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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夏虫之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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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上海的夏季格外炎热,几乎是七月份将将出头,气温就达到了红色预警,在这座节奏快速化的城市里,糟糕的天气让人要比往年都多了份急燥与不安。
时间走过八点零五分,这个时候的马路是一天里的上班高峰,排成长龙的大大小小汽车被堵在路上,司机都在急躁的按着喇叭鸣笛。
我看了眼时间,开车的司机张伯焦急的满头大汗,我见他这幅样子,只好安慰他:“张伯没事的,才晚了五分钟而已,我和老师说一声就好了。”
张伯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他的脸还是急得通红,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高峰都是这么堵的,爸爸也知道,放心,他不会怪你的。”
“哦哦,好。”这时他才明显松了口气,神态也恢复了正常,“这次还是停在路口?”
我点点头:“嗯,停那里就好。”
“还是老时间接吗?”张伯打了个弯,车就停在路口把我放了下来。
“对,今天可能晚点。”我关上车门,叮嘱了一句,“记得就在路口,不要开进来。”
张伯笑了起来:“小蝉这么害怕被同学看见啊,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打了个哈哈,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走了。
画室在南京路附近,往常在路口拐个弯就能看见林老师竖的小路牌,今日却不太一样,那小小的路牌被好些车子给挡住了。
我定睛一看,是警/车。
等走到画室前的时候,有一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察朝我走过来,他看上去刚毕业不久,血气方刚都写在脸上。
“你是画室的学生?”他看了眼我手上拎的画箱,拿了个小本子记着什么,“叫什么名字?”
“嗯,我叫木蝉。”只是几句简单的问话,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很快他就让我进去了,我有些摸不清状况:“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记着字,抬头看了我一眼,“你还不知道?”那口气好像我不知道主/席换人了一样。
我摇摇头,他有些迟疑的看我,像是在斟酌,最后还是简练地把事情告诉我了。
夏凤死了。
是今早六点十分发现的尸体,她早年丧偶的母亲独自一人抚养她长大,早上去叫夏凤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具已经冰凉的身躯,手腕处多道割痕,深可见骨,听说她母亲哭的肝肠寸断,已经昏迷送医院了。
夏凤的死讯仿若平日惊雷,劈的我站在那里什么也听不见了,天气酷热难耐,树上的知了像是不知累一样吱吱叫个不停,好像一瞬间声音又涌进了我的耳朵里,只是眼前那个年轻警/察嘴巴开开阖阖,发出的都是知了的叫声。
有汗从额上沁下来几乎迷住了眼,身子却是冷的,冷的我背脊发颤,好像有风从我的背后吹来,先是爬上脊梁,一点一点的蔓延到了全身。
我在门口定定的站了一会儿,谢过那个警/察后就进画室了,林老师正站在门口和另一名警/察小声交谈着什么,他们的声音压的很低,我路过的时候只能隐约听见“割腕”和“自杀”之类的字样。
已经是八点半了,林老师无奈地看了眼墙上的钟,也只好放我进去,她悄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迟到了,晚上留下来做值日!”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脑子里太乱,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画室里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沉默,这和往日一点都不一样,以前她们总是喜欢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说话,就连有人进教室都察觉不到,此时却清一色地将目光射向我的身上,又一瞬间同时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作画,顿时画室里只有素描笔划过铅画纸的簌簌声。
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下,往往都藏着惊涛骇浪,此时只是被一层透明的薄膜盖住,任谁轻轻的一戳,就会有东西叫嚣着涌出来。
我坐到位子上,组长苏禾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她像是有话要对我说,却只是张张嘴,又转过头去了,她的欲言又止太过明显,故作平静的样子又太过拙劣。
整整一个上午,林老师都在和警察交流,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几个沉不住气的女生已经开始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起来,林老师说着话,眼睛却往那里看了一眼,那几个女生停下嘴,又马不停蹄的画起画来。
十一点一刻,警察终于走了,林老师走进来望着我们,眼神有些复杂:“你们都是要高三的人了,做事也要聪明一点,别有事没事就想不开要自杀要跳楼…”她说到这顿了一下,往日里一向精致的妆容,此时看上去也有些凌乱,“你们有事可以给老师说,可以给家长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不讲,喏,就像这个夏凤,也真的是,平时里我看是个不错的孩子,怎么就做想不开傻事了呢……”
她这话刚说完,就有个女生发问:“林老师,夏凤她怎么了?”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夏凤怎么了呢,这里有哪个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她问出来不管是求个心安还是别的什么,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地听林老师要说的话。
“夏凤她自杀了。”林老师这话说完,瞧上去又憔悴了几分,她心里同情可怜夏凤的同时,其实也有些埋怨,毕竟自己的学生自杀,作为老师也要受到牵连,“你们去吃饭吧,别忘了下午十二点回来上课,我出去一下,班长管一下纪律……”她又嘱咐了几句以及下午的教学安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