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问》y雪翼y

18、心殇之后难自医

　　和缘医是否认识，这个问题已经有不少人问过自己了，甚至有时候，公山自己都问过自己，看着眼前的方胜，公山回答道：“不认识。”
　　“可是，我还从没见过小医对谁这么听话呢。”方胜奇怪，公子凌此时说道：“也许缘医有自己的想法吧。”
　　“哦对了，”方胜想起正事来：“过几天便是武林大会了，小医想邀你们同去，到时候一起哟？”
　　“放心，定会同去。”公子凌作辑。
　　方胜离开后，直径回去找缘医，推开房门，方胜见缘医在外厅熬药，这一次，是为了床上的病人所熬，不知为何，方胜看着眼前现在的缘医，竟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能帮些什么忙吗”缘医抬头看了一眼方胜，道：“去看看阿利的情况。”方胜看向还未清醒的阿利，说道：“真好，缘医还是选择听公山的话了呢。”
　　缘医没有说话，依旧目不转睛看着熬的药，直到方胜进屋，缘医停下了手中的扇子，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缘医端药进了屋，说道：“一会儿他醒了，就交给你了。”方胜及时叫住了缘医，缘医一顿，方胜想了想，说道：“不，没什么......”
　　白云梦迷迷糊糊醒来，只见秋玄坐在一旁守候着，白云梦道：“秋玄大哥？”
　　“你醒了？”秋玄道：“休息的还好吧？”
　　白云梦环视四周，秋玄会意，说道：“风少侠去外面练剑了，让我好好看着你，现在你也醒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他，准备上路了。”
　　白云梦点点头，随后，又犹豫了一下，叫住了秋玄：“秋玄大哥......那个，昨天晚上......”秋玄笑了笑，道：“你果然还是很在意啊，白姑娘，放宽心，你也相信，风少侠和那个任乔雪没什么关系的吧，何况任乔雪刁蛮任性，又视风少侠为劲敌，哪比得上白姑娘你温柔贤惠呢？”
　　一通奉承之词，竟让白云梦有些稍稍安心，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喜欢听这些言语了？白云梦心中阵阵不安，是啊，自己相信着风大哥，可是，为什么心中依旧隐隐难受？难道自己真的被公山说中，其实自己，根本不相信风大哥？其实自己，只是喜欢上了最表面的风欢奇吗？随着秋玄一同来到外面，在不远处看向风欢奇，风欢奇正在练剑，迅猛且又凌厉，察觉到秋玄与云梦的到来，风欢奇收了剑势，道：“休息的怎么样？”
　　“嗯，很好，”白云梦微微低下头：“我们，出发吧。”
　　“小医！！”方胜喊道：“小医，你的病人醒啦！”
　　缘医缓缓走进来，说道：“别喊啦，吵死人了，本来就没什么大碍，醒了很正常的吧。”
　　阿利醒后，连忙下床，扑通一下，再次跪倒在缘医面前，方胜很是震惊，连忙说道：“哎？阿利你干什么呀？你才醒来，身子还弱着呢。”
　　阿利依旧喊道：“缘医大人！您救了我，为何不肯医治我的娘子？”
　　“娘子？”方胜明白了其中缘由，对缘医说道：“小医，你就帮帮他吧。”缘医有些无奈，说道：“我行走江湖，早就说过，万般皆有缘，我有我的救人规矩。”方胜自是了解缘医的个性，对阿利说道：“阿利，你还是走吧，小医不会跟你走的。”
　　“不！”阿利很是执着：“为什么......难不成，大家口中的神医，竟也是一个害怕医治不好他人，损害自己名誉的势利小人吗？！”缘医眉心微紧：“我是医者，不是神仙，无力救下所有人，也无力回天。”方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阿利，这里还有一位，也对医术颇有研究，不如......”缘医神色突变，看向方胜，方胜心虚不敢直视缘医，避开袭来的目光，扶起阿利，道：“啊哈哈，我，我带你去见他。”
　　公山面前，阿利诉说了自己的请求，果然，公山起身便准备和阿利一同前去施救，缘医这次并没有跟去，却也没有阻拦，公子凌打开折扇，见阿利与公山远去后，说道：“缘医，为何不前去帮这个阿利呢？”缘医摇摇头，道：“他家的娘子，以无力回天......”方胜和公子凌都有些诧异，缘医说道：“入夏无病三分虚，夏日欠债秋后算。秋日本就变幻无常，这个阿利进门后，便携带一股非常杂乱的药味，说明他家娘子已是久治不愈，而能让诸多名医无可奈何的病症，无论何症，已然无力回天。”
　　“小医好厉害，不用看就知道病情了。”方胜投来崇拜的目光，公子凌没有作声，微微摇摇头，转身离开。
　　“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在此稍作休整，”风欢奇说道：“此处已经据天下盟的势力范围很近了，你们都要小心点。”
　　“他们既然说了要比武，那应该是不会反悔来找麻烦了，”秋玄说道：“真是对不住了，风少侠，因为我，让你卷进这莫名其妙的比武中......”
　　“无妨，”风欢奇说道：“我与天下盟的恩怨，迟早都要了解。倒是你们，还是多加小心，云梦姑娘所要暗中查询的岭峰帮，这几日我们一起来打听消息吧，在天下盟附近，消息自然灵光许多。”
　　“有劳了，”白云梦道：“谢谢你，风大哥。”
　　“没什么的。”
　　三人进入了多福客栈，要了三间房，风欢奇并没有久呆，放下东西就离开客栈了，在喧闹的街市上，风欢奇漫无目的的走着，种种场景，竟一时陷入回忆......还记得最初，仁医就是在这种喧闹的街市，发现了自己的吧。身边有不少叫卖新奇小玩意的小贩，风欢奇的目光停留在桂花糕上，不知不觉，买下一块，默默靠在墙角处，咬下一口......很甜，很香，可好像还是少了什么味道。回过神来，桂花糕已经被吃完，攥紧了剩下的包装纸：“街市，桂花糕，风欢奇......都在了，可是你，在哪呢......”明明都到了天下盟的脚底下，自己竟然没了一丝紧张，身为一名剑客，风欢奇知道，这是极为危险的。
　　公山回来了，脸色很是难看，没有人敢上前去询问，因为大家都明白。公山来到缘医面前，说道：“我不会逼你去医治她了，但我......想让你跟我去一趟他们家，看一看......”公山语气似乎有些疲倦，缘医没有回答，只是想了一想，站起身来。方胜也站了起来，此时公子凌却偷偷拉了拉方胜的衣角，默默摇摇头，方胜会意，虽有点不甘，但还是坐了回去，没有再跟上缘医的脚步，看着缘医被公山带走，方胜心中竟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自认识缘医以来，自己似乎一直有跟在缘医身边，一直缠着可能早已厌烦了自己的缘医的身后，第一次没有这么跟上去，竟有点不适应，什么时候，缘医能够为了她，放慢脚步，停下脚步等等她呢？
　　地方很远，且在山中难寻之处，一间破落的小屋，一片圈起来不大的小院子，这便是阿利的家了，公山没有带缘医进门，大门紧闭，看不到屋内，一时间寂静的可怕，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公山还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缘医一踏进屋内，便看到了阿利夫妇，共躺在一张床上，阿利紧紧抱着那个女人，两人，已没有了生气......
　　“怎么，怎么会？？！”缘医有些震惊：“阿利只是劳神过度，我已经将其调养，不可能......”
　　“是么？”公山冷冷回答道：“这么远，这么远的地方，阿利只是为了找到你，为他的妻子医治，不惜独自走这么远去找寻你。而你呢？却只相救与他，二人无子无女，若他的夫人离开了，你要他独自一人该如何承受接下来的生活？！在他看来，与其独自一人，还不如当初的你连他也不要救吧，与其独自一人，不如和他的夫人一起，共赴黄泉要幸福......”
　　缘医微微低下头，说道：“你也算对医药通晓一二，你应该明白，他的夫人，早已无力回天。”
　　“就算如此，身为医者，不尽到最后的努力，怎能轻言放弃自己的患者？”公山握紧拳头，抽泣道：“你知道我看到阿利他最后望着妻子绝望的眼神，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看着阿利就在我面前离开，我却无能为力，有多难过吗？！而这一切......你竟然连试，都不愿意来尝试，救救她......让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人间，甚至......都没有人知道。”
　　“即无力回天，又何必给予希望，”缘医转身：“人终有一死，夫妻也总有先后的离去，剩下的人，又有谁好过？不都是要自己独自支撑下去。世间每日离去的人有多少？怎么可能顾得来，今日你看到了他们，觉得很可怜，可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你可知还有多少人？”
　　“你......”公山喊：“缘，医！你为什么，会这么冷血！！看到了，难道不该尽自己的努力，帮助他们吗？？！”
　　缘医没有回答，离开了......
　　“小医？你回来啦？！”方胜在门口迎接缘医，缘医没有抬头，直径进了内屋，方胜看向后面，公山没有跟回来，小声对公子凌说道：“怎么回事呀？”
　　公子凌开扇掩嘴道：“看来又闹别扭了呢，没事，公山冷静完会自己回来的，我在这等着，你要不要去看看缘医？”
　　方胜点点头，站在内屋门口，方胜突然没了进去的勇气。方胜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慢慢推开，只见缘医坐在床边，背对着门。方胜放轻声音，说道：“小医，我进来了......”出乎意料的是，缘医回答了方胜：“进来，关上门，坐在我旁边......”方胜受惊，但还是照做了，待方胜刚坐下，缘医猛地回身，一头扎进方胜的肩头，方胜没有看清缘医此时的表情，但这个样子的缘医，却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在哭吗？方胜不能确定。
　　“发生了什么......”方胜还是问了出来，轻轻的拍了拍缘医的背：“你怎么样了？”
　　此时的缘医好像一个孩子一般，一个无助的孩子投进一个可以寻求安慰的怀抱中。缘医的身子好瘦弱，方胜也是第一次这么和缘医接触，瘦弱是方胜唯一能找到表达他的词了，拍着缘医，这么瘦弱的他，究竟都承受了些什么？那么多人将生命压覆在他的身上，都将他看成无所不能的活神仙，可现在，方胜才察觉到，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会开心，会难过，会无助，也会累的一个人......
　　“阿胜......”缘医过了一会儿，轻轻叫了方胜，方胜脸颊微红，阿胜？缘医叫了我阿胜......
　　“阿利死了......”缘医似乎真的很疲倦，话语都变得低沉了下来：“我看到他，看到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抱着他的妻子......”
　　方胜不禁微微抱紧了一点缘医：“为什么？小医不是治疗他了吗？”
　　“对，可是，我没有治疗他的妻子......”
　　方胜似乎明白了什么，安慰道：“这不怪小医，他的妻子不是已经无力回天了吗？怎么能算在小医的头上？”
　　“可是，我连去看都没有看一眼......”缘医将头埋得更深了：“身为一名医者，我......拒绝了我的医患......”
　　方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将缘医紧紧抱住，缘医开始哽咽：“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他们两个躺在那里，我的心好痛......痛到，我只能说些更加冰冷的话，来遏止泪水......都是因为我，是我亲手救下一个人后，又亲手斩断了他对生命的希望......”方胜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就算你需要坚强，但至少现在，可以在我怀里，好好释放一下。”
　　这一天，小医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我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街市中，秋玄回到天下盟的领地，着实有些担忧，平常的这种时候，他应该和冬宜，夏言，春月一起，操办着新一届的武林大会的筹办，而如今，自己却只能独自躲着昔日的伙伴，看着朋友为自己犯险，看着冬宜独自面对一切。
　　“对不起，冬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