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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蔷薇初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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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别哭》
1
独白我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声音,如此美好的人?我用还透着肿痛的青紫的手反复揉捏布满鲜红血丝的双眼。透过琴房门口的缝隙,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用她那干净漂亮的指尖在小提琴上演奏的曲子,就像一首诗,一首尖锐又带着悲切的情诗。在黏稠的闷热的这一天,轻抚我嘴角的伤口,安慰我身心的疲惫,使刚刚还在一团暴力拳脚中挣扎的屈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由的慰然。
我是严孔,一个活在肮脏与黑暗中的少年。即便是我的出生,也是最不堪的散发着恶臭的故事。我的妈妈,不,是生我的那个女人。年轻的时候,是北坊里不知名的作陪小姐,现在只是一个疾病缠身,恶习难改的下人。只配给人刷马桶的小时工。即便是我也不知道,她真实的姓名,她的父母给她的那个真实的名字。或许连她自己也是不记得了吧。而我的出生,也只是注定又是一个不齿的缘故。那是的她早已不再年轻,厚厚的粉脂也遮掩不了她的皮肤的松弛褶皱。在从北坊被赶出来后,竟发现了怀上了不知是哪天的哪个客人的野孩子。或许生下我,只是因为为以后那无望的人生增添一个发泄的出口与乐趣。在我记忆中的母子的相处,是醉酒后用地摊上买的那种廉价腰带的鞭打;是闻过弥漫整个霉菌小屋的烟草味而后感受滚烫烟蒂触及皮肤的灼烧。每次清醒后,只会发出难听刺耳的市井女人的嚎啕大哭。那是痛吗?我不知道啊。但是每次被周围的人嘲讽是野种的时候,被鄙夷肮脏的字眼环绕的时候。我会比这痛,比这痛千百倍。我仅会的,仅仅能够反击的只有拳头。我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啊。
我不恨她,我竟然不恨生下我,把我当发泄口的那个女人,我同情她。甚至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比我可怜的人,因为她还生了一个可怜的我。可能这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慰藉吧。可怜的我,竟然不知道能够恨谁,可以恨谁。连一个憎恨的寄托都不配有。
在我5岁那年,把骂我野种的玩伴的门牙打掉的时候。我发现我竟迷恋上了这血腥的拳头。也注定了,我必将孤身一人。
在我已经生活的十五年的日子里,充斥的只有这黑和白的快要腐烂的世俗味道和无休无止的暴力拳脚。或许哪一天,当我不再能够呼吸时,就是我遇见彩色的时候。
可是,当我还在一场斗殴中没有缓过神来,躲避的瘫坐在虚掩着的门侧时,看见了她,和她那让人看见彩色跳跃的曲子。
这一天,我遇见了她,苏央,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严孔
我是恐惧的,却又装作无所畏惧的模样。我要表现出最阳光最明媚的样子,因为我的内心从来没有过阳光与明媚。我是属于北坊的女孩,北坊——北城最著名的小姐坊。红姐说,我是北坊的孩子。但我没有父母,或许他们是这的某一个客人,某一个小姐。或许是被生计所迫的某一对夫妇,将我遗弃或贩卖与北坊。我不恨他们,我没有理由去恨啊。于我而言,北坊才是生我养我的父母。这个世界能够容纳我的地方只有一个——北坊。
十五岁的我,白天在学校里那个拉着小提琴的的苏央;晚上在北坊里吃醉笑靥的苏央。我叫苏央。
我极矛盾的享受角色变换的自己。
在学校里,同学们的艳羡目光中,我是纯洁优雅的公主。在北坊,客人们的邂逅迷醉中我是神秘美丽的女王。那是爱吗?我不知道啊,在每一次,无法说服自己,心痛撕裂的时候。安慰自己的自欺欺人吧。我怎么会可怜呢?我是公主,是女王。我只可以可怜别人。
衣衫还散布血迹的可怜少年,倾听我优美琴声的少年。真值得我的同情。
——苏央
樱桃树下花开远方燕儿归来遥遥歌声响起飘过孔雀城外远离世俗尘埃有我纯真年代淡淡花香青春洁白的爱绿草地的露珠蝴蝶四处飞舞还记得那年跟你一起去抓幸福漫山的樱桃树花瓣随风跳舞落下的幸福是我们纯真的全部
——纯真年代
2
因为我不曾拥有,所以在你的身上停留。
或许,在不经意的某一个瞬间,我与你曾擦肩。
当发现,才恍悟距离你那么远又那么近。我是严孔。苏央,你好。再一次见你,是在校庆舞台上。那天我已决然拎着书包,去帮那个女人去刷那该死的马桶。可是看见校栏里“苏央”的魔力,让我的步伐转移了方向。习惯了流性的不屑的我,多么害怕你会注意到我在注意着你。我的骨子里的奴性,仿佛就是为你的高尚而臣服。用我的曾看见一切周围鄙俗肮脏的眼睛,久久凝视着你,不愿离去。你的天空是我无法眺望的干净。浑浊的泪水就这样出乎意料的留下。滚烫的温度触及我的皮肤,唤醒周身似乎早已枯竭的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翻涌,一下子,击中我的灵魂。你的,美的得不可方物,美得近乎不真实。不,是真实的,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就在我的眼前。演奏着我不可能或许也永不会知道的美妙曲子。正如你身穿的白色连衣裙一般,似一朵天池的白莲,浮动在人间。照亮我的,曾是一片黑暗的世界。苏央,你好。
少年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慢慢聚成一个黑点,很快就消失不见。有一丝鄙夷,又有一丝成就。苏央乘着红姐“妈妈”的车,回“家”了。
一样的红妆,不一样的人。和每个第一次成为北坊的女子一样,今天是苏央第一次真正成为了北坊的一部分。红色的一抹妖冶红,在黑夜的遮掩下,走进了北坊……
躺在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严孔,只是盯着屋顶上的那散发着霉臭的污渍发呆。脑海里,盘旋的都是苏央的甜甜的神情,和那一抹白色的优雅气质。躁动的青春的萌芽已开始,无法顾虑,以至于不可控的执使的果子有多苦。
苏央……即使含有那个女人的强烈的鼾声的夜晚……
因为你不曾拥有,所以在我身上得到了停留。却不知,美好仅存于幻想。如果在一开始将我的所有脸庞呈现与你,或许我们还将在各自的平行线上,以各自那自认不明的自信行走。不必为为对方停留,也不必为对方哀愁。或许从来就没有或许,因为天池从没有白莲,而俗世的莲在一开始,就已被人性中的血液染成了鲜红。
你以为我的生活是甜的像糖。或许你不知,我宁愿一直如你一般,一直浸泡于苦楚。因为在甜与苦的交错间的我,就连甜的发苦的姿态也不会有,因为早在两极的刺激融合间,它早已结成了毒……这是毒。而你却是这毒的最后一味药。
我从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我需要在任何一张需要我的大床上停留,接着再离去。我不知道,当打开一扇门时,我该要往哪里走。我也不知道,当关上一扇门时,又要往哪里去……
而我又艳羡于那不属于我的部分的阳光与明媚。即使是埋着毒的美好,也只会让我越陷越深。
因为,那是我不曾想像的美好。
即便是早已知道,愈美好的事物愈触不可及……
分不清楚的事实才是最现实的劫。侥幸与冲动会导致你做一些,危险的事,或成为危险的牺牲品。
因为我不曾拥有,便在你身上停留。却不知这一直只是虚幻的想象……
少年啊,少年啊……
3
作者:关尔筝
“你好,我叫严孔”含着些许羞涩与恐慌,严孔对她说。
“我知道,谢谢你,我是苏央,很高兴认识你……”甜甜的声音,甜甜的笑。她向我伸出了那会演奏出彩色音符的手……
听见有些许吵闹的声音,本也无心去留意,听见“苏央……”两个字。步子就鬼使神差的迈过来了。
无非某女的男朋友,因为迷恋苏央而提出分手,从而致使了这一幕。更加可笑的是,苏央还不认识那个所谓的某女的男朋友……本以为,苏央会表现的娇弱恐慌,反而出乎意外的表现很平静。在某女的巴掌还没有落下的时候,苏央的已经抓住了她的还没来的及落下的手腕。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结果那个女孩就带着复杂的神情,恍惚的跑开了。在侧过严孔身边,还撞到了严孔的肩膀,那恰恰是前几天打架受伤的地方。
“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因为,刚刚那个女孩看到你,我就借用了你的威慑力……”
……
当严孔还一头雾水的时候,苏央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再见”。原来她竟然知道我,严孔想。其实也没可能会不知道。因为,严孔在学校里,就是暴力的代名词。一般的人都会对他有耳闻,并且会避而远之。可是她即使知道他,也还是会对他用甜甜的声音,对他甜甜的笑。并且还伸出那漂亮干净的手……
在后来,两人在一起之后,当严孔问苏央,那天苏央对着女孩说了什么,致使女孩惊慌而逃。
“看,严孔,我的男朋友来了……”
严孔,回家之后,那个女人正在骂骂咧咧的咒骂个不停。原因是,和同是小时工的邻居因为争抢一家富人的马桶而开战了。
黑夜降临,我们都活在自己的生活里。当严孔正在替那个女人刷着她好不容易才争抢过来的那富人的马桶时,苏央刚刚顶着一脸红肿从包厢里出来。因为不小心把一杯酒撒在了客人名贵的衣服上,结果而来的就是一巴掌……看着北坊来来去去,形形色色的人群,和笑脸。色彩绚烂灯光闪烁的舞台和那似乎可以掩盖一切,包容一切的音浪声。苏央,只是用厚厚的脂粉遮瑕,扯扯亮片黑丝裙,也扯出一张笑脸。然后打开又一扇门……
“咳咳咳……”在黑暗笼罩的小屋子里,那个女人的咳声是如此的突兀,好似是要咳出身体里的一切污秽。曾经华丽丽的生活,就似是梦境,如此不真实,如此遥远。在曾经的某一个片段的时光,也曾有,一片温暖,一片阳光,撒在不知名的心房……
提前回到北坊给的房子,竟真的疑惑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公主,漂亮的房子,漂亮的家具,各色贵重新奇的饰物。沉沉的昏睡在洁白的大床上,拥着这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的“家”。这时的严孔,刚刚从雇佣者的房子里出来,身上似乎还没有消去马桶的恶臭,一身汗津津的黏稠在本就闷烦的黑夜里行走发酵。
暗夜里,谁也没有看见一个悲咳的老妇人的泪水;谁也没有看见一个孤独少女的悲泣;谁也没有看见一个痞气古怪少年的悲哀。茫茫人群中,没有相识者,各自活在自己狭小的空间里。陌生的行人应对的只有沉默。什么是同情?是你在别人的身上找到了比自己还要可怜的疼,来廖慰自己的伤。
4
我一直是这样污秽般的存在,适应与黑暗,沉浸于腐朽。可是我看见了光明,发现了美好。我如此讨厌我自己,又可耻的如此向往你。哪怕是在你身旁的一粒尘埃,都是与我的世界截然不同的轻盈。好似有磁石的吸引,想要看到你,靠近你。严孔,又一次来到了琴房,和上几次一样,在窗角驻足欣赏苏央的优美曲子,尽管他并不能欣赏出什么特殊的调子。可就是觉得,只要是她演奏的那必是好的,就和它的演奏者一样,一切都是好的……
偶尔遇见都只是点头之交,没有多余的问候言语。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短暂擦肩。可对于严孔来说,这已是,偌大的欢喜了。
一个足球就这样毫无预兆,重重的砸向严孔的后脑勺。“喂,小乞丐你又来这里偷看了……”说话的是一脸得意的于浩。“别和他废话,快点儿把球扔过来……”“快点儿……别磨蹭。”于浩旁边的两个死党跟着一起不怀好意地指着严孔起哄道。严孔一句话也没有应答,估计于浩一行人,觉得他是不敢得罪于浩。谁让是生为副校长的儿子呢。“你们看他那个样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还敢喜欢苏央……”,“就是,就他也配,一个没有爸爸的私生子……啐……”,“知不知道,听说他妈还是临时工保姆……最会的就是刷马桶……”
几个人肆意的嘲笑着……还没等到严孔攥紧的拳头打在他们一个个狂妄的嘴脸上,“于浩,你们别闹了,给你球不是今天有足球赛么……”不知何时苏央出来了,捡起球扔向了大肆嘲弄的人……
夜只是这样隆重的罩满他的身体,蜷缩在被子里,紧紧的一团。在半夜里他张开眼睛,极力张大瞳孔,试图看清发霉陈旧的天花板,蜷缩着小小的身子,想要去寻找那种美丽的夜晚,夜色如水!月光如水!就如同她那清澈的眼眸……
严孔就这样,躺着。他喜欢侧着身子,黑色的脑袋埋在枕头上,长睫毛垂在他闭着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抖动,白色皮肤透着淡淡的呼吸。黑夜里可以听到母亲的咳嗽声,这个可悲的女人便是他的母亲。然后是沉睡的轻微叹息声,还能听见自己所发出的均匀呼吸声……心里却一直在对自己说:她必定有和她一样有修养有层次有见识的父母!她必定是幸福着!享受着!甜蜜着!陶醉着!而我呢,面对生活,只能忍受着!痛苦着!挣扎着!等待着!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吭声,不会哭也不会闹……可是就在这黑夜里,黑亮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忧伤的,不止是严孔。
此时,刚刚因为摔坏了一瓶洋酒,而被主管事打得那记耳光还在头顶的上空中回响,现在苏央的右耳朵还是变得越来越背了。如果右耳失聪的话……不,这是对于她来说真的就是致命的了。苏央不再去想,也不敢去想。
现在耳边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摇滚混乐,领班同她讲话不得不将声音大幅提高,让她去赶快消消肿后,去下一个包厢启酒。其实这个时候,苏央宁愿自己是个聋子。
一边用冰块敷着脸,一边不由地想起来白天。
她听到了,当她听到严孔是私生子的时候,眼神变得那么凄伤与痛楚。
那天晚上苏央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他的梦。在梦里,严孔变成了一只发了疯的小狗,拼命的咬那些少年,他们的肩他们的腿他们的屁股,只要他能下嘴的地方,他就咬,狠命的咬。可是明明是梦啊,可是她的心是那样那样的疼。因为在一瞬间,梦中少年的脸孔幻化成了一位绝美的少女……
5
少女在黑夜里惊醒,深夜的温度大概都是冷的吧。仲夏的黏稠到底抵不住孤独,抬手弗去额角的冷汗。那真是一个恐怖的噩梦,可是往往现实甚至不如噩梦……
“苏央,你分在几班”羞于开口的少年是篮球队的队长肖骁,不曾见面却耳闻齐名的二人。确实是品貌相当,难得是校园假象情侣排名第一的才子佳人。是啊,青春的校园有着活跃的荷尔蒙,总是有各种臆想与情愫。
看到的,想到的,喜欢的,有时候却是相反的。
千千世界你或许对自己都不了解,却可笑的自以为是的指看他人。
人的内心简单的可笑,又可笑的复杂。
“我在八班”同样是回以灿烂的微笑,只是在少女的眼角撇见的是分班榜上的一个名字“严孔”。
苏央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可是,他好像仍旧是不冷不热的。开学已经三周了,班里的男生只有他还没有主动来说过话。倒是袁乔似乎和他愈走愈近了。
对,袁乔,是苏央唯一的朋友,只不过那只是曾经。
因为在红坊的第一个耳光就是袁乔给的。
少女是踌躇的,她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袁乔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在经过那件事之前。她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惊慌的眼神,失措的动作。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身影,袁乔本没有想到苏央会来找自己。
“袁乔,你告诉别人了么?求求你……”
苏央的话并没有说完整,袁乔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看来我们真的一点儿余地都没有了呢”。
起身,将课上收到的纸条丢进了纸篓。
当短发少女离开教室的那一刻,才发现当只剩下一个影子时是那么刺眼。
苏央知道,她彻底埋葬了她们之间的友谊。因为信任,是所以感情的基础。
穿白色衣裙的女孩儿,只是微微一愣,转而微笑“还好,她还有恨……”
抬头看看钟表,时间刚刚好。
男孩应该是提前来了好久,远远的就看见肖骁站在行车棚外。
“好巧,严孔,再见”。苏央是坐在肖骁的自行车后座上离开的。
当苏央和肖骁结伴离去的时候,严孔刚结束校队篮球的训练。
吸引人的女子往往是聪明的。
苏央知道袁乔不会将那件事告诉任何人,苏央知道严孔训练结束的时间。
苏央知道严孔被体育老师推荐加入了校队,参加两个月后的校联篮球赛。可只有严孔自己知道,只能获胜,他才可以得到今年的校津补助。
当一个女子有娇好的容貌再加上一个聪明的脑袋时,是最美好的,也是我最危险的。
苏央一直都承认,她是自私的。
她已经没有了太多,所以她只想拥有。
严孔于她是一把钥匙,是一股诱惑。
当一个人想要拥有越多的时候,却不知道失去的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