

　　宁辰枫照样约她过去谈细节，自她接手这个项目以来，安明启便彻头彻尾成了个挂名人。她不想见宁辰枫，可以列出千百条理由，但宁辰枫始终只用一个借口，就威胁到了她，她心中不甘，却无法将他拒之门外。

　　谈到最后，结果自然都是不欢而散的，宁辰枫说的时候，她大部分只是杵着脑袋在听，偶尔插入一两句，也都是冷冷淡淡，情绪没什么太大起伏。

　　宁辰枫便摔了杯子，阴着一张脸让她滚。她听见他这样说，便起身走了。原本安氏就不欠圣宇一分半点，他让她滚，她求之不得。

　　宁辰枫总以为她对他还有爱意，便总拿年轻时候的那点事情刺激她。起初她会愤怒羞辱，听得多了，便也不痛不痒了。听着他勾着嘴角，没什么表情地嘲讽她时，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悲欢离合，阴晴圆缺，里面始终找不到她的影子。

　　有时候她在想，自己骨子的血，的确是冷的。这一点，既是遗传了程静希，也是遗传了安崇远。程静希的爱，通通都给了墨天泠，于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她可以当着她的面割腕自杀。安崇远明明深爱程静希，但看着她越长越大，越长越像她的时候，眼中透出的始终只有厌恶，对她源源不绝的厌恶。

　　她是个被抛弃的人，爹不疼，娘不爱，更学不来自己去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