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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阴差阳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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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房,你做了什么?”明明是天朗气清,这夏日里的阳光更是明媚,可颜路的脸色却明显不大好。
对方这都摆明沉下脸色了,可张良却好似没看见似的,“师兄方才,不是都看到了么?”
又是这副不痛不痒的表情,尤记得上次自家师弟将人从凝香苑带回,他问他因由时,他也是这么副什么都无所谓的神情,真的是越来越不像他曾经的师弟了呢!
“子房,你当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师兄这话,我就有点不大明白了。”这老站在大门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张良示意自家师兄边走边说。
颜路心下通明,遂与之并肩往厅堂走去,“你早前将那位姑娘自风月之地带回时,难道就存着这样的打算?”
“也不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目的尚算单纯,至于今日之事,纯属顺势而为。”
自家师弟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俨然已经不重要了,但显然,那个目的已然达成,只是叫他生奇的是,依自家师弟的性子,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皆会留有那么一丝的余地,可唯独这一次,却在目的达成后,与对方近乎撕破脸皮,此类过河拆桥的做法,并不像他会做的事。
思及此,颜路停下脚步,而他们也已然到了厅堂,回绝张良入座再聊的提议,颜路侧身望他,直言道:“你应当一早便知,那位姑娘心悦于你,即便你对她无意,也断不可将其当作物件一般,随手转赠他人。”
“怎么会呢?”张良回得颇有些轻慢,“专门伺候一个男人,总比人尽可夫来得强,我只不过是成全她最初的念想罢了,这般,并无不妥吧!”
“你——”这话能从自家师弟嘴里说出来,颜路不无吃惊,转而沉眉,“你就不怕因此给自己造就一个劲敌?”
“自然是不怕的。”
看来,唯一没变的,只有这份自信了。
如今,一方已然起了情绪,另一方却始终不痛不痒,气定神闲,遂而,颜路知道,这对话已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索性先一步离开。
目送自家师兄离去的身影,张良覆眸暗叹,“师兄,你不明白,我甚是不喜,她看我时的眼神,明明,那本是一双很动人的眸子呀!”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遇和巧合,一个和他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四处寻她时,那么巧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几经相处后,连性子都越发地像了,虽说这也有他一手促成的因素在,但,既然来者本便是不怀好意,那他自然也不介意将计就计,物尽其用。
自然,这些事,就无需告知自家师兄了,或许,还会是件好事。
……
……
回到客房的颜路凝神静气后,步至榻边唤醒了俨然已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夕言。
夕言挣扎着坐起身,张着惺忪睡眼,探手在榻上摸索一番,摸到件衣服就开始往身上套,“要走?你不是不放心你家师弟么?”说完,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颜路坐在榻边,有条不紊地给夕言整理起那穿得有够遭的衣衫,“现在即便我留在这儿,于子房而言,也没有任何助力。唯有找到墨姑娘,兴许,还能有那么一丝希望。”
她挑眉,“什么意思?”
“再这么放任下去,子房怕是要与野兽无异了。”
现下颜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家师弟自打失忆后,这心便空了,他百无聊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过无趣,他下意识地寻找着猎物,唯有不停地与人争斗下去,他才不至于太过无聊,玩完一个再找下一个,打发着时间,以寻求一时的畅快尽兴,证明他自己还活着,如此循环,不死不休。
……
……
戚懿走后的当天,张良便吩咐人将其碰过的东西全部换新,能烧的都给烧了。
与颜路一道前来辞行的夕言见此,不觉张口暗讽,“这跟她接触最多的,不就是你么?如此说来,那最该烧一烧的,合该是你自己吧!”
这次,张良难得地正经回了一次嘴,“东西换新,是因为我喜好干净,但换个角度想想,若是墨儿当初不曾离开我,我也不必为了找出真相而这般委屈自己不是?”
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夕言仰天深思,这么说起来,好像都是墨墨的错了呢!
一念至此,她猛地一震,糟,被洗脑了……
要说被洗脑,那还是小事,在消化了张良话中透露的信息后,夕言试探性发问,“什么真相?还是说,你早前在咸阳宫里,对墨墨做过什么?”
原本一脸深意的张良,此时却笑得像是听到了个笑话,“怪了,那是我的妻子,言姑娘觉得,我对自己的妻子,还能做什么?”
艹,他都想起来了么……
此番,夕言误以为张良恢复了记忆,可实际上,张良仅仅只是知晓了曾经发生过什么,可却依然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其后,夕言自然是要好好打听打听,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说漏了嘴,当然,张良也很是大方地提点了她一下,再然后,气怒汹汹的夕言就扯着颜路上墨家算账去了。
……
……
这昨儿个刚到的,今儿个就一溜烟儿全走光了,对此,感慨最深的,当属林一了。
“明明当时走的时候呢,是三个人,可回来的时候呢,又多了两个,再加上汉王带的那一帮子人,本来以为这回能好好地热闹上一番,现在可好,都走光了。如今,不算府里的下人,咱们可算是又变回一主二仆的节奏了。”林一懒懒坐在张良紧闭的书房门槛前,叹息道:“休牧啊,看来咱们这府里,是留不住人的。”
当然,此类家常便饭般的吐槽,对于休牧来说,他就听听不说话就行了。
“那么一个大美人,这少主子吃都还没吃过呢,怎么说送就给送了?当初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银钱的呀!就算是送顺水人情,未免也太重了。”莫不是,少主子是打算借此到汉王的阵营去?还是说,从一开始的时候,少主子就有这打算?这到底是想了多少,才能算到这一步呀!
眼看休牧依然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就跟尊门神一样,这若是平常,林一定是无计可施的,但这一次,他可是有备而来的,也是时候亮绝招啦!
“嗯哼,这次随少主子出去呢,真可谓是斩获良多呀!打死我也想不到,少主子竟然早在桑海的时候就成婚了,”听着身旁那佩剑坠地的专属声响,那是格外的响脆,听得林一好不得意,“也就是说呢,少主子也早已不吃素了,是以,就只剩下休牧你,还是只童子鸡哦!”这番装腔作势完,瞧着懵了一脸,且尚未回过神来的休牧,林一自是准备再好好笑上他一笑。
未料,值此重要时刻,他家少主子竟然从书房内出来了,临走前,不止笑意深浓,且还极为可亲地望着他道:“林一,跪着。”
这四个字,是如此得简洁明了,明了到他今日,又回不了家了……
当下,他一阵扼腕,竟然忘了,少主子虽然早已不吃素了,但也已经很久没开荤了……
……
……
今日的彭城艳阳高照,可那道道明光却无法穿透萦绕在人心间的层层阴影。
“雉儿,你闹也闹了,这气也该消了,要是再这么任性下去,这苦果,只能是你自个儿消受。”早膳桌上,身为刘邦父亲的刘煓看着正在布菜的吕雉,一想到这个儿媳性子刚烈,完全没有容人之量,顿感气不打一处来,“难道你真的打算,让这两个才初初记事的孩子离开自个儿的父亲这么久?”
她这一双儿女的生父,刘季么?有些可笑呢,她的夫婿,如今连名字都改了,那还是她的夫婿么?
吕雉淡眉微兴,眸色浅凉,收回布菜的手,俯首认错,“家翁教训的是。”
刘煓冷冷睇她一眼,“那下次南郑再来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家翁宽心,媳妇儿心里有数。”
“有数?你要真的心里有数才好!”甩下这么句话后,刘煓再没有用膳的胃口,随即拂袖离去,留下低着头的吕雉,跟她那一对碍着这生冷的气氛,即便是在喝着热粥的当下,亦连半点声响都不敢出的懵懂儿女。
或许,真的是造化弄人,就在她决定为了眼前的这一双儿女回到刘邦身边,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时,偏偏这一次,南郑,没有来人,只因现下的刘邦正美人在怀,好不逍遥,日子快活到暂时没了那份心思。
而眼下,他的眼里,满满都是躺在他怀里的戚夫人。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后院那些女人给你脸色看了?”
戚懿在榻上险险翻了个身,玉体往刘邦的怀里缩了缩,“没有,只是想着,妾身也在府里住了一些日子了,还未前去谒见过姐姐,怕是于礼不合。”
闻言,刘邦眉首一沉,这几日里好不容易活络起来的心思再次为愁绪所填满,“快别提她了,这几个月里,我已连续派了不下五次的人,去彭城接他们回来,可每次她都把人拒之门外,真不知道还要闹脾气到几时?正发愁明儿个要不要再派人去一趟,却唯恐又会是一次闭门羹。”这样一想,刘邦头都痛了,抬手慢揉自己的前额。
薄褥下,戚懿起手抚上刘邦的胸口,温柔地为他捋顺心气,续而抬起一对水眸望他,“那此次,夫君可暂不派人,待再过几月,姐姐的气怎么也该消了,时间长了,姐姐自然会念及夫君的好,到时再派人前去,姐姐定然就愿意回来了。”
听罢,刘邦放下手,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臂膀紧了紧她不盈一握的光滑细腰,轻轻拎了拎她的下颚,“还是你这主意好。不过,你倒是来说说,我到底是哪里好呀?”
戚懿一脸娇嗔着抬手轻捶刘邦的胸口,随后柔顺地依偎进他的怀里,可与此同时,她眼里那满登登的娇羞亦于瞬间荡然无存。
她斗不过甘墨那贱人,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妇人么?接下来这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彻底把住这个男人了!
此时的彭城,日夜温差还有些大,入了夜,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年仅五岁的刘盈坐在自家家门前,两手撑着下颚,似乎在张望些什么,“娘,爹爹以往再忙都会抽出时间回来陪我们,可自打他上次离开,这都好几个月了,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吕雉想,或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念至此,她牵起刘盈的手,转身往里屋走去。
多年后,手掌大权的吕雉垂帘听政时,望着阶下纷纷落跪的群臣,恍惚间,总会回想起这一天,就是这一次的阴错阳差,毁了他们所有人的一生。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就那样被生生葬送在了其后的质子生涯中。明明,在最初的最初,她只是想要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