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前线》白洛望

80、仅存的约定

　　就在白河光顾着看向圣女的同时，感受着白河接近的神圣气息，圣女殿下也张开了久久未曾言语的双唇，清澈的犹如溪涧河流的嗓音袅袅响起。
　　“好久不见。”
　　一句普通的招呼，距离上一次白河来到荒城已然过去了数个月的时光。对于他们来说，跨越荒城和黄昏城的距离，彼此的相见的确是很困难的事情。一句老朋友之间开场的寒暄，即便是如此的情况，也是相当美好而又珍贵的瞬间。
　　“嗯。好。”
　　即便是白河想要多说几个字，可是嘴唇的闭合之间，他还是说不出任何话语。该说你也好吗？可是安杰丽卡的情况明明已经糟糕成这样了。该说我好吗？可是没日没夜奔波在最前线的自己又哪里说的上好呢？说到底，白河他尽了全力也只能回答一个象征着她所要守护的孩子们，都被好好的守护了的事实吧。偷换概念，对于不愿意说谎的白河来说，还是比较擅长的。谎言或许是部分掩盖了真实的事实，可是谁又能说这一类的谎言不是出于善意亦或是其他的理由呢？
　　“嗯……让我来猜一下，你这一次来荒城是为什么呢？”
　　相对于白河的严肃认真，温柔的圣女却一副天真的模样，虽然她站立于虚无的半空之中的灵魂姿态有些不方便动弹，可是她的语调却依旧轻快愉悦。
　　有时候白河也会去想那些乐观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如此开朗的面对每一个不幸的事情。可是他们的回答却都各自不同。有人回答是因为能够继续去看更好的明天，有人回答是因为想到还有更多幸福的事情。而他也曾向安杰丽卡询问过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她的回答出乎预料的简单——仅仅是开心。发自本愿，根本不符合她的王室身份的心情。
　　明明是那么一个被困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只被允许做一些少到可怜事情的公主殿下。无时无刻都在遵守着高贵而古老的教条活着温室中的大小姐。为什么会在一天天的成长中最终成为能够面对风雨而不败的蔷薇，而不是风骤雨摧的玫瑰？白河的心底里也没个准话，只能把这一切归功到她在一开始就有一颗温柔面对着世界的美好心灵。
　　所以，她才能继续这么开心的笑容，以最温柔，最善良的心来原谅这个严重伤害了她的残酷世界，并用纯洁无暇的灵魂去支撑起了微薄的结界来保护那一切。无论是应该保护的，还是不该保护的。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得到恶人们的一句对不起，而她也不会愿意承担起任何一个善人的谢谢你。默默无闻的就这么站在这里，她就能温柔以待着这个世界，化作最璀璨的花蕾，一直盛开于这片荒败的土地上继续坚强的绽放。只可惜，在白河到来之后，这朵花盛开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光之本源的争夺并不是遵循着不去掠夺就不会转移的法则，而是白河每次动用力量都必不可免会从世界处得到更多的光，那么那些会从何而来呢？自然是同为“光”的存在们了。一点一滴的，白河在与恶魔的战斗就必不可免的会造成这种情况的恶化，也无力阻止这种情况。毕竟，倘若停止恶魔的狩猎，让强大而又充满着理性的恶魔幸存下来，它们就难免高处更加糟糕的事情。到时候就不是本源之力争夺方面的糟心事了，而是人类方面的存亡问题高度的恶劣事件。一旦出现死伤，那个数字绝对可以用数万，数十万来计量。就好比之前的魔王降临事件，就好比之前的七罪恶魔的暴走，白河每一次都必定会向着自己的本源借用更多的力量，哪怕是会在此同时剥夺另一个人的性命，也必须痛恨着自己的无力，继续坚持下去。
　　所以……为什么还能够笑着来迎接自己呢？明明应该是像之前的谢桑榆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剑砍过来不就好了吗？虽然造不成什么伤害，不，更大的可能是白河别说是防御性结界了，就连自动防卫的术式也会在第一时间被他自己解除吧。从一路前来的时候起，白河就考虑过了让她就这样伤害自己以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过”的自虐举动。
　　所以……究竟是为何要如此的温柔呢？白河想不明白，或许他可能也一辈子想不明白了。因为双方都是温柔的一塌糊涂的情况下，反倒是很难互相理解对方之所以会赠与的温柔了。毕竟……很有可能他们都是一直在付出善意，可是，一直到了最后，他们所能得到的善意也不过是他们所付出的十之一二。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惯了付出温柔得不到温柔回报。渐渐变得冷漠的人有之，渐渐不再奢求温柔的人也同样存在。而白河和安杰丽卡，就是这种情况的后者，因为过于温柔，而不再奢求温柔的悲哀者。所以……能够互相在这种冰冷的残酷中互相取暖的人却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离开，能够互相开导的人却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深陷于自责的轮回中不可自拔。这对于白河和安杰丽卡来说都是残酷的事情。彼此都是为了对方而担忧着，也就看不见对方眼中所产生问题的根源了。
　　所幸的是，白河因为事情太多，而不得不强迫着自己不去浪费过多的时间胡思乱想。而安杰丽卡则是彻头彻尾的反其道而行之，过于长久的独自一人呆呆等待着空旷虚无的死亡时光中，她能够思考的时间很久很久。久到她终于想通了她和白河彼此之间事情的根本问题，久到了她究竟该怎么去开解白河的迷茫。
　　“白河先生，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呢，虽然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之前也会吓到院子里的孩子们吧？啊，不好意思，孩子们都有些担心，毕竟桑榆把他们都保护的太好了，这一点也是需要改进的地方呢……要是再沦落到我这个情况就糟糕了。”
　　一遍自嘲自语的絮絮叨叨的说着毫不关己的话，安杰丽卡先打开了话匣子。毕竟，虽然相处的次数不多，可她也是对白河的沉默风格略有印象的——那就是个别人不说话，他也能跟着沉默一辈子说不出来半句话的极端不善言辞的害羞男人。所以即便是女士先开口有些不符合社交的礼仪，她还是用着相对比较活泼，符合十七八岁少女的话音声调将她所想说的，她所想做的事情用言语来娓娓道来。
　　“所以呢，这样温柔的白河先生，之所以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荒城，我猜……十之八九就是为了荒城对吧？”
　　并没有直接将白河的目的完全道明，将可选的目标放在最大的极限范围内，公主的话术一如既往的高明。
　　“是。”
　　关于这点，白河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任何他认为值得信任的人。毫无疑问的，公主当然是这些人物中的一个。
　　“那么，可以稍微听听我的几个建议吗？”
　　得悉了白河的行动的确是出于荒城考量，公主的心情也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一些。毕竟，能够确认自己的家人会在自己死去之后还能得到好好的保护，换做是哪个病入膏肓的病人都会会心一笑吧。很多时间，人们最担心的就是在自己死去之后，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自己衰老的父母以后的生活到底会怎样。所以，临终前能够看见家人们都好好走在自己所期望的美好未来中，这就是对将死之人最大的安慰了。这一点，同样是安杰丽卡公主的祈愿之一。
　　“……”
　　“可以。”
　　良久的沉默，白河的心中又快速闪过了一些事情的片段。不过，他又很快将其放置到了稍微靠后的程度，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达成少女的希望。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某些想法而导致公主的最后一点小小希望会随之落空。
　　“我知道的哦，白河先生，荒城中所面临的最糟糕的灾难究竟是什么。”
　　“我能够感受到，就在明珠之塔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酝酿着诞生。一旦那种东西彻底被激活，恐怕荒城就会彻底名副其实的会化作一片死地吧。”
　　开篇直抒，安杰丽卡所想到的，最好的帮白河从阴影中走出去的办法就是为他开导，让他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是多么值得幸运的事情。为此，借用白河的力量来解决对于荒城来说灾难性的事件，便是劝说白河他所拥有着的力量究竟是多么值得庆幸的有力环节之一，进而不会再对她的死亡怀有过多的愧疚，产生心灵上的漏洞为恶魔们所利用。
　　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她会利用这个事件，尽可能多的帮助到白河意识到这点。
　　“能麻烦你……去稍稍看一下吗？”
　　这是机会，留给她和白河之间最后的机会了。少女如此发出了坚定而不可能动摇的请求。
　　“好。”
　　自然的，不忍再拒绝少女任何要求的白河，在没有半点犹豫的情况欣然接受。不同的是，在他的角度看来，这就仅仅是一个，弥补过错自己错误的机会而已。
　　怀抱着彼此截然不同的信念与感情，达成了结果一致的两人，便开始商讨起了其他部分的细节。再之后的事情，恐怕就是出战明珠之塔了。
　　——将象征着明日光辉的高塔，从盘踞不去的黑暗阴影中解放的时分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