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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幕二 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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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 起
从华山纯阳到青岩万花算不得极远,洛风快马加鞭,也就是两日路程。心中有事洛风催赶得急,随行便没有带上谢晓元,将小徒弟托给同门后独自就上路了。
赶路时洛风不断回想着山上师长、同门对待他的态度,一番计较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定是伤着脑袋忘了些事情,至于具体是哪些,那一定与裴元裴神医有所关联了。
所以此去万花除了寻他师父谢云流,还要找药王孙思邈座下杏林首徒裴元仔细询问一番。他都想好了,等见了裴元的面,说不得就会想起些什么来,到时再问他些过去的事,也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进了万花谷,首先见到的就是万花迎客使李东流。他刚欲打招呼就见李东流颇为热络地迎上来:“洛道长!来找裴元么?他在落星湖畔,道长认得吧?”
“啊?”洛风愣了一下。这语气,好像他专程来万花就是为了找裴元似的。“贫道奉掌门之命前来为药王递送信件,顺道来寻家师,并不是专来找裴大夫的。”
“哦,是么。”李东流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笑意淡了很多,“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洛风又愣了一下,心里生出一分莫名的烦躁。到底是怎么了,再这样打哑谜他可真要急出火气了。“什么真的假的?”
“道长请去找师叔祖吧,不是奉了师门之命么?莫误了要紧事。”李东流摆了摆手示意洛风往里走,洛风只得行了谢礼赶去谷内了。
途中路过万花胜地,无边晴昼海,花紫如墨玉。洛风望着花海,忽然想起以前好像有个人跟他说:“莫要独行太远,那花海深处可是有狼的。”
声音低沉戏谑,倒是透了几分暖意。会是谁呢?洛风边行边想,半晌不得果,最终只能归为那神秘的裴元之言了。
裴元跟他的关系居然这么亲近么?洛风比对了一下传言——传言“活人不医”冷漠高傲、行事极端,看名号就知道了:非死人不得回春,虽生就一副风雅面孔,为人却喜独来独往,门派里也就他的外甥女与他亲近些。裴元……那可是裴元,他洛风什么时候也能跟这样的人物这般交好了?
眼看着已到了药王居处,洛风整理了仪表便前去拜谒。孙思邈接了桑皮纸信拢进袖内并未仔细查看——想来是什么要紧信件,而是让洛风上前一步要了左腕细诊气脉。洛风见孙思邈时而蹙时而松的眉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当下站得老老实实的。
孙思邈诊完脉极用力地长叹了一声。
“却是……已大好了啊。”
“……”洛风先前冷汗都下来了,闻言一口气哽住差点没呛着。“这不是极好,前辈何故叹气?”
孙思邈捻捻胡须,“哦,也没什么。对了,你来时不是路过落星湖?怎的不去看看。”
“呃?我从凌云梯处乘墨羽雕而来,未曾在落星湖有所停歇啊。”洛风照常答了,心里又有些生疑,为何人人都要反复提点他落星湖,莫非那裴元当真与他如此交好不成?
“唔……许是老头子年纪大了记不甚清了吧。”孙思邈一脸高深莫测,“你师父现下正在落星湖畔同元儿一处,你不是要寻你师父?”
“是么!我师父在那边?!多谢前辈相告!”洛风一脸欢喜地告退转身就走了,孙思邈颇有些郁闷地想着,只听见师父听不见裴元么?
不过……裴元倒是把他照顾地很好,只是看那样子,怕是已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孙思邈拧着眉头,为自家徒儿的未来深切担忧起来。
老远就能听见那铮铮作响的剑破风鸣。洛风提起小轻功,几次上下便来到落星湖畔。也得是这不拘一格、离经叛道的万花谷才敢容恶名在外的“剑魔”小住了,寻常门派可不愿担着寻纯阳宫晦气的罪名。洛风脑子里只转着这样的念头,甫一落地便小跑着迎向谢云流。
“师父!师父可安好?”
谢云流猛地止住剑势,啪一声还剑入鞘。
“安好。”他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大弟子,“风儿你身子好些了没有?祁进那匹……罢了,那剑意实在是重,若不是有裴元大夫,只怕你现下还不能同为师说话。”
“已大好了,我刚奉掌门之命给药王前辈送信,前辈替我把了脉也是这么讲的。”顿了顿,“祁师叔的……剑意太重?师父,祁师叔只是误伤于我,前因后果难道另有隐情?”
“什么误伤?!若不是你替了一剑,他明晃晃地就要刺上来!……等等,风儿你再说一遍?”谢云流暴跳如雷,却忽又静下来,“你怎么搞的?是不是什么后——”
“谢前辈还是莫要再说下去为好。”一把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来,谢云流闻声有些讶异地转过脸,“……是裴大夫啊。”
他就是裴元?
标准的暗紫云纹滚边的万花玄裳,头发不用说一贯的披散下来墨黑如瀑,银质镶萤石红宝的额箍,眼尾微吊的狭长丹凤,挺直的鼻梁带出两分高傲,拉起的唇线现了三分清冷,腰间别支孤心笔,手中执套银毫针。洛风盯着裴元看了好半天方觉失礼收回视线,心中喃喃,原来……他就是裴元啊。
裴元看着洛风瞪着自己复又垂下眼的模样,不由微微眯起了眼:“洛道长见了裴某,似是甚为失望?”
“啊?没有没有没有……只是,只是有几分诧异罢了。”洛风连连摆手,“那个,此次受伤得以痊愈全仰仗裴神医妙手回春,洛某在这里先谢过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但凡裴神医有什么难处请尽管直言,洛某定然要助裴神医达成所愿的。”
“洛道长,一言九鼎。”
“这个自然。”
裴元有些无奈的样子,“道长你知道么,这个诺,道长曾向裴某许过一次。”
“啊?”洛风觉得这次病好之后“啊”的次数愈来愈多。“洛某曾……许过?”
“洛道长,你可还记得你是缘何受伤?”裴元的话题忽的急转直下,洛风只得跟上:“神武遗迹,师长们与师父生了误会,我强上前去阻拦,因此为祁师叔所误伤。”
谢云流忍不住瞪过来:“风儿你说的不——”
裴元挡住谢云流微倾的身体,“谢前辈,稍安勿躁。”修长的手指轻轻执了绣着暗色云纹的衣边,“洛道长可能不记得了,先前道长向裴某许这个诺时,裴某拒绝了;而今道长旧事再提,裴某自然……还是拒绝。”
话题又跳回来了……等等他说什么,拒绝了?洛风也忍不住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裴元看着他俩心说这真是亲师徒啊,“洛道长很意外?”
“若是方便,此间原因还请相告。”
“没有什么原因。前因后事道长所记的确有所偏差,若能想起,便不用裴某相告。”裴元顿了一顿,“罢了……想不起来也好。医者天心,裴某行事但望于心无负,并非为着回偿而来。道长也请莫要执着,裴某无欲无求,不用麻烦道长了。”
他向谢云流行了一礼。“前辈,慎言。”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仍然不明所以的洛风和被挡得说不出话的谢云流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谢云流才想起来。
“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了?好些事情都不记得了啊?”
“好像是如此……醒来之后自己不觉得,可他们都说我忘记了,又都不明说,我哪里能晓得?”洛风郁闷地看着落星湖畔的药庐,“师父您知道吗?”
谢云流其实自神武一事后便知不甚清了,又被裴元劝过慎言,当下只得道:“大概吧,裴大夫不让说为师便不说,你就别问了。”他想了一下又道:“为师马上就回昆仑,要不然……你留在这里,万花挺养人的,等身子完全好透了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