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听文》公子美玉

7、千山暮雪

　　时至今日，暮青雪依然记得2012年的武当山，大雪纷飞，千山暮雪，黄昏的暮光穿过千山，从埃埃的雪迹停靠在南岩的雪林里，凄美、绝丽。
　　如果时光倒流，她的人生未尝不是这种走法，但是时光终究是不能倒流。
　　初见萧山也是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里，那一日万里层云，千山暮雪，细风微醺，笑靥明媚的他，一如冬日里最明媚的阳光，清浅，温暖，那年的他才二十岁。

　　她的萧山曾说过，不管2012年那个黑暗的冬天是否有黎明的来临，他们也要永远在一起。他们一起约定过，赶在2012年12月21日那个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去武当山跪拜真武大帝，祈求避风仙珠保佑他们的爱情，永生长存。可是他终究是食言了，玛雅预言也食言了。

　　四年后，能够兑现诺言的只有她自己。从南岩到金顶的距离，从四年前到四年后的距离。2012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偌大的武当山，铺天盖地的雪林，原本崎岖的山路格外的难走，青石台阶上，结满了细碎的冰块儿，景区的景交车、索道，早就停止运行。自从大雪封山后，游客也少了不少，更多的是住在山上的居民。在暮青雪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信守四年前的诺言，当年何曾想到有今日的物是人非，即便物是人非，也还是要有人去兑现诺言的。

　　都说在金顶跪拜长明神灯，在万丈悬崖边挂上心愿锁，便可锁住心愿，梦想成真，真武大帝为考验朝拜之人是否诚心，所以从南岩到金顶步步难行。

　　暮青雪为了看到2012年12月21日最早的晨光，早早的四点就从南岩出发，天还未亮，雪影绰绰，只有手电的昏光相伴，还有踩在雪地上细碎的脚步声。冬日的武当山，格外的寂静，寒冷。这几年在北方，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大雪纷飞的寒冬，却也不见有今年如此寒冷。偌大的武当山，别说不见人影，鸟影都不见一个，暮青雪清了清嗓子，对着山上喊到，“船家，要过河咯，有人吗。”空荡荡的声音，在山间穿梭来回，像极了常年不出山的女鬼，暮青雪干笑了两声，苦中作乐大抵不过如此。

　　正常人从南岩到金顶大概要走上三个小时左右，虽然是冬季，但要赶在天亮以前登上金顶，还是比较赶，暮青雪走的越发的快。从南岩到朝天门就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天还未亮，只有雪影微白，手电的光却越发的微弱，都说21日是世界末日，就连手电也命在旦夕。再往上走了十几分钟手电直接罢工。
　　冬夜的武当山没有一丝光亮，除了漫无边际的雪海，还有吱吱做响的雪树，只剩下暮青雪仓促的呼吸声，这几年一路的跌跌撞撞，已然恍如隔世，心里越发的枯萎、荒凉，再早几年，也曾喜怒哀乐，大起大落过,何曾想过有今日的落寞。

　　在往后的日子，暮青雪始终会记得那个世界末日的雪天，世界末日没有如期而至，却是她的末日。聪慧不过她暮青雪，也不会想到当日在上金顶的路上踩到雪地里的香蕉皮摔下山崖。故事里山崖下面都会有神仙，那里有绝世武功，或者旷世秘籍。而她，自命不凡的暮青雪却在摔下山崖的那一瞬间，挂在一颗大树上。在冰天雪地里，在冬日的寒风里，在乌漆麻黑的黎明里，挂在一颗雪树上，她记得是来看日出的，看到的却是如此落拓的自己。

　　她想喊救命，她想喊SOS，只是偌大个武当山从没有过的人烟稀少，也只能作罢，别说手机，整个包都掉下山去了，她能做的就是等。

　　如果说她掉下山是奇葩事件，即便再让她多活三十年，她也不会想到那天的早晨等到的不是救她的人，而是萧山和他的新欢。新日的阳光穿过南岩层层叠嶂，洒在挂在雪树上的暮青雪身上，也洒在萧山和他的新欢的笑脸里。他们俩穿着情侣红，在漫天的雪地里格外的刺眼。暮青雪张大的嘴巴里含着救命二字，生生吞了下去。那个时候她想即便在这树上再挂十小时，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难受。她目送着那对情侣红消失在南岩的雪林里，就像目送她这几年的青春一样，带着袖手旁观的表情。

　　如果时光倒流，他何曾没有战战兢兢的表白过，何曾没有对她呵护备至过，又何曾没有想方设法只为博她一笑过。搁在他们之间的，不是那个新欢，不是几座城市之间的万水千山，而是人心无常。

　　她曾经是他的全世界，只是后来没有了爱，她为他生为他死都是错。

　　被人发现的时候，暮青雪早已昏迷在冰天雪地里，昏迷的她，死死抓着那颗雪树，就像抓着她的救命稻草一样，心中的和这雪地里的。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是一天后的黄昏，昏乱的落日余辉照在病床上，有一丝温度。

　　原来活着，比人心要靠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