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佛》绾山月

8、经年

　　后来，我听说了很多有关他的事。听说他与佛祖斗法反被佛祖镇在五指山下；听说五百年后他护送一位禅师西天求取真经；听说他击败无数妖魔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听说他经年后抵达大雷音寺听封为斗战胜佛；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他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叫嚣着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泼猴。而我，终不过是他成佛路上的一粒浮尘。
　　我的心，在漫长的岁月里衰老。我的身躯，一日比一日破败。
　　只不过偶然间，我也会忆起当年雨夜，一件小小的破庙内，我抱着膝盖坐在昏迷的他身边。
　　“孙悟空，你喜欢我吗？”我声音小小的，说给黑夜听。
　　一室寂静，无人应答。
　　许久，一个刻意改变声线的女声响起，也是低低的，像夏夜墙角里的虫吟，“喜欢。”
　　“那就为我种一池红莲花吧。”
　　“好啊！”
　　那个夜晚的自问自答，全都是我最孤单的心事。
　　在阿笙日渐忧虑的眼神中，我的神志开始渐渐模糊。很多时候，我都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终将遗忘那些过往，从此，天地之间，再无人知晓。
　　一天，东南方忽然金光乍现，云蒸霞蔚里一团氤氲的祥和之气靠近了不周山。那团霞光一直停在山口处，踟蹰不前，云雾缭绕里渐渐显现一个桀骜的身影，只是，再无戾气。
　　那天，他在山门口看了一夜的雪，寂静深远的神情真真像极了一尊慈悲的佛。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亦无暇顾及他在想什么。
　　后来，古佛乘莲花台而来，笑问道，“大圣此来何事？”
　　他转过身，神情迷惘，像个虔诚的稚子般缓缓问道，“敢问古佛，这山中住着何人？”
　　古佛回道，“乃是昔日我座下弟子，因犯天条被罚至此。大圣可想进去看看？”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一丝遗憾，“不必，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道场做早课，古佛就此别过。”
　　待他腾云而去，古佛望向我隐匿的方向，终是一声叹息。