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前线》白洛望

154、圣者，凡人

　　荒野的事情可以说是暂时告一段落，又可以说是进入了一个复杂的阶段.
　　其一，恶魔们暂时知道了这片区域已经在白河的庇护之下，也就不会再多来这片区域附近无聊打转了.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恶魔方面暂时还是没有能够从正面直接攻克城市外围结界的办法.也正是如此，人类和恶魔们勉勉强强算是在僵持期的下风阶段，而不是一味地挨打.虽说一旦放松了警惕，人类方面就很有可能会遭遇到类似举国岛屿沉没之类的灾难性打击.可另外的方面上，分割开来的生存空间，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聚居地，也就意味着他们也还有着更多的周旋空间.一座城市的陷落是整个人类的悲痛，然而它的覆灭也将会是剩余人类们所剩无几的经验.正如同白河能够通过世界的负面获取日不落之岛沦陷的情报一样，世界各地的其它神术师们想必也有自己的手段来获取情报.哪怕就算是再不济，通过和世界交换一些代价，也总不至于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实际上英岛沉没的很大因素也是它的运气不好.一方面，在恶魔来袭的时候，本土的除魔世家几乎上全部外派到了世界各地去执行任务，在这之中是否有人类的叛徒在幕后操作，由于时间久远，就连白河都难以考证.被派遣出去的人里面，就有诸如安杰丽卡公主，奥兹维尔骑士等众多堪称中流砥柱，天纵之才的存在.当然，其中也不乏布兰多，哈尔莲等继承着某些古老血脉的潜力者.要说其中没有任何人物作梗，要导致这种奇怪情况的发生，单纯将一切都推脱到巧合之上，那也未免太过分了.而另一方面，恶魔们花了大功夫先行袭击了英岛也是它最先沦落的原因.倘若说人类内部的原因也不至于让堂堂一个拥有着千年底蕴的国家就这么惨淡地收场，外部的恶魔们才是最恐怖的.它们拥有着根本不会讲理的力量，哪怕是死亡也只会让它们不断地从魔界中再度涌出更多的军团.通过不知疲倦，不知生死的持续性消耗战术，滚滚涌入的恶魔们前仆后继地消磨了英岛上仅存的一部分有生力量.理所当然的，在这部分有生力量全部被消磨殆尽之后，失去了它最后价值的英岛，也伴随着它落下的最后荣光，成为了展开结界的人类都市当中，第一个丧亡在恶魔手下的牺牲品.死寂冰冷的海洋吞没了它最后的遗骨，钢铁与水泥的都市就这样沦为了幽深海底的废墟.没有人能够再去那座不再存在的都市寻找其它的线索了.它的消失不是和当初恶魔初次吞没世界时的狼吞虎咽，而是死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细嚼慢咽.正是这样缓慢的死亡才会让人类感觉到恐惧.倘若死亡来临，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命丧黄泉，所承受的死之印象实际上也不会太深刻.可当人们面对着死亡，知晓着死亡就紧随其后，这一段不断逃离着死亡的过程，才是最最恐怖的.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逃离死亡，谁也不知道死亡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到来.生命的勇气将会在无数次的失望之后消磨殆尽，平稳安然的死，将从一开始就荡然无存.
　　其后等待着白河的是远比将这块区域收入自己控制中还要麻烦的一系列后续事宜.要知道，破坏永远都比建造来得容易，而从无到有更是如此.一座城市要在一个零基础上发展出来，哪怕是人类自己亲手去规划它的建造，所耗费的时间也依旧是以年为单位计算.想要快速地搭建起一栋摩天大楼尚且还算容易，以目前的科技和神秘互相结合的手段来说，恐怕曾经要花费数个月时光才能建成的大楼，只怕是现在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够建造的有模有样.只不过，要是想让大楼更加充分地发挥出它的作用，将每个区域之间的规划都细密地统筹兼顾，不是一个建筑学的大师就可以搞定的简单事情.这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恰巧的是，在这样的末世当中，最缺乏的就是这样的几个条件了.人力？末世的人口剧减所导致的后遗症才正要慢慢显现出来.物力？以荒野为代表，人类能够开采资源的大量区域都被恶魔占据以至于无法利用.时间？仅仅不到十年的功夫，哪里有空慢慢去进行发展布局？穷极了人类们数年数十年数百年智慧与经验的造物，却只能在这么短短的几年功夫被外来的恶魔们压迫着将这段时光尽可能地压缩再压缩.这样的后果导致的是人类的在短时间内的膨胀式发展，每个人都被迫着去学习了更多他们从未曾接触过的东西.其中最不为人所知的恐怕就是战斗了.全民皆兵，这个看似在古代光是出现一下就意味着进入了风雨飘摇年代的字眼，用在当下也是再好不过.而且，这个词的意思已经完全和它本体的意义互相重合.是的，无论是谁都逃不过这一个词的诅咒.哪怕是上到鹤颜的老人，下到垂髫的幼童，他们都必须去学会如何战斗.哪怕是由黄昏城上层公益开办的学校，它的教育主旨也是在教授着在内学习的人们，该如何去更好地和恶魔战斗，而不是慢慢悠悠地教导着孩子们知识和品德.活下去是生命的底线，虽然为了活下去不应该去妨碍其他人的生命，除此以外的底线都可以无限放低.这就是目前黄昏城当中盛行的丛林法则，也是白河在个人的勉力扭转直下，尽可能将人们导入回了正轨的产物.虽说和原本的世界还差个十万八千里，不过总归不会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发生各种龌龊的事情了.这样的发展受限于现在的条件，也实在是无法多求什么.
　　而目前的问题就在于日益发展的需求与供不应求的生产力之间的尖锐矛盾.是的，光是黄昏城自己发展，就需要这么多人力物力才勉勉强强维持住了一派风光的景象.哪怕是白河不甚清楚其它的人类居住地到底是个情况.他也完全有底气说，黄昏城是在世界范围内都排行前列的大都市.
　　要知道，黄昏城可是从一开始的数千万一直到今天才折损了不到一两百万的人员.看起来巨大的伤亡数字却是在战争年代想都不敢想的小额代价了.就以人类历史上的两次世界级别的大战为例，短短数月的光景，一个国家可以迅速地从数亿人口中折损掉近百万人.而黄昏城在以恶魔这一方完全灭绝人类的威胁之下，却仍然在末世中□□住自己的存在，甚至于清理了一些周边区域的威胁.这已经是实打实的骄傲战绩了.可是，哪怕是有这样的数据支持.实际上，黄昏城也没有任何余地再供应另外一座城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了.
　　要说是援助百废待兴的荒城，尚且还有一些余力，而黄昏城也只需要供应一部分底线的生活物资.随着时间的推移，荒城总归还能慢慢恢复元气，甚至进一步发展起来.然而，这里不一样，这片荒野上没有任何的物质基础，也就意味着这个地方想要白手起家，除了一个能够修炼“元素”之力的名头，其它什么东西都没有.基本上，哪怕是白河来也只能说是无计可施了.毕竟，在这个末世里，可不会有人会愿意白白为昂贵的代价买单.
　　所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难以为继.白河想要去努力地解决掉这片新区域带给自己，带给无数人，带给整个世界的问题.那可不是什么一天两天就能够完成的轻松事情.而是和之前他在黄昏城中做的肃清行动一样，是要通过数个月的精密计划，才能在一举之间改变了整个黄昏城的权利版图的艰辛之事.
　　虽然说，换个人拥有白河程度的实力，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种程度的变更权力中心.可是，要做到如此平稳，如此精确的权力变更，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虽然鲜血和死亡在短时间内曾一度支配过黄昏城.可其事后的过度却显得异常平稳.无论是怨言还是痛苦都被白河深埋，变革的火种一旦点燃就意味着燃烧起冲天的烈焰.他却一直都以绝对的力量君临于黄昏之上，以绝对的尊严掌控着黄昏的戒律.
　　哪怕是做到了这样的白河，他的全力也就已经是这样了.无法再多向黄昏城索取什么来凭空建造一座无人听闻过的城市，无法再向着更遥远的未知伸出自己的手腕，他的能力范围仅限于那么一亩三分地当中.倘若要去保护什么，首先就要去牺牲什么.他已经做到了放弃自己的一切，将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了世界.可哪怕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获得万能的知识，能够让他化身三头六臂，以应对任何的突发情况.
　　究其原因实际上很简单.
　　只因为白河，他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