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尘》朝雨落檐

5、亲宴出乱（二）

　　徐璃垂下手，眼眸低垂。
　　众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璃的神色，可惜她一脸漠然，有心人看不出什么。
　　顾澹然审视着在场的人。人人形色各异。燕决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时不时怀疑地看一眼莫家家主莫沉。
　　很多人都在看莫沉。
　　徐璃抬眼的第一个方向，也是莫沉，带着审视的意味。
　　莫沉倒是淡定，叹了口气，面露愁容：“次子已经作古了。至于这封信所说的，在下不清楚。”
　　燕峰向前走了一步，随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信：“想要清楚，我们得抓住送信来的人。”
　　众人一片附和，徐璃没有说什么，收起并月，走到尸体旁边，冷下脸，一字一句慢慢道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既然杀父杀兄的仇人还活着，那么他就该小心点，否则，让我抓住，就是千刀万剐。”
　　萧怀思也愤恨难当，扬起手大声说：“我和徐宗主一样！那个幕后主使真的在这里的话，我告诉你！我迟早要你尝尝我父亲死去时体验的痛苦！”
　　在场的人，大多都参与过五年前的纷争，体验过至亲之人死去的痛苦。顾澹然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几位家主还算镇定，看不出什么端倪。其他人喊着什么“要那人不得好死”这种话。
　　回头看看徐璃，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是表面上的。她招手让人抬走地上的尸体，嘱咐了徐靖川几句话，让他去忙活了。最后徐璃看了眼顾澹然，双目竟含着闪闪泪光，接着撇过头快步离去。
　　燕决看着那上下飞舞的鲜红衣袖，想要去追，被燕峰一把拉住：“让她去。”
　　“婚事另议，今天就到这里了。诸位，实在是对不住，还要请各位在函陵多呆些时日。”徐靖川站在中央，对着各位一拜。
　　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萧怀思冲顾澹然点点头，和余焕轩一同出去了。
　　燕峰注视着顾澹然，顾澹然被看得发毛，站到徐靖川身边躲了躲视线，寻思着以前是否见过他。燕决满脸秃废，厌厌地看了眼堂前挂着的金色囍字。
　　“顾公子，劳烦你，替我好言安慰她。”
　　“自然。”顾澹然点点头。
　　燕决低着头，慢慢离开。燕峰却还没走。徐靖川脸色还是苍白，疑惑地看着燕峰：“燕宗主？”
　　燕峰淡淡一笑，对着顾澹然一拱手：“还请快快解决这个问题，家弟还等着成亲。”语气好似在说麻烦你煮好菜，我还等着吃饭。
　　顾澹然心思一转，回礼到：“自然。”
　　燕峰也离开了。
　　顾澹然回味着那个暗藏玄机的笑容，想不出燕峰在笑什么。看向他的目光好像认定他会解决一般。难道是他做的？
　　顾澹然摇摇头。没理由。自己弟弟成亲，还是和函陵徐家的家主。这种送到嘴边的好事别人还求而不得呢。
　　太奇怪了。
　　“顾大哥，你去看看姐姐吧。我带人去查这事了。”徐靖川摩挲着他尚未命名的佩剑。
　　自从他父母和大伯去世以后，他唯一的亲人也就只有这个堂姐了。他虽懦弱，但为了这个姐姐他也算是鼓起勇气尽力而为。
　　顾澹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靖川，你不要担心太多。”
　　徐靖川勉强一笑，提剑匆匆离开。
　　顾澹然低头看了看聚散。如果他现在还躲在那个偏僻的小镇，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人生？顾澹然骂了自己一句：“没心肝的，徐璃怎么办。”
　　他追了出去叫住了徐靖川：“知道黎安萧家家主住在何处吗？”
　　顾澹然走到萧怀思住的那个院子，才明白为什么那天余焕轩可以找到去落雨台的小路。因为那个院子被徐璃修缮了一番，成了招待客人的院子。
　　他没理会没门口萧家子弟的阻拦，一个劲儿就冲进了院子，大声囔囔道：“萧怀思呢？出来！”
　　几个萧家的人委屈地看着站在房门前的余焕轩。余焕轩指了指门外：“他去找你了。”
　　“。。。”顾澹然站在原地说不出的惆怅，这个默契也没谁了。
　　“好吧你也行。这位仁兄，有没有兴趣陪我去查一件事？”
　　余焕轩挑眉：“好。”
　　二人来到一处集市。人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本该经过的迎亲队伍却没有来的事，大约都知道了亲事受阻的情况，在那猜测发生了什么。
　　顾澹然带着余焕轩来到街口的一间茶馆。
　　余焕轩环顾四周，顾澹然问他：“看出了什么没？”
　　余焕轩摇摇头：“没。”顾澹然打了个响指：“这里是没什么奇怪的了，但是你看看外面。”
　　余焕轩回头从大门望出去，刚好可以看清楚外面的岔路口。
　　“往左边是去集市，右边是去往徐家府邸的路。还好这里变化不大，我尚且认得出来。外门弟子私事外出，都从西门出，离西门最近的就是这个集市了。”
　　余焕轩认真听着：“你想来问，那名死去的弟子是否去过集市？”
　　顾澹然摇摇头：“不。那名弟子死前被灌过大量散灵粉。份量大的话，很快就发作。”
　　“那么，他来这里坐过。只有办完事，人才会想着找个地方休息。”
　　“不错。这里出去往右边走，虽然依旧人多，但是再走进去些是徐家修士巡逻的范围，不会有人靠近。有一小段距离就是绑架行凶的好地方。”
　　余焕轩了然，接过话头：“那名弟子在这里被人下了散灵粉，但毫不知情地回去了。”
　　顾澹然点头，走到掌柜的那边：“掌柜，昨天傍晚可有徐家子弟来这里？”
　　那掌柜眯了眼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清楚，倒是有不少来参加徐宗主婚宴的修士在这里。”
　　顾澹然和余焕轩相看一眼，顾澹然摸出一些碎银给掌柜的：“来这里干什么？”
　　“无非讨论讨论徐宗主大婚的事。”掌柜默默收起碎银，“有黑衣服的，有白衣服的，还有蓝衣服的。白衣的最少。”
　　北寒燕家，云岚木家，灵墟莫家。木家人恪守礼仪，喜静，少是应该的。
　　“有什么奇怪的人吗？”
　　掌柜鬼头鬼脑地看了看四周，对顾澹然招招手。顾澹然凑过去：“后来有个带着斗笠的人，进来买了些酒，浑身上下灰扑扑的，我收钱的时候瞄了眼他的脸，左边眉骨啊，一道两指宽的疤，满脸凶相，可吓人了。”
　　顾澹然一惊，左边眉骨一道疤？脑海里一张脸一闪而过。
　　“谢谢掌柜的。先走了！”
　　“诶，您慢走！”
　　余焕轩看向顾澹然，顾澹然摸着下巴思索着，半晌问了一句：“你记不记五年前冬至清余孽的时候，谁左边眉骨上受过伤？”
　　余焕轩咳嗽一声：“五年前我才十五岁，和师父在山里修炼。”
　　“喔喔，对，不能问你这个散修。”顾澹然嘀咕着，他依稀记得有个什么人，混战的时候让木明辉孙子木清阳给伤了眉头。
　　“得去找木清阳！”顾澹然一锤手，余焕轩静静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顾澹然注意到这点，摆出一个笑脸问：“你想说什么？”
　　余焕轩目光撇向别处：“我在想，你一定要拉个人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顾澹然的表情迷茫了一下：“啊，习惯了。我以前在函陵有事总习惯拉人出门。”
　　余焕轩沉默良久，顾澹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这样的习惯有些欠揍。
　　他讪笑着：“抱歉啊焕轩兄。”
　　“没事。”余焕轩似乎想扯出个微笑，但失败了。
　　“回去吧，我得去看看徐璃。”
　　“嗯。”
　　当顾澹然回去的时候，徐璃已经换掉了衣服，洗去妆容，坐在书房听着别人禀报查探来的事。
　　“都没有发现异常，那名弟子在去完集市后有去集市口的茶楼坐了一会儿。那里只有一条路回西门，歹人应该是在半路下手。”
　　“巧了，我刚刚去了那个茶楼。”
　　顾澹然抱着剑走进来，三言两语讲述了查来的事。
　　徐璃揉了揉脖子，烦躁地盯着桌子：“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顾澹然让那个弟子出去，然后关上看门窗。
　　“徐璃你得冷静。”
　　“五年了！我以为莫华年死了，什么都结束了！”
　　顾澹然低低地说：“我也这么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