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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第四章

      又过一天,李雄和之平双双开始上班。
      自此开始,之平才明白什么叫做“相爱容易相处难”。
      江氏诊所里共有五名医生,由江潮负责,其他四名张王李赵医生各自偏重内科外科妇科儿科。之平定期和各位医生一起看病,熟悉各科的治疗和诊断。同事们都医术不凡,同事之间非常友好。大家也很喜欢之平,她认真好学,不多言,在病人面前中立,冷静,能够很好沟通。
      可是,之平和李雄之间就没有上班那么容易。之平不知道李雄到底有多少生意,但是他却仿佛是7X24上班的人。尤其是那些酒吧和饭店晚上也要营业,李雄喜欢到处照看一下。早上之平要上班了,李雄才刚刚睡下三四个小时。
      一开始,李雄争取每晚和之平一起吃饭,然后把之平送回住处,又去巡店。之平发现李雄居然几乎是素食者,除了鸡蛋和鱼,海鲜,他几乎不吃肉。而之平合理地喜欢吃肉。
      周末得闲,两个人又发现原来各自的娱乐活动又不相同。之平喜欢在户外的公园草坪走走坐坐,或者在家里看碟片,或者开云那边有人打球邀请之平参加。李雄有时间会去健身房做运动,或者在家里看书或者碟片。但是之平喜欢轻喜剧,她说生活已经这样艰难,请让我在娱乐的时候能够笑出来;而李雄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暴力枪战警匪片。
      两个人各有住处。为了方便之平,李雄有机会便在之平那里留宿,时间久了,李雄的衣物,洗漱用品渐渐放在之平那里,可是之平的地方很小,开始显得拥挤。
      李雄请之平在他处相聚。之平答应。之平本身喜欢深色,耐脏,又容易搭配颜色。然而李雄仿佛喜欢浅色,家里装饰的色调非常明丽。墙壁是白色,甚至厅里的地毯都是米白色。之平每次都小心翼翼,深怕弄脏某处。终于之平一次看碟片,一边吃薯片,然后打翻了一杯可乐,污染了米黄色的沙发,和米白色的地毯。之平不知所措,李雄见了忙说“不怕不怕,我来叫人清洗”。可是之平仍然不能释怀。
      还有之平发现李雄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他反对之平卖盗版碟片和书籍,正相反之平坚决支持中国的盗版事业。她振振有词:“正版非但不能在质量上取胜,又会剪掉许多精彩画面。”还有李雄似乎抗拒街头的大排挡,夜市的小商贩,而这些恰恰是之平喜欢的。
      之平把苦恼说给书简和冬冬。
      冬冬立刻叹气:“我还以为你们像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还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榜样。”
      书简想了一下,说:“正常,每一对都需要一段磨合期,或者一个人完全去适应另外一个,或者两个人协商,采取中间道路。”
      之平问冬冬:“你和伍艺如何处理?”
      冬冬扁扁嘴,说:“我认识伍艺很久了,他的喜好习惯我都知道,我来配合了。我的一点点要求都不会和他的有任何冲突,他尽量满足我。我们基本上采取第一种方法。”
      之平讶异地看着冬冬:“那还有无快乐?”
      冬冬想想说:“喜忧掺半。我爱他,我愿意迁就他。他快乐我才快乐。”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冬冬又说:“其实心中仍有不甘。”之平也觉得非常无奈。
      之平对书简说:“开云和你应该是中间道路吧。”
      书简想想,说:“他有他的标准,我有我的。他若不满,自行纠正。”
      她又说:“他的要求比较高,所以做得也比较多。还有,他十分为女性着想。”
      书简想起开云喜欢把洗手间里毛巾都折得整整齐齐,再挂好。每次书简把毛巾随手一搭,再去看开云已经把它摆好。
      之平仍然迷茫,不知如何是好。她和李雄还没有互相认识,就深深相爱。等到彼此开始了解,才发现这么不同需要重新认识匹配。
      书简问:“李雄有没有觉得这些问题需要解决?”
      之平不知道。两个人都不是善讲话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多,都愿意迁就对方。李雄发现之平对健身房完全没有兴趣不愿尝试,于是自动放弃;之平陪李雄看枪战片,一次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因为场面实在血腥,还有一次李雄陪之平看《老友记》居然睡着;还有自从上次之平把可乐洒在地毯上,李雄便把地毯撤走,露出原木色的地板。
      但是始终,之平希望有更好的方法让两个人都能够更开心。
      书简建议之平找个时间好好与李雄讨论。之平答应,却头痛难以实行。最不喜欢两个人表情凝重严肃,坐在桌子两侧,仿佛中东和谈。
      又过了几天,之平在李医生处问诊妇科。一个刚刚三十几岁的张女士,本来事业成功,和丈夫恩爱。可是最近两个月发现有断经现象,而且对于性生活兴趣寥寥,完全出于应付丈夫。丈夫十分不满。还有脾气莫名暴躁,令下属终日惶恐。之平判断她更年期提早到来。
      张女士不信:“何处此言,我尚年轻。”
      之平沉着陈述理由:“工作和社会压力大,和爱人亲友关系紧张,可能导致此种现象。”
      张女士仿佛见到知音,于是倾诉:管理高层的女子寥寥,要比同级男同事付出许多倍努力才会做出成绩。做成功同事背后会叫她“母狗”,做不成功,同事又认为是女子所以能力自然低下。还有丈夫和她本来不打算生育,可是丈夫人到中年,突然对小孩子发生兴趣,想要个孩子,可是她还打算纵横职场,于是有矛盾。还有,已经记不得上次去看望父母是何时。应付老板客户已经身心俱疲,再要到父母家庭父母唠叨她种种不是,想想都觉得生不如死。同龄女子多半做一份轻松文职,有夫有子,看到她如此拼命十分不理解。
      时间到,张女士拿着药单离开,感觉比来时轻松。
      之平查看预约单,下一位病人名字叫许非。之平心中暗想该不会是她认识的许非吧。可是来者正是。
      许非见到之平也很吃惊。但是她告诉之平她怀孕两个月,有呕吐现象。之平尽量保持如常的医生姿态。询问详细症状,又让她做检查,看一切是否正常。
      一切结束,之平送许非出来。正在犹豫如何发问,许非笑着开口说:“之平,你一切可好?”
      之平只得回答:“还好,刚刚工作,有待适应。”
      她有些犹豫着问:“我姑父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清楚。”
      什么?之平太过惊讶。
      许非看到之平的表情,解释说:“我和你姑父已经分手,这不是他的孩子。”
      之平稍稍松一口气。但是又意识到这还是一个问题。
      许非说:“林宏谦退休前后判若两人。”这倒是真的,姑父从前是个谈吐潇洒的商人,退休后也不过就是个居家种花的的老人。
      “他不会娶我,这些年来,他爱的也不是我,只是在我身上看到某人的影子。可是,女人到一定年龄,总是想要结婚的。放眼望去,在我这个年龄的女子已经相夫教子多年。”
      之平有些汗颜,她知道姑父把许非当成谁的影子。她十分理解许非的考虑,但是不知道姑父的感受如何。
      “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华裔新西兰人,在中国做乳制品生意。不久我可望结婚,然后移民新西兰。”许非很是踌躇满志的样子。
      啊,之平真是替她高兴,连说“恭喜恭喜”。记得之平有个同学要出国留学,曾经考虑衡量过所有英语国家,他讽刺的形容新西兰说那是个“羊比人多”的地方,后来他也没能去成美国。
      最后许非离开前问:“之平,你知道那个让他念念不忘女人是谁?”
      之平吓了一跳,只好说:“不论是谁,他没有得到她。”
      上午的最后一位病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小男朋友陪她来堕胎。女孩子清纯美丽,一身打扮价值不菲,看来家境不错。两个人都很紧张。之平给女生耐心地讲手术过程,手术后的注意事项。
      讲完后,女生怯怯地说:“我没有告诉父母。”
      “这不是件羞耻的事,这只是意外。”
      “他们整日不在家,偶尔一起在家碰面,只会大吵。我无人安慰,于是…”
      “你已经超过十八岁,可以自己决定。”又是一对对孩子不闻不问的父母。之平感到十分悲哀,当初又何必决定生养。
      女生掩面,她的小男朋友自己已经害怕得不知如何办理,无法安慰她。之平看了叹气,所以她喜欢成熟男子,最起码知道做完事出现各种结果他们知道如何冷静处理,无需女子自己担惊受怕。
      之平又教训那男生:“你们是否采用有效避孕措施?”
      那男生嗫嚅:“没有。”
      之平简直不敢相信。连大学里的自动售货机里都有避孕套卖,他们居然没有用任何避孕手段。
      男生又说:“我想用,但是她说觉得不舒服。”
      之平真的被这一对宝贝打败。她只好给女生开了女用避孕药品。严厉嘱咐他们一定要使用。
      手术完后,男生扶着女生离开。
      一天下来,之平真觉得疲倦。李医生劝告之平:“医者,治病救人,不必参杂太多个人情感。否则医院诊所里可真是个悲情戏上演的地方。渐渐你就习惯了。”
      之平只得点头。可惜医病不能医心。
      江潮问她工作是否习惯。之平说出苦恼。
      江潮说:“新人难免都这些有所触动,为病人这般那般难过。”
      “日子久了,心就会麻木?”
      “我们只治疗□□,如果需要,可以介绍他们去看心理医生。否则医生每天如此感伤,会比病人先倒下。”
      稍稍空闲时,之平察看手机,发现书简已经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前台接待护士也告诉之平戴书简女士请她尽快回复。
      之平连忙联系书简。书简拿起电话,听到是之平,立刻说:“之平,我有要事,需要见你。”
      已经将近下班时间,两个人约好一起吃晚饭。
      见到书简,之平觉得她有些神情恍惚。坐好,之平静静等她讲,可是书简又似十分犹豫。菜端上来,也不见她举箸,之平只好等待。
      突然,书简说:“之平,我怀孕了。”
      什么!之平觉得今天简直是全体女性怀孕日。看书简的反应,之平不知道该说“恭喜”还是什么。她张张嘴,终于没有说出话。
      最后,她问:“你打算怎样?”
      书简也很迷茫:“我不知道。”
      “开云还不知道?”
      “他是令我迷茫的原因之一。”
      “也许他会很开心,马上向你求婚。”
      “也许他还没有准备好。我告诉他,反而像是逼婚。”
      “开云戒指早已经买好。”
      “那么,是我没有准备好。这个纯属意外。”书简今天脾气不好。
      过一会儿,书简幽幽地说:“今年过生日,我即将二十九岁。公司主管层上个月空出一个位子,我很有希望升上去。可是我总想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会宠爱他,给他一个最美好的童年,以弥补我自己的童年遗憾。还有,开云的反应也是个未知数,我不知道他是否准备好做爸爸。我们甚至还没有谈到结婚。”
      说到烦恼处,书简习惯性地拿出烟,点上,又想起什么,熄掉。孕妇最好不要抽烟。
      之平拿出医生本色,问:“已经多久,你是否在医院确诊?”
      “一个月,我自己测试了三次,在医院确诊。”
      “之平,如果是你,你如何决定?”像书简这样的职业女性,遇到传统问题,也一样彷徨。
      之平想,她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因为她干脆不打算生育。成长经历让她害怕抚养幼儿—承担太多责任,付出太多时间,还有从孕育到分娩太过痛苦。可是,李雄会怎样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可是她说:“如果是我,我会告诉开云。他爱你,他肯负责任。还有,升职和生孩子也许可以兼顾。”
      书简脸色稍霁,她有些疲倦地说:“好吧,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请为我保密。”
      之平答应。她和书简分手。回到家,李雄已经在等她,看着李雄一身穿戴整齐,她才突然想起今天晚上他们约好一起去看一场美国乡村音乐会,这本来是之平的主意。李雄看她皱着眉,满脸倦容,问:“是否太累,我们不去了。”
      之平把脸放在李雄的大手里,说:“只是精神疲倦,正好去换换心情。”
      她换上李雄给她买的一件银灰色长裙,挽着李雄的手臂。李雄赞她美丽。之平不喜欢逛街,对于服饰也没有喜好,她的衣物全都在大型超市里购买。李雄是个有心人,会买衣服送给她。之平穿的机会很少,却也欣然接受。
      在车上,之平突然问李雄:“你喜欢乡村音乐吗?”
      “很不错。”但其实李雄更喜欢今天晚上电视直播的一场足球比赛。可是之平虽然会打球,却对电视上的体育节目一贯没有兴趣。李雄愿意陪伴之平去听音乐会。
      半路上,李雄停车给之平去买麦当劳的芒果奶昔。之平等在车上,看到李雄从麦当劳出来,突然朝一个方向跑过去,然后很快他抓住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男孩,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李雄抓着他,来到车前,那男孩努力挣扎但是无效。之平不解,李雄解释说:“他偷我的钱包。我得把他送至公安局。”
      “钱包拿回来,就算了。他还是个孩子。”
      李雄非常严肃,说:“不行,事关重大。”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让之平先自己去演唱会,等他处理完,随后就到。
      之平觉得李雄的做法不可思议。她突然没了看演唱会的兴致,于是她让车子开到姑父那边。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之平心情很坏。加上想到李雄和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真是头痛。
      姑父仿佛怡然自得,坐在院子里,桌子上泡一壶茶和邻居的老人在下象棋。周围围了一圈观棋的人,路边上的烧烤摊子看这边人多,也移到附近来。之平看了觉得很放心,本来她还担心许非离开会给姑父带来负面影响。姑父没有看见她,他正在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于是之平悄悄走开了。
      之平走到一个小公园里,里面有个露天舞会,附近的男女老少都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夏日的夜晚出来活动。之平正好穿着漂亮的长裙,立刻有年轻人上来请她跳舞。是一支慢华尔兹,之平欣然接受,随音乐旋转起来。
      之平的舞技也是开云调教出来的。那时候,开云大学一年级认识了学校舞蹈队的领队。他从大学回来,教之平跳各种交际舞,两个人总是在姑父的书房里赤着脚跳。之平尤其喜欢华尔兹,音乐一响起,她总是在开云耳旁说:“转啊。”两具身体随音乐翩翩旋转让之平感觉很美妙。
      之平跳得太好,不断有人上来邀请。之平想起她和李雄从桂林阳朔回来的晚上,他们也曾在烛光里跳舞,跳了很久。
      之平开始想念李雄。于是她走出公园,拦了一辆出租车,开回家。不知道李雄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之平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但是她看到手机上显示三十九个未接电话,三十个是李雄的打来,其它是开云冬冬还有姑父的电话。之平平时上班要把手机设置静音,晚上又忘记调过来,所以统统不知道。
      之平赶快给李雄打电话,响了一声,李雄接起来,说:“之平,你在哪里?”声音十分紧张。
      之平答应,并且紧张地问:“李雄,发生什么事?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你没事吧?”李雄仍然紧张,电话里还传出冬冬焦急的声音。
      “我很好。”之平不明所以。
      “好,我也马上回来。”李雄恢复镇静。
      冬冬在旁边嚷:“之平,你太过分了!”然后李雄挂了电话。
      之平又给开云打电话,开云接起电话就问:“之平,你没事吧?”
      之平回答:“我非常好,刚才还在跳舞。”
      开云气愤:“你知不知道李雄怀疑你被绑架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差点把全世界都翻过来找你!”
      哦,之平真的不知道。看看手表,之平发觉已经出来将近三个小时。她对李雄有说不出的抱歉。之平又给姑父打电话,姑父这边镇静多了,因为李雄已经通知他之平安全无恙。
      姑父问:“是不是和李雄发生不愉快?”
      之平回答:“还不习惯生活中多了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要和他打招呼。”
      “这就是关心和爱了。有时候还觉得像是束缚,突然没有了反而不习惯”
      之平牢牢记住。
      到了李雄住处,就看到李雄站在门口等她,脸色十分不好。之平心中忐忑,她感觉李雄可能在强烈克制不要打她。之平慢慢走过去,小声说:“对不起。”
      李雄瞪着之平看了一会儿,不说话。突然他抱住之平,很紧很紧。之平听到他的心跳,很快很乱。
      过了很久很久,李雄才慢慢松开。他拉起之平的手进屋。
      李雄点上一支烟,又给自己和之平倒了一杯啤酒,还加了柠檬。他们就面对面坐在地板上。
      李雄先开口问:“之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令你不快的事?”
      之平舔舔嘴唇说:“李雄,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些问题?我希望能够更多时间见到你;我希望我们能共同喜欢一些东西,这样大家都会很开心,而不是仅仅在一个时间满足一个人;我希望我不用担心弄脏你的沙发或是地板;我希望我们对一件事的看法不会有那么多矛盾,就像是盗版碟片,或者是你一定要把那个小男孩送交公安局。”
      这些话之平放在心里很久,所以顺利地一吐为快。
      李雄想了想,看着之平,用低沉的声音说:“是的,我注意到这些可能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他又喝一口酒,说:“在遇到你之前,工作几乎是我的全部,休息和娱乐之占用很少的时间。一停下工作,就觉得一个人孤单寂寞。有时候,工作和娱乐也是一体。像在酒吧弹琴,或者去儿童福利院过庆生日。”
      之平低头认真地听。
      “现在,我也觉得想多一些时间和你呆在一起,因为感觉非常安心,很舒服,生活变得非常美好。”
      之平听到抬起头,她向李雄靠过去,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所以,我这两个月都在重新组织管理结构,这样我就不必事事亲躬,可以每天和你一样正常上下班。公司虽然不多,但是还要再等一些时候才能完全重组。”
      “至于我们的兴趣不一样,如果我们不能喜欢对方的东西,或许我们可以在同一时间分别作自己喜欢的事,又不会打扰对方?或者我们可以开发两个人都喜欢的项目?其实,有些时候是无所谓的,陪着你,你开心我就很开心。”
      之平重重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在他看球赛的时候,之平读书;之平看碟片的时候,李雄听音乐或者做饭。
      “盗版碟片的事,我妥协。至于那个小男孩,”李雄声音弱下去,他又喝酒。之平握住他的手。
      “我是在十岁以后才住进儿童福利院的。十岁以前,我和他一样被人贩带着,和其他几个孩子,流落街头,偷东西,乞讨。不小心就会挨打,三餐不济。直到一天,我偷东西,被送到公安局,我才被解救,送交福利院。所以,之平,我不喜欢街头。自从有记忆以来,我在街头见过太多肮脏的交易和勾当。今天遇到那小男孩,我担心他和我当年一样,所以我坚持送给公安局调查清楚。”
      之平没等他说完,就紧紧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抱得紧紧地,她说:“李雄,我爱你。只要我们相爱,什么都可以解决。”对于李雄,之平心头涌起的感情是怜惜。曾经在一篇文章上看到,“怜惜”是爱情最深的一层。
      从此,之平再也没有什么心结。他们都记得告诉对方自己的行踪才不会互相担心。
      记得那天晚上,李雄最后问:“在外面做了什么?”
      之平只好照实说:“在露天舞会跳舞。”
      李雄问:“开心吗?”
      之平硬着头皮答:“是。”
      李雄说:“那就好。”
      过两天,之平接到开云电话。开云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
      “之平,最近有没有和书简联系?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之平想起书简带着困惑来找她。但是书简让她保密。
      “出了什么事?”
      “她失踪。我在外面出差,已经两天没有和她联系上了,她不在家里,公司说她告假一周,她的手机也不通。”
      “我去你家里看一下。”
      “我打算提前回来,今天晚上就到。”
      之平到了开云家,她有一幅钥匙。开了门,里面没有人。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没有使用过暴力的迹象。饭厅的桌子上有一张字条:“开云,我需要好好想一下。书简。”日期是两天以前。
      之平明白,书简是躲出去想把整件怀孕的事想清楚。但是,据之平所知,书简和开云同居四年,她没有自己的公寓。而且,她也没有写归期。
      之平找李雄商量,问:“如果一个人自动失踪,你会想到她最可能去到哪里?”
      “亲人,朋友,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但是我段不会想到有人会去参加露天舞会。”李雄仍然对那天晚上耿耿于怀。他几乎吓死,在演唱会场找不到之平,还以为之平被绑架。砍伤的对手虽然已经受到惩罚,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仍不免担心。
      之平只好说:“书简说有事情想要想清楚,然后离家出走。可是她好像没什么亲人。她母亲再婚,和她感情又不好。其他朋友就不清楚了。”
      “那要看是为什么事情。”
      之平不知道要不要说。挣扎了许久,她才说:“她怀孕,但是十分犹豫要不要这个孩子。”
      李雄想一下说:“正常情况下,她大概会去找她母亲,问她意见。或者和开云一起有留念的地方。”
      开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看了字条,也问之平:“她遇到什么事要想清楚?”
      之平据实相告。开云听了,有一阵发愣,然后他开心地大叫:“我要当爸爸了!”
      之平看到开云的反应,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担心地说:“书简正是犹豫要不要它。”
      “为什么?”
      “因为她正面临升职机会,还有她不知道你的想法,还有可能就是她的童年阴影影响。”书简说过她的童年十分艰苦,物质贫乏,加之母亲刁难。
      “我会向她求婚,我们一起养育孩子,给他幸福童年。”开云很兴奋。
      “让他进音乐幼儿园,从小就说英汉双语,到了高中就把他送出国外留学,期望他将来载誉四海,可是?”
      开云奇怪:“你怎么知道?”
      之平叹气:“书简就是这样被吓跑的。她一直担心你事事要求完美,而她出身配不上你。”
      “曲之平,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说的完全不对。我凡事都很尊重书简的意愿,而且我从来没有在乎过她的出身。那么艰苦的条件,她把自己修养的这样好,我十分敬佩。”
      李雄插话:“要不要找她?我有相熟的警察朋友。不过现在看来,她的人身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之平问:“有什么你们特别留念的地方?”
      开云想不起。他第一次约会书简,是在全市有名的旋转餐厅,她不可能在那里呆上两天。
      “你有她妈妈的地址吗?”之平问。
      “我怀疑书简自己是否知道。”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书简走进来。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她倒愣住了。开云立刻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书简,请你嫁给我。”
      书简没有立刻答应,刚刚回来,开云的这个信息太突然。
      开云见书简没有回答,继续解释:“如果我原来所作所为让你不安心,是我没有正确表达。不是因为你怀孕,或者其他原因,我只希望能够和你共度余生。我想了很久,但是怕你拒绝,所以迟迟没有开口,现在,请你答应嫁给我。我尊重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我会努力做个好爸爸;如果你选择放弃,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将来计划。”
      书简泪盈于睫,她说“好”。开云一下子紧紧抱住书简。
      一旁的李雄和之平看了以十分感动,四只手紧紧相握。
      当天晚上,之平睡得非常香甜。她梦见参加书简的婚礼,后来却发现穿着白色婚纱的竟然是自己。第二天她仍然不时想起这个梦,追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书简后来说,那两天她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看望她母亲,询问她的意见。真是,母亲的言传身教最直接影响孩子们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
      书简母亲已经再婚,和书简幼年记忆中的歇斯底里的妇人完全不同。她看着书简,眼睛流露出慈爱的目光。
      书简明白了正常美好的感情对于一个女人有多么重要。那个时候,她开始思念开云,有些担心开云发现她不知所踪后会如何焦急。
      于是立刻,她做出了决定,她会留下这个孩子。她的境况和母亲当年是不同的,她有自己的事业,开云深爱她,最重要的是她是有选择的。
      于是,她只是和母亲寒暄了几句,就赶回来。
      之平把书简和开云要结婚的消息告诉冬冬,冬冬听了激动得流泪。开始之平还以为冬冬是为书简高兴,然后看到冬冬愈哭愈伤心,才发觉不对。
      之平轻轻问:“发生什么事?”
      冬冬抽泣着说:“生活中没有什么顺意的:工作,伍艺,我爸爸妈妈。”
      之平安慰:“一时一时了,每个人都会遇到。”
      “为什么我的特别艰难?”
      之平不会那样想,谁又比谁更容易?放眼四周,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之平没有看到谁的日子每天都是玫瑰色的。
      “工作怎样?”
      “竞争激烈又混乱,出版社正在重组,每个人每年都要完成一定出版任务,否则工作不保。我没有信心。”
      “伍艺又怎样?”
      冬冬听到“伍艺”二字,又落下泪来,之平明白这才是重点了。
      “他整日说责任重,要努力做事赚钱,要九点后就回家陪妈妈,还不时提醒我他是不会结婚的。”
      “那你爸爸妈妈又要怎样?”
      “他们整日见到我就唠叨说‘你可以定下来了,你应该结婚了’。可是我总要有个结婚对象才行,听了无比心烦。”
      之平不太会劝慰别人,她只是听完冬冬哭诉。其实一切的关键还是一个冬冬喜欢的可以结婚的男人。她想起曾经看过徐志摩追求陆晓曼时发出的感叹:“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恐怕只有这样,才能在情场上屡败屡战,否则谁经得起整日患得患失的忧虑。再者,现在的人要忧虑的远远多过爱情,还有工作业绩,老板的脸色,房子车子孩子。
      之平没有这样的烦恼,没有为她的婚事如此操心,不知更好抑或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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